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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湄潭翠芽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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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景帝似乎格外偏宠这个体弱的儿子,安王府就靠在皇城根下,不仅距离皇宫近,里面的布局也无一处不精致。
应季的花卉争奇斗艳,对身体有好处的植被数不胜数,微风吹过王府前院弥漫着淡淡花香。
就连明景帝都戏称安王府的植被种类都快比宫中后花园多了。
按理来说,能在这样的府中做工是一件好多人都求不来的差事,但只有王府内的下人知道
主家性格好对他们这些下人从来不会红脸,月奉也高待遇不错,但顶不住主家身子太弱啊!
每天起床都得祈祷主家能活久一点。
顾慎一路纵马到了安王府,门外的护卫似乎得了交代,看见顾慎就迎上去,一边引路一边说:“顾统领,王爷在暖阁等候多时了。”
暖阁,顾名思义燃着地龙在冬季都暖如夏季的阁楼。
顾慎眉头一挑,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头顶上的太阳耀眼刺目,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根本说不上冷这个字。
难道说微生祁那破身子又不好了?
“王爷最近身子怎么样?”说着,脚步也快了不少,一路上遇见的小厮、丫鬟见了他纷纷行礼避让。
门卫小跑着跟上,“前些日子主子贪凉,夜里歇息开了半扇窗户...得了风寒。”说后半句时小心瞄了眼这位爷,说得小声。
虽说是主子半夜贪凉开窗得的风寒,但认真追究下来,他们这些王府下人也落不到什么好处,更何况主子婚期将近,要是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日子外人又该编排王爷了。
谈话间就到了暖阁,暖阁如名是栋两层楼高的阁楼,此时暖阁门窗紧闭,走近了还能听见沉闷的咳嗽声。
一声接着一声,听得门外人心中一紧。
“顾统领回来了?”柳青提着食盒到暖阁送午膳,才转过弯就看见站在暖阁前的两人,其中一位披着红披风竖着马尾,一看就是自家主子好友顾慎顾统领。
“嗯。”应了一声,等她走近后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食盒,柳青注意到了笑着道:“给主子送午膳和风寒药。”
“给我吧,我给王爷送过去。”顾慎等她说完才伸出手,他这话说的语调平平,面上也戴着淡淡的笑意,但柳青和门卫就是从心里觉得发怵。
将食盒交到他手里就结伴离开了。
推开暖阁大门顾慎就感觉一股热气裹狭着淡淡的药香味扑面而来,怕敞久了门让热气跑出去,他一跨进暖阁立刻就将阁门关上。
他一路风尘仆仆,才入上京就带着长长的队伍去了碧风苑,安置好了王妃后便到了安王府,连一口茶水都没喝更别提解甲了,才进暖阁没几秒就觉得热,额头也泌出汗珠。
这祖宗身娇体贵,身子不好一年到头除了酷暑能开开窗户看一眼景色外,其余时间但凡是他待的屋子都会门窗紧闭。
就这样,搬进暖阁都要住在二楼,说是身体好了点通风换气的时候还能看一眼外面的景色。
据他所知,这暖阁一年到头也没有开几次窗。
也不知道这次风寒有多重,才能让这位住在二楼的祖宗的咳嗽声传到一楼去。
这样想着,步伐不禁快了几分,要不是和这厮关系好,小时候又被他救了一命,说起来微生祁现在这幅病殃殃的身子也有他一份功劳。
顾慎也不会从一个翩翩公子少年郎,变成如今的嘴碎老妈子,照顾人的法子都是在微生祁身上练出来的。
走到楼梯口,一只脚才踏上楼梯,头顶就传来熟悉的有气无力的声音,“本王就说今儿一早外面的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得欢实,原来是谨言...”
