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魔尊》禾小之

2、蓝色

　　一只魔急匆匆跑到他身边，叫道：“魔尊大人，等一下。”
　　凤栖顿了一下脚步，转过头，问他：“怎么了？”
　　那只魔说道：“百步山上着火了。”
　　“哦，”凤栖兴致缺缺：“烧到你了？”
　　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哪儿能烧到属下啊，但属下听说，刚刚闪电的时候掉下来东西在山头了，蓝色的，特别亮，特别好看，尊上要不要去看看？”
　　凤栖说：“有什么好看的？”
　　魔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说道：“属下记得魔尊大人您上次提到，您最喜欢蓝色的水晶石，特别亮那种，啊，不喜欢了吗？”
　　“蓝色水晶石……”凤栖又头疼了，他最近很懒，好多事情都不去想，就不记得了，他回想了很久，忽然反应过来：“我哪里说我喜欢了，我说花寂喜欢，花寂最喜欢蓝色的水晶石了！”
　　魔愣了愣，凤栖一下子又有了生气，风风火火的说道：“走吧，去看看。”
　　魔也风风火火跟上他：“走走走，很久没出去过了。”
　　凤栖心情不错，随口问他：“你叫什么？”
　　魔回答：“沧月，尊上您上次都问过了，还说跟你一个故人名字像。”
　　“哦，我忘了。”凤栖随口说道。
　　故人是真的不记得了，两个人又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凤栖回头问一直跟着他的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娃娃恼了，头上冒火：“阿飘阿飘！你给起的，你又忘！你满脑子就是花寂花寂，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凤栖道：“我叫小七啊，我记得。”
　　“你叫凤栖！魔尊凤栖！”阿飘转来转去，咬牙切齿：“多威风，多威风的名字你记不住，你叫小七，我当人的时候，路边流浪狗都叫这个名字！”
　　凤栖呵了一声：“帮我跟狗说一声，久仰大名。”
　　阿飘气呼呼的不理他，开始倒着飘，后脑勺对着他。
　　凤栖不哄她，凤栖从来就没有哄过人，她飘了一会儿自己觉得无聊，问道：“百步山很远吗？”
　　沧月道：“不远啊，刚刚尊上和山下那群人吹牛的功夫，我都跑两趟了。”
　　阿飘仰头长叹：“那怎么还不到？”
　　凤栖认真的整了整衣摆：“因为本尊打算隐姓埋名的去。”
　　阿飘一个猛回头，看见凤栖褪去了一身如潮般的魔气，穿了身红色窄袖便服，衣摆和腰间绣着点金色的纹路，长发用红色的发绳束着，皮肤白皙清透，活脱脱一个世家公子，还是没有法力那种。
　　“你干嘛？”阿飘惊讶的问道。
　　凤栖挑了下眉：“怎么了，我平时跟这个差不多好不好，花寂喜欢，他说我穿红的好看。”
　　“啧，”阿飘简直有点牙酸：“这花寂到底是谁呀，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活生生念叨了几百年，白娘子都没你爱得深。”
　　“爱什么？”凤栖偏过头：“我这是闲的，就这么个人我还能记住，不多念叨几遍？”
　　“随便你。”阿飘转过头继续倒着飘：“我们不会真的要一步步走过去吧？”
　　“你没有走，你在飘。”凤栖纠正道，随后自己也走不动了，改口了：“算了，等到了地方本尊再隐姓埋名吧。”
　　到百步山对他们而言就是一息的事，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凤栖继续装少爷隐姓埋名，沧月化作一个中年男人，像是小少爷身边的护卫，阿飘不能化形，凤栖给她套了个同样幽蓝透明的小骷髅头，把她当小宠物。
　　人族修者豢养灵物当小宠物太常见了，虽然长眼睛的小骷髅头不多见，但也不算稀罕。
