《自私鬼和胆小鬼》司青子

98、98

　　宋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厚重的大门中，这个如影子般挥之不去的人就这样离开了她的世界。

　　姜玖难过之余，竟然有一种罪恶的如释重负。

　　一名女警见她依旧望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宽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不要太难受，希望他到里面好好改造。”

　　姜玖对女警笑了笑。

　　女警放下手，准备离开，职业敏感度让她一下子注意到面前女孩的耳环的异常。

　　“你的耳环！”女警碰了碰她的耳坠，目光警惕，“你是什么人？这里面好像有监听器。”

　　姜玖怔住。

　　这个耳环……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是宋一送给她的。

　　宋一对她很大方，送过很多衣服首饰，在一起的日子，不管是吃饭还是旅游，都没有让她出过钱。韩小芯死后留给宋一的钱，足够他吃穿不愁地度过一辈子，他物欲很低，现在全用在了姜玖身上。

　　警局的人神情严肃，动用高精尖设备检查了一遍姜玖全身。

　　她的耳环，衣服上的扣子，漂亮闪闪的发卡，佩戴的项链、手链，上面都有监听器或定位装置。

　　非常隐蔽隐形，完美融入饰品中，几乎不会被发现。

　　震惊一警局的人。

　　他们就算调查嫌疑人，抓捕犯罪分子，也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放这么多东西。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幕后大佬，才值得动用这么多手段。

　　吓得公安局的人调查了一下姜玖的背景。

　　姜玖本人也是完全呆滞住，她知道宋一在她身上放了东西，但没想到会是这些，也没想到会这么多。

　　难以置信地看着警察的检测结果，她想到房间里一堆的衣服和首饰，就感到凉意升腾。

　　她不会每天穿戴一样的东西，宋一又不能每天更换这些东西，所以……是每件衣服饰品上都有吗？

　　听完姜玖的描述，警察饶是见多识广，也震撼于宋一的疯狂程度。

　　将所有姜玖的东西带到警局，全都检查了一遍，总共发现了近百个监听器。

　　望着这个结果，姜玖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太可怕了。

　　太窒息了。

　　她一定要离开宋一，她再也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顾笙和姜玖的父母得知消息后无不震撼，谁都不会想到宋一会做出这种事。

　　这两年，姜玖一直报喜不报忧，表示自己和宋一好好的，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大家都以为他们亲密无间，是非常恩爱的一对。

　　短短时间，所有人先是震惊宋一杀了人、进监狱了！再是不可置信宋一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疯子！

　　如今真相被展露，姜玖不用再隐藏，她流着泪说出了所有自己的痛苦和压抑。

　　“爸，妈……我想去一个没有宋一的地方，再也不要被他找到。”

　　姜玖抱着孟美华，一直无声流泪。

　　虽然警察已经将监听器和定位装置移除，但姜玖还是疑神疑鬼，根本无法正常穿戴这些衣服和首饰。

　　她将所有衣服首饰全都捐赠出去，并将身边用的一切物品都丢弃或者二手卖了出去。

　　她换了新的手机，新的电话卡。

　　想要开启新的生活，还要做最后一点。

　　离开春江市。

　　宋一出狱后，一定会找她。待在这里，就很有可能会被找到。

　　姜顺和孟美华还是很喜欢宋一的，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去姜家。除了姜玖父母，他也见了外婆和小姨，无一不相处融洽，讨得每个人欢心。在长辈面前，宋一礼貌谦卑，疼爱姜玖，他们其实早就认可了宋一。

　　然而再喜欢，终究还是女儿最重要。

　　看到女儿这么痛苦，姜顺和孟美华心疼地抱着女儿，说愿意陪她一起搬家。

　　小姨也支持姜玖的决定。

　　既然要斩除姜玖在春江市的所有联系，断了所有宋一找到姜玖的方法，那么全家都应该重新搬去新的地方。

　　由于宋一去过小姨家，知道地址，为了怕宋一出狱后去那里找人，于是小姨也提议带着外婆搬家。

　　然而外婆年事已高，经不起太远的折腾。他们只从城西搬到了城东居住。虽在同春江市，但相隔甚远。宋一要想找，不是那么容易的。

　　忽然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姜玖还是有些不舍的。然而宋一的存在更让她抗拒。

　　她从来没有这么向往过自由。摆脱压抑的过往，去陌生的地方，开启新的生活。光是想想，便让人心情开朗。

　　姜玖坐在沙发上，和家人一起商议去哪个城市。

　　小姨孟丽华问：“九九，你想去哪？”

　　除了春江市，姜玖对其他地方一无所知。望着偌大的地图，她迷茫地看着。

　　目光落在安元市，她想到了生日前和宋一的聊天——

　　当时她正窝在宋一怀里看手机，安元市某地下雪的消息推送到面前，她停留两秒，划过。

　　宋一也看到了，问：“要不要一起去看雪？你不是想看吗？”

