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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搞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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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书伴着烛火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立春开门进来,打眼就看到一尊雕塑。
“公子这么早就醒...”话没说完,女孩眼尖往旁一瞥,骤然惊呼道:“呀!床怎么成这样了?”
立春快步撵到沈砚书身旁,“公子你没事吧?呀,公子脸色很差,不会一夜没睡吧?”
看着立春焦急的表情,沈砚书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昨日脱下的衣服早已被穿戴整齐,但某些东西好像随着褪去的衣服一起掉了下去,直到现在都没找回来。
立春松了一口气,“公子没事就好!”
“公子先洗漱吧。”女孩麻利端盆倒水,“等伺候公子吃完饭,我去府上找个会修理的,或者直接禀明王爷,帮公子换张床。”
立春声音轻松平和,一副王爷总不会亏待公子的模样。
沈砚书眉心一跳,“不用了。”
立春没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下,是问号结尾。
“你放下东西出去吧。”沈砚书挥挥手,“我不喊你别进来。”
立春觉得不妥,“可是公子...”
“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左右我又不会出房间,也不会原地消失,不会让你和你主子交不了差的。”
立春抿抿唇,想告诉沈砚书,他除了照顾沈砚书没接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差事,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主子的事,他们下人不该多嘴,于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脚步声彻底走远,沈砚书一直微皱的眉才慢慢松开,神情缓缓放松,好似枯坐一夜后春风化雨般想透了什么。
有时候就是这样,有些事经年累月想不通,却突然在一个晨曦的清晨,疑惑如同找到头的麻绳,瞬间就解开了。
虽然这个问题并没有经年累月...仅是短短一夜...
站起身,沈砚书走向那堆废墟,平静的眼中露出一抹嘲弄,在废墟前站定,他动动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声音很轻,轻到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如果这时有个懂唇语的在场,定能看明白,那几个字是20年,年字口型多维持了一会,明显带着讥讽。
20年,不就是20年,只要能还完能离开,多久又有什么关系?
随后屋内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声,一响就是一上午,立春一脸好奇站在门口张望,却始终不敢推门进去。
“你站在这干什么?”中午凌风从沈砚书院里经过,好奇地问了一嘴。
还没等立春回答,屋内便又是一阵忙乱。
凌风看向紧闭的屋门,又问:“屋里这是怎么了?里面的是沈公子?”
“凌大人你快去看看吧。”立春仿佛看到了救星,“沈公子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也不许我进去看...”
凌风算是少数得知内情且看全两人曲折情路的人,仿佛看着一朵花从盛放到枯萎,他知道不管是沈砚书还是自家爷都徘徊在枯萎边缘。
尤其是沈砚书,自从失了孩子,状态已经差到了谷底。
脑海瞬间闪过各种自戕画面,他心一惊大步朝门口而去,然而还没迈出两步,沈砚书就自里面走了出来。
“沈二公子。”凌风怔了一下,随后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嗯。”沈砚书神色如常,看了立春一眼,他问道:“厨房在哪?”
忙了一上午,立春以为沈砚书终于饿了,忙指了个方向,“那边。”
“带我去。”
“是。”
凌风满脸狐疑看着人离去。
不放心,他转头朝屋里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修理好后过分突出的木床。
不是凌风眼尖,实在是那床太突出了——断掉部分用纱帐层层绑住,绑得却并不平整,一边凸了出来,一边又凹了进去,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凌风神色复杂地看着,脑海中几乎能勾勒出那双看起来就不强壮的胳膊努力抬起木头,艰难扯着纱帐的样子。
说不定中间还因为扶不住,力气用尽掉落了许多次...