　　他们这会儿已经到了百步山的山顶，山顶大火还在烧，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凤栖随手拉了个人问道：“兄台，这都在看什么啊？”
　　那人对他一拱手，声音粗犷：“你不知道？”
　　凤栖乖巧的摇头。
　　“哎呀，”男人满是遗憾，说道：“魔尊啊，以前不是都说这个魔尊脾气好吗，其实是骗人的，前几天魔尊屠了北武城，徐家去要说法，刚才，这魔尊又劈了这座山，我看那徐家的人凶多吉少了。”
　　凤栖眨眨眼，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魔尊劈的？”
　　男人道：“那边传来的呀，还能是什么？老天显灵劈死村头那个不孝子？”
　　“……”
　　凤栖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刚想说兄台高见，旁边忽然有人叫了起来：“死人了死人了！村头那个冯盼龙死了！”
　　沧月接话：“不会真的劈死了村头的不孝子吧？”
　　男人也懵了，片刻后喃喃：“还真能这样啊？”
　　“走走走，去看看。”凤栖扒开人群，挤了进去，兴冲冲的去看热闹。
　　人群围着的是一具焦尸，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凤栖好奇的问周围的人：“你们说他叫冯盼龙？怎么看出来的？”
　　一个大姐说道：“冯盼龙六个手指头，一看就看出来了么，而且他平时好占便宜凑热闹，这会儿到现在了也没来，肯定是他啊。”
　　“哦，”凤栖仔细看了看，又靠近给焦尸翻了个身，见焦尸确实六个手指，他又问：“他为什么死在这里？”
　　“你胆子真大，”大姐见他摸尸啧了一声，说道：“我估计他肯定是想来找蓝水晶吧，闪电降下来的时候林子里闪蓝光，有人说见到一大块蓝水晶，这冯盼龙肯定是听到了就跑去捡了……啧，反正最后也是给徐家送的，就他最积极。”
　　“为什么给徐家啊？”阿飘歪着脑袋奶声奶气的问：“你们说魔尊劈出来的那不应该是魔尊的吗？”
　　“对呀对呀，”凤栖笑眯眯的附和：“我听说魔尊也很喜欢蓝水晶的。”
　　女人皱起了眉，重新打量了一下凤栖：“你哪家的？不是咱们宣平洲界的吧？这里的宝贝肯定都归徐家啊，就徐家这一个仙门，好东西肯定供他们修炼啊，魔尊……听说魔尊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前两天不就惹事了，徐家打算诛杀魔尊呢！”
　　“为什么？”凤栖道：“不是都说魔尊法力无边大魔头吗？你们怎么这么看不起他啊？”
　　女人语重心长的说道：“那种都是画本子里骗人的，魔尊几百年也不一定出来一个，歪瓜裂枣的也有，不一定都是大灾，你看咱们宣平洲这里住那个，就和你差不多大，我活着几十年了，没听说他出来过。”
　　凤栖眨眨眼：“说不定我就是魔尊呢？”
　　女人摆摆手：“开什么玩笑，你个小孩子家的，东边四方镇的吧，你们那里我知道，富庶，条件好，小孩子看话本子看太多了，真觉得魔尊能和普通人一样了。”
　　凤栖撇撇嘴：“你又说魔尊是小孩，又说和普通人不一样……”
　　人族可真奇怪啊。
　　还好他只是来找漂亮的蓝水晶，找到就走，绝不多待。
　　沧月和阿飘都在探着脑袋看蓝水晶，火都快烧干净了，蓝水晶还是没有出现，山下踢踢踏踏一群人上来，凤栖第一个转过头，不过片刻便看见一群穿着徐家服侍的人上了山。
　　走在最前的是位中年男人，穿着银白色锦衣，绣着一团一团的祥云纹样，身姿挺拔，目光威严，扫视了一片山顶，并不将眼前凡人收于眸中，看都没看死人一眼，回头对身边小辈说道：“去找一找。”
　　身边一个穿着徐家标准的银灰色服饰的男子上前，对人群喊道：“不久前山火，山中出现冰蓝色水晶石，我门长老认为其乃是灵物，是上天对徐家守宣平洲的恩赏，谁如果拿到冰蓝水晶，请立刻交给徐家，徐家会给于丰厚报酬，如若私藏不交，将被逐出宣平洲。”