微生祁话音一顿,撇到他手里拎得食盒,懒洋洋的直起身子,鼻子皱了皱:“拎着药来了。”
顾慎捕捉到他语气里对药的不喜,什么也没说,自顾自上了楼,越过他熟练的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食盒内的饭菜拿出一一摆好,又端出一碗带着淡淡苦味儿的药。
转身看着跟过来的微生祁,“你先用膳,然后把药喝了。”
微生祁入座端起碗筷,看了眼清淡的菜色几次抬筷,最终还是将碗筷放下,“没什么胃口。你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用午膳了吗?”
说着就把碗筷往他面前推。
今日将准王妃护送进京时已经临近饭点,早上吃得那点东西现在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顾慎也不客气,端起饭碗就开始淦饭。
淦饭之前还没忘记把被移在一旁的糕饼盘子推到自家病弱的发小面前,叫他啃点糕饼垫垫胃,不然一会儿空腹喝药对胃不好。
微生祁将菜往他面前推了推,伸手摸了块糕饼慢慢啃着,托着下巴问他:“西北边塞长什么样啊?吃食习惯和上京一样吗?”
顾慎长了一副文人样,淦饭的速度却是在军营里实打实练出来的,速度极快,微生祁一块糕饼才啃了一半,他就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收拾的干干净净,从衣襟掏出一块绣有小荷花的帕子擦擦嘴,想起当初在西北林将军府吃的那三天膳食,整个人都苦成苦瓜。
现在好友一问,顿时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倒出一大堆话,在倒话之前先回答了好友第一个问题:“我这一行横跨大半个大俞,越往西北走越旱住户也越少,到了且安城才看见点鲜活景象,不然入目的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说到这里,顾慎又说:“夜间的月亮是真的好看,又大又圆,要是有机会你也去西北看看。”
微生祁啃糕饼的动作一顿,偏头轻声咳了一下,“我这身子连上京都出不得,更何况是西北?”
整个上京谁不知道当今皇上第七子安王,是一个药罐子精?一年到头都是病殃殃的,瞧着就命不久矣的模样。
顾慎沉默一瞬,换了一个话题:“你不是想知道那边的膳食如何吗?还想听?”
微生祁颔首。
于是顾慎就说:“西北喜欢酸辣,主食是玉米和小麦,槐花蒸面与黄桂柿子饼味道就十分不错,特别是羊肉泡饼老高汤加上撕碎吸饱汤汁的饼子,还别有一番滋味。”
微生祁垂眸看向手里的糕饼,顿时觉得没滋没味来,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你倒是对西北小吃挺熟悉的。”
顾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生之中不愿提及的记忆,苦大仇深、面目扭曲道:“我原本也是不清楚的。你是不知道,林家的膳食真的让人一言难尽,苦的让人一言难尽,不然我也不会偷摸翻墙去开小灶了。”
“展开说说。”微生祁好奇,“难不成他们一家还能用黄连做吃食不成?”
“......”顾慎静默几秒,摸出一个记了三天林府食谱的小册子递给他,像是想起了那难熬的三天里周身仿佛被腌制入味散发出的药味,喉头滚动,拿起茶杯哐哐喝茶。
三两下看完小册子后,微生祁脸上也少见的茫然,“这可能就是差异吧。”
如果说是药膳,也没有见过那家的药膳是这样做的啊。
吃完饭,和微生祁闲聊了几句,盯着人把药喝完了,顾慎才拎着食盒飞似的跑出暖阁,要不是想着微生祁这小药罐子风一吹就生病的身子,顾慎都想打开窗户直接跳窗而逃。
太他娘的热了,他感觉自己的里衣都可以拧出水了。
“下午还来吗?”