凌风收回目光,安慰自己,也许这是沈砚书走出来的前兆,有事做哪怕这件事情再怪异,也比一动不动好。
整日刀尖上舔血,缺根筋的人努力说服着自己,但又总觉得不对,心中也一阵阵不安,好像即将发生些什么。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人运势低迷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果然这个想法下午就被印证了。
倒是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不过就是一下午打扫了久无人用的厨房角落 ,烧了数百个人的饭,洗了堆积如山的衣服,还顺便伤了手,五指皆被磨破,伤痕累累而已。
凌风打着小心将这一切告诉萧越,从垂头行礼那刻,他就没敢抬头。
萧越脾气很好,尤其礼贤下士,但脾气好不代表没有脾气,半年前他匆匆赶到军营汇报沈砚书失踪时,萧越的暴怒模样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了。
“爷,要不要制止沈二公子?”见萧越长久不说话,凌风又问道。
萧越正在看书,静谧空气中可以听到书本翻页声。
翻页间隙,萧越低沉声音传来,“不必,他想玩就让他玩。”
并没凌风想象中的地狱重现,此时萧越满脸不以为意。
“可是沈公子的手...”凌风话说一半等着萧越示下。
萧越翻书动作渐渐变快,他知道沈砚书是故意的,这是他所谓的欠债还工。
即使双手鲜血淋漓也要示威。
可就算他做了自己就会放手?
心中一阵气闷,萧越将书摔在桌子上,眼神深邃,“随他折腾。”
“是。”
凌风点头出去,还没走出门口,萧越便再次叫住他,“回来。”
凌风回头俯身,“爷?”
“告诉后院,任何人不许再给他干活的机会。”萧越又将书拿起来,慢条斯理道:“谁敢分活给他,就赶出去。”
凌风拱拱手:“是。”
萧越以为这样沈砚书就会消停。
结果不日就传来他落水的消息——深秋初冬,天寒地冻,一个刚做完小月子,病都没好全的人居然去池塘里打捞残叶!
萧越得知这个消息时刚从尔虞我诈的朝堂上下来,咬牙骂了一声,“真能惹事。”
凌风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爷?要去看吗?”
萧越转身朝自己院子走去,满眼冷漠,“随他自生自灭。”
凌风面露难色,半晌还是点点头,“是。”
话说得决绝,心却颤抖得厉害,在屋里坐立不安胡思乱想半天他还是没骨气去了。
为了不被凌风发觉还专门趁夜幕降临挑了条小道。
为沈砚书准备的房间,是整个王府最好的,这里坐北朝南,采光充足,左邻花园,右临河景,前后又有小厨房和书房,是个不论清净温书,日常用度,抑或游玩都极好的位置。
当初建造宅子时,有风水师特地来看过,说如果用龙来比喻这个宅子,这块地方就是龙的龙眼,住在此处必能步步高升,运势长虹。
萧越倒没想过,沈砚书住这真能高升,获取好运势什么的,只是觉得此处做吃食方便,误不了沈砚书喝药吃饭,左右走可以赏赏景散散心,不至于过于憋闷,往后去可以温温书,这人最喜欢看书,以往十次找他,□□次那双纤细的手都在捧着书。
萧越不曾说,他很喜欢沈砚书看书的样子,明明那样子和往常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一本正经地让人心痒痒。
怕他太累,萧越还在一堆圣贤书中又摆上了几本闲谈,供他看累了休息休息。
可惜,沈砚书从未进去过。
不知道是没察觉出这安排的用意,还是就是刻意为之,总之自从醒来,沈砚书与他的期望永远背道而驰。
屋内弥漫着涩意,明灭的烛火下,立春尽职尽责。
推门进来,萧越在床边站定,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人。
“王爷。”立春躬身行礼。
萧越点点头,“他如何了?”
立春如实告知,“大夫刚看过,说沈公子是风寒入体,引发的高烧不退,开了药方,现下刚喝了一半。”
萧越伸出手,“药给我,你下去吧。”
“是。”
接过药,萧越没急着继续喂,而是把了脉,闻了闻药,点点头,才继续喂着。
他身形高大,在床边临时搬来的小圆凳上一坐,正好将桌上的烛火全都掩了去,更衬得阴影中人发丝凌乱,唇色难看,那张脸惨白着,白得没有一丝人气。
深邃的桃花眼闪过一阵心疼,疼中又夹着一丝不该有的庆幸,萧越默默想,现在也只有病了你才会这么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