　　人群在小声的窃窃私语，女人也在一旁说道：“哎呀，我要是捡到就好了，徐家每次给很多银子啊。”
　　凤栖对阿飘道：“你找到了吗？”
　　阿飘转来转去，低声嘟囔：“没有啊，感觉不到一点灵物的气息。”
　　沧月道：“不可能，我也看见了，闪电时真的有蓝色的光，应该是块水晶石。”
　　凤栖也丝毫没感觉得到灵物的存在，徐家人已经灭了火，派遣弟子和寻常百姓一起搜山式寻找，凤栖也跟着去找，阿飘问：“这次你怎么不杀了他们自己来找？”
　　凤栖想了想：“不知道，我现在觉得有意思了，杀人很无聊的。”
　　阿飘没杀过人，于是似懂非懂，跟着凤栖飘来飘去，他们找了片刻，一个人忽然扣住凤栖肩膀，凤栖回过头，看见是徐家的人，笑眯眯的问：“啊？有什么事吗？”
　　那人道：“你腰间挂的是什么？”
　　凤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不知什么时候，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水晶石挂在他的腰带上，甚至还是用红线编好挂着的，而堂堂魔尊居然毫无所觉。
　　阿飘也看见了，惊呼一声：“这是什么？你出门有带着这个吗？”
　　凤栖伸出手指在水晶石上摸了摸，这石头平凡极了，虽然是蓝色的透亮的，可却没有一丝灵气，就是个普通水晶，不可能在闪电下发出蓝色的光，更不可能是什么灵物，最多只是闪电劈下来时山里压了多年的石头蹦了出来。可是这平凡普通的石头，拿起来却轻的如同纸片，能够无声无息的挂在魔尊身上，摸起来是温凉而光滑的，凤栖总觉得，这种触感，他好像很熟悉。
　　徐家普通弟子分不太清灵物和凡品，只是这块石头像描述的，冰蓝的，透亮的，他顿觉立了大功，叫道：“就是这块，你快给我。”
　　凤栖捏着石头，说道：“在我身上那就是我的，不给。”
　　徐家弟子第一次在这一片遇见这种敢不听话的，顿时恼了，有点不耐烦的叫道：“快点交出来！”
　　凤栖捏着石头，越捏越觉得熟悉，那触感温润，摸一下就舒服到了心底，他好久没这样觉得自己是有心的，是真实存在的，因此他更不愿意给了，拿着石头转身就想走。
　　弟子立刻去拦他，长剑出鞘架在他脖子上，凤栖转过头，指尖黑雾开始缭绕，正要动手，阿飘忽然叫道：“你看你看！诈尸了！！诈尸了啊！！！”
　　“什么？”凤栖转过身，瞬间后退八丈远，刚刚落脚的地方被砸出一个坑，一块巨石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沿途碾死了刚才和他对质的徐家弟子。
　　“这……”凤栖愣了愣，看向阿飘带着的小骷髅头，有点嫌弃：“同样是一堆骨头，人家怎么这么大力气？”
　　阿飘大叫：“啊啊啊啊鬼啊！”
　　“你也是鬼。”沧月捂住耳朵，无奈的说。
　　徐家的人优先冲过去拦着诈尸的冯盼龙，百姓四散奔逃，时不时撞一下凤栖，凤栖看了一眼远处，收回目光，捏着石头跟着人群就跑。
　　沧月跑的气喘吁吁：“尊上啊，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凤栖道：“有意思啊，好玩。”
　　沧月不明白，认命的跟着跑，人群像是被一头狼冲散的羊群，很快下了山，各自钻进了自己家，凤栖和沧月带着阿飘钻进了客栈，并啪的一下替客栈合上了门。
　　客栈小二急匆匆冲了上来，问道：“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外地的？要住店吗？”
　　“来间客房！”沧月大手一甩放了一块银子，“快点快点。”
　　小二被他们吓得腿软，连忙给他们准备好了房间，热茶热水奉上，刚要推门出去，凤栖忽然叫道：“小二兄弟，你知道那个冯盼龙怎么回事吗？”
　　小二道：“你们问他干什么，哎，那东西不是个好人。”
　　“山上那诈尸的就是他！”阿飘叫道。
　　小二显然没有去，只是被门外惊恐的人群吓着了，这会儿知道真相，也忍不住说了起来：“是他呀，他活该呀，一看就是一脸诈尸相。”