　　这是很早之前的愿望。

　　姜玖想去看雪。但不想和宋一一起。

　　看雪应该是主动的、开心的事情，和宋一的相处却是被动的、不太开心的事情。

　　看雪的心愿，一直拖延到现在也没有实现。

　　宋一有些失落，但姜玖不愿意，他不会强迫。看到宋一越失落，姜玖越是有一丝反抗成功的缓解感。她没有自由，他也别想事事顺心。

　　…

　　现在想想，姜玖觉得自己幼稚极了。

　　她开口：“去安元市怎么样？”

　　孟美华很意外：“安元市？那么远。”

　　安元市与春江市天南海北，气候截然相反。安元市每到冬天，便地冻天寒，没人管的流浪猫狗能冻死不少。

　　姜顺也问：“怎么想去那里，你可要想好，这么远的距离，去了就不能常回来了。”

　　“远点挺好的。”这样宋一找不到。

　　虽然还有七年时间他才会出来。出来后，他可能会改变。或许……也不会继续喜欢她。

　　但姜玖实在怕了。

　　顾笙知道她要去安元市，发出所有人都有的疑问：“安元市？那么远？你要去那里？”

　　“嗯。”

　　“你是想去看雪吗？安元市已经是连续五年最早下雪的城市了。”

　　“确实有这个原因。我想去个有雪的城市。”

　　“你怎么不来北华市？刚好我家也在这边。”

　　“我想过，但是…宋家在那边。”

　　虽然宋家和宋一没什么关系，但毕竟她曾和宋一一起去过那里，宋一在北华市还有韩小芯留下的房子，那里实在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也对。”顾笙叹气，“宋一都把你逼成什么样了。”

　　时至今日，顾笙对于这段感情还是有些唏嘘。

　　姜玖之前是和宋一一起租房住的。现在要离开，她自然要把东西收拾出来。其实已经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她几乎都丢掉、卖掉了。

　　没有了一半东西，房子变得空荡荡。

　　宋一不在，姜玖也不在，房子是不会继续续租了。

　　姜玖把宋一的东西收拾出来，整整几大箱东西。没有地方可以安放，她想了想，试着去问警察能不能代为保管，等宋一出狱还给他。或许警察看在她一个小姑娘的份上，同意了。

　　要搬去另一个城市，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

　　卖掉春江市的房子，去安元市购买新的房子，需要时间和精力。

　　房子出售期间，姜玖和父母专门坐飞机去了两次安元市，经过精心挑选，待房子卖掉后，他们很快在安元市成功买下一套房。

　　安元市的房价比春江市便宜许多，重新买的房子要比之前更大更宽敞，地理位置也更好。

　　姜玖重新买了许多衣服，尤其是棉服，她专门为自己和父母买了一堆保暖衣物，用以应对安元市的冬天。

　　就这样，姜玖一家搬离了居住多年的故乡。

　　飞机缓缓起飞，姜玖看向窗外，这座承载她十几年回忆的城市逐渐被甩在身后，景象变得模糊，最后彻底消失看不见。

　　再见，春江市。

　　再见，宋一……再也不见。

　　-

　　初来安元市，生活并不那么难熬。崭新的环境让人感到新奇。与春江市截然不同的风俗和饮食也极具吸引力。

　　唯一需要适应的，便是安元市的冬天——寒冷刺骨。姜玖一家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冰天雪地的感受。

　　阳台上盆里的水忘记倒，第二天便能结上厚厚的冰；裹上厚厚的棉服，走在街上也依旧感到寒气往身上钻；寒风凛冽，能把人脸蛋吹的红扑扑，鼻涕直流……

　　难怪这个地方能经常下雪。

　　姜玖打了个喷嚏，赶紧跑回家里。她提着菜的手缩在袖子里，不愿意出来半分。出门买个菜，都能把人冷死……

　　“妈，我回来了！”她快速开门，冲进去便立马关上，堵住外面的寒气。

　　室内暖气充足，温暖舒适，姜玖瑟缩的身子一下子变得舒缓，暖洋洋的。

　　第二天睡醒，姜玖拉开窗帘，外面世界一片素白。

　　她揉揉眼睛，而后缓缓睁大惺忪的双眼，空中飘着纷纷扬扬的白色花瓣，外面……好像在下雪！

　　她激动地打开窗户，冷风呼得一下吹过来。姜玖只穿着睡衣，可现在一点也感受不到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外面。屋顶、地面、树枝上面都被覆盖厚厚的雪层，白茫茫一片。

　　雪花被风吹进来，姜玖伸开手，几片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凉凉的。

　　原来雪花这么小……形状和图片上的一模一样……

　　雪，她终于看到了雪！人生数十年，第一次亲眼见到下雪天。

　　这一瞬间，她竟然想到了宋一含着笑意的声音——

　　“陪你去看，人生中的第一场雪。”

　　可是宋一，姜玖抬眼看着窗外纷飞大雪，人生中的第一场雪，没有你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