顾慎的声音远远传来:“不来了——”
微生祁默默看着顾慎离开的身影,眉稍一挑,拍拍手里残余的糕点碎,慢条斯理的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紧闭的窗户前,蹲下捣鼓一阵,窗台下方多出几个拇指粗细的小孔,凉风透过小孔进入燥热的室内,舒坦。
临时浇水到炭盆里的热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微生祁躺在软榻上,在褥子里掏出一把造型小巧的扇子出来扇风。
卯时,天色还未亮,碧风苑就已经开始醒过来了。
林宛意穿着红色里衣闭着眼睛坐在妆奁前,任由丫鬟在自己身上折腾,绞面、上妆、挽发一套流程下来也醒的差不多了。
辰时,天光大亮,梳妆完毕的林宛意端坐在榻上,门悄悄被打开,幸芷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榻前将一包糕饼放在她手里,天还没有亮就被叫醒梳妆,到现在天光大亮也没一口吃的入腹,可快饿死她了。
将油纸打开,看见里面码得齐整的糕饼,还没有来得及吃,门外就隐隐约约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
安王府接准王妃的迎亲队伍到了。
门外从宫里出来的嬷嬷也拍拍门,叫王妃盖好盖头,王爷来迎娶您啦。
来迎娶我?
这小药罐子精身体好像还不错?传闻中不是身体病弱、风一吹就要发高热、不能晒、不能冷吗?
现在虽然才辰时,但也有阳光了,难道传言有误?那她怎么早点回家守寡?
辛芷帮林宛意戴上盖头前,后者还眼疾手快往嘴里塞了一块糕饼,红盖头下腮帮子鼓起一边,手上快速将剩余的糕饼包好藏进繁复的嫁衣中。
想归想,可不能亏待自己的咕咕叫唤的胃。
见小姐准备好了,辛芷扶起她的手,推开暂住了一晚厢房的房门,一步一步走出碧风苑。
碧风苑外,昨天还不能出暖阁的安王爷微生祁身穿喜服,面色瞧着还算红润,坐在带着大红布花的高头大马上除了身子孱弱些,和打马游街的英俊少年郎并没有什么区别。
顾慎做为伴郎骑在另一匹马上,落后他半步,时时刻刻注意着看似跟没事人一样的安王爷,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从马上栽下去。
不然以他这竹马的身子,这一摔指不定喜宴变丧宴。
新娘子才跨出苑门,微生祁就翻身下马,迎了上去,他虽然身体是弱了些,但君子六艺也是扎扎实实学过的。
他这一举动看得身后的迎亲队伍心中一紧,生怕这位祖宗一不小心把自己折腾死了,大家全部陪葬。
好在是有惊无险,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原处。
林宛意嘴里塞的那块糕饼早就咽进肚子了,现在正漫不经心数从临时住所到碧风苑门走了多少步,数着数着,被盖头遮住只剩方寸视线的眼前进了一双用金线绣祥云的红色锦靴。
眼尾一扬,哦~小药罐子精。
小药罐子精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放在眼前,林宛意慢慢将手搭上去,还挺凉的。
女子手脚冰凉是宫寒,男子手脚冰凉怕不是肾虚?
啧啧,这小药罐子精不行啊。
看来这寡,她是守定了!
殊不知她心里的不行的小药罐子精也在想:他父皇给他选的王妃当真入传言那般体弱,大夏天的手只比他特意用冰泡过的手热那么一点点。
这个鳏夫他是当定了。
八抬大轿稳稳离地,林宛意坐在里面也没有感觉到什么颠簸,悄悄掀开盖头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布置,她只想说,顾慎统领还挺贤惠的。
将盖头放下,摸出那包只来得及吃了一块糕饼的油纸包,慢慢填饱肚子。
碧风苑离安王府有些距离,大约两个时辰后,微微摇晃的喜轿才被放下。
一路上都有百姓夹道围观,即使在安王府门口也围有不少百姓垫脚伸脖,想看看到底是那家的姑娘居然嫁给了安王爷。
微生祁再次下马,走到喜轿面前掀开轿帘,伸出一只手,嗓音温润仔细听还有些气音,“王妃,王府到了。”
围观的百姓目不转睛的看着掀开的轿帘,只看见一只白皙的茱萸轻轻搭在安王手上,安王妃缓缓走出轿帘,她只比安王爷略低一个头,身形消瘦纤长,光看身段和那一双白皙的手,就知道,安王妃貌美。
就是不知道和侯府千金元淳小姐比起来谁更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