　　“什么是诈尸相？”凤栖理解不了，拍了拍身旁的垫子：“坐下说坐下说。”
　　客栈当下没客，小二坐下来陪他们嗑瓜子喝茶：“我跟你们说，我们百步村的人都知道，那冯盼龙，父母不养，孩子不教，就是个无赖，呸！”
　　小二狠狠吐了一口瓜子皮：“上个月你知道吧，过年嘛，热闹，人家村东那个胭脂铺李掌柜，搞了个什么飞花令，比诗书，赢了得到些胭脂水粉呀这种奖品，你说，这是不是件好事？”
　　“是啊，花寂以前也带我参加过，”凤栖来了点兴致，眼眸弯弯的，说道：“花寂可聪明了，他什么诗都会背，不会的就自己凑，他们没听过，还以为是什么名家写的呢。”
　　小二愣了愣，低声问阿飘：“他在说什么？”
　　阿飘深深叹了口气，低声回道：“别管他，他脑子不正常，然后呢？”
　　小二说道：“好好的事碰上那个冯盼龙，这冯盼龙去闹事，骂人家李掌柜是娘们儿，抢胭脂撕灯笼，人家李掌柜的伙计肯定不干呀，推了他一下，他就直接从擂台上摔下去了，大伙看着都没啥事，这冯盼龙非要说人家把他推的腿折了手断了活不下去了……”
　　沧月道：“真腿断了他也是活该。”
　　小二和他英雄所见略同，说道：“是呀，本来就是他活该，但这世道就是不公平啊，他带着一群混混砸李掌柜的店，那其中还有个会点仙术的，要在李掌柜家表演呼风唤雨，把李掌柜家给烧了，一家老小就李掌柜的媳妇回娘家了躲过一劫，那家里可还有个五岁的小女儿啊，然后这李家媳妇去报官，冯盼龙他们就在官服门前撒泼，他们不是有个混混会仙术吗，官府拿他们没办法，就一直不管。”
　　“那李家媳妇呢？”凤栖问道。
　　小二道：“去冯盼龙家里找他父母说理，老两口倒是老实人，把值钱家当全给了李家媳妇，连传家宝都给了，哭着喊着对不起她，可是这冯盼龙，因为这事把老两口赶出家门，差点打死，还带人把李家媳妇糟蹋了。”
　　“传家宝呢？”凤栖又问。
　　“你这小孩怎么就记得传家宝，”小二骂了一句，又回答他：“肯定被抢走了呗，那有仙术的混混说传家宝有点灵性，好好炼炼说不准能出一件仙器。”
　　“李家那媳妇跳了崖，临死前说为什么那天没有直接摔死这个冯盼龙，你们说他是不是长个诈尸相，谁让他出来讹人？”
　　“嗯，是啊是啊，”凤栖摸了摸手里的石头，那种莫名的真实感让他心情很好：“他真该死，幸好宝贝没给他。”
　　小二跟他们说完，又有客人来了，便连忙清理干净瓜子皮，热热闹闹的下楼招呼新来的客人。
　　阿飘在凤栖身边转圈圈：“你说这是不是他的传家宝？”
　　凤栖对这石头简直爱不释手，随口说道：“这是我的传家宝。”
　　阿飘翻白眼，讥讽道：“你有家吗？”
　　凤栖眯着眼睛：“我有啊，云间就是我的家。”
　　“那只是你的落脚地方，你堂堂魔尊，哪里都可以去。”阿飘忍不住说道。
　　凤栖摇了摇头：“我不去，云间是我的家，别的地方不一样。”
　　阿飘不再理他，挂在墙边睡觉，沧月随便滚在墙角，凤栖独自躺在床上，细细的摸着那块石头，越摸越满意，高兴的抱在怀里也睡了。
　　黎明的时候，凤栖忽然惊醒，抬手将床边正要接近他的小鬼按在了地上，冷冰冰的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宝贝……我们的宝贝……”两只鬼不停的重复，沧月也已经醒了，看着被凤栖的黑气裹着的两只鬼，皱了皱眉：“尊上，这是怨灵？”
　　“是鬼，”凤栖冷漠的说道：“游荡世间找个执念，找到就走，找不到，一个月就散了。”
　　两只鬼还在重复：“我们的宝贝……传家宝……”
　　凤栖捏了捏手里的蓝色水晶石，说道：“现在是我的了，你们已经死了，没有传家宝了。”
　　黑雾将两只鬼裹起来，只要一瞬就能将人绞杀，蓝色的水晶石忽然闪出一道强烈的光，阿飘被刺得眼都要瞎了，光芒却只是温柔的笼罩着凤栖，穿过他要杀人的黑雾，他忽然想到，花寂说过，小七要做好人，做好人能睡得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