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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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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春之后,这日子就变成白天长,黑天短的。斜阳影子能在天上挂好长一段时间,等过了入夜,天边的地方也能看见道亮白色的光晕。
微微潺动的夜风和着皎洁柔软的白色月光,轻纱白布似的月亮就落在宫殿,整座宫里都是清楚,只剩下西沿的一角还在黑里,其他都被月光包裹。
有七个婢女在前面领路,穿过三个长廊就是于中轴线上的主殿。
主殿的装饰考究,金碧辉煌,气派威严。四角还点起数十只半人高的金边龙纹蜡烛,蜡烛燃烧的旺盛,边上还有专门的宫人来看着火芯。殿中喧哗,青铜器乐的声音沉稳绵长,丝竹长笛又轻俏动人,合在一起就成现在这幅盛世安康的喜乐模样。
台阶上去,这正中央的黄金龙椅,高位上坐着的是那位可睥睨天下的君王。
龙纹编线的宽身袍外衬了件浅金明黄色的云衣坎肩,枣红色的腰带上还垂挂下几枚成色上佳的翠玉和块玉镶金的龙牌,发墨色的碧玉扳指落在拇指的中间把玩。
看着穿衣打扮,也是个鬼泣,应当有皇家的威严和君王霸气。只是他的身形略是消瘦了,实在撑不起这身衣裳的气派和本来有的气势。骨瘦如柴,枯本竭源,眼睛当中也满是疲倦感,尽管他已努力去装出一副自在轻松的样子,可能看懂的人还是一眼看见,只是不敢去说罢了。
在他的座位下,群臣分左右成文武两别。
文臣,知书识礼,端的也是一雅姿,举杯邀请时也是隔空的点头致意,衣袍半遮袖面,话多酒少,点到为止。对面武将,豪爽快气,三两杯烈酒下肚,酒盅剩的叮呤咣啷晃响,喝到兴头,还得招呼后面的宫人过来给多上两坛子酒,典型的话少酒多,相对的喝酒比试时,几人也是毫不客气。
两侧靠向中间的位置凹陷,其中还嵌进去一块舞池。
舞池当中,舞姬衣袖飘荡,身段轻盈,离了远处的乐师,鸣钟击磬,敲打的青铜编钟发出悠扬绵长的转声,舞姬跟随乐师的节奏,踏点起舞,殿中隐隐的龙涎香味道,池中起来青烟,恍然间似有股朦胧的意境。
“你今儿罚了姜嫔?”高位上的男子饮了口酒喝,他眼睛不眨的看向前面舞池,好像这问言芙的话,也是他抽空当中出来的敷衍。
言芙听到声音,她微仰起头,看着他恭敬道:“是,只是姜嫔她”
“姜嫔刚进宫有不懂规矩的地方,你小惩即刻,倒也不必苛责”他还看了言芙一眼,话中的意思说的明白,言芙不敢再说只能低头答应。
“是,妾明白”言芙道。
杯中最后的口酒一饮而尽,高铤发出满足,在边上伺候的宫人发现又即刻把酒给他续上。
乐声突然变了腔调,也盖住席间人的说话。
从舞池上面抛下块乳白色的纱帘,纱帘不透光,在前面的人只能看见其中的一点白色。有人从后边出来走进纱帘当中,她坐在中间,侍者从她的身后打上亮堂的烛光,在前边的纱帘布上透出个模糊的轮廓,乐师此刻停下,里面人轻轻撩动着琴弦。
琴声缓缓,或实或虚,欲刚欲柔。起听之时尚觉得它变化无常,这琴声的初始好似幽涧滴落泉水,下瞬即如春江水岸滔滔不绝。一番起合后,玩转的琴音又变得柔和,有如风吹过水面起伏的涟漪。她的小拇指尖轻微琴弦的边侧,层层点点,似鱼跃出水面,跳动落下的悸动响声。
一曲听完,回味无穷。
从未听过有如此美妙的琴声,高铤如获至宝,他忙站起盯着那层白色的纱帘,惊喜问:“是何人在池中抚琴”
他先起来,底下的人也不敢再做,只得跟他一起站着。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块从舞池上放下来的帘帐。
帘帐后的人倒不急缓,她柔柔弱弱的站起,还轻手撩开纱帘的半角,让在外边的婢女搭手,她扶着婢女的胳膊,端庄走出舞池。
她对台阶位上的高铤娇娇服礼,轻柔声道:“妾琴艺不精,还请陛下恕罪”
高铤欢喜,大步走下台阶。在众人的注视里,他牵上婳柔行礼的手说:“柔儿此话当真谦虚,也只有如此素嫩纤细的手指才能弹出这般曼妙之乐”
“谢陛下夸赞”婳柔搭上高铤的手,娇羞回着。
高铤的声音也难得温柔:“可与朕喝几杯?”
婳柔眼中含情,他脉脉看着高铤,微低落头,害羞说:“是妾的荣幸”
两人一番对话,在高铤的侧位,宫人很快就布置好新的席桌和吃食。
他牵着婳柔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底下的文臣大惊,如此场面他们也是从未所见。对于高铤做出的稀奇事情,他们想阻拦,可又惧怕高铤的脾气,在面面相觑后,便只能哑声摇头,沉默应下了。
天子为尊,一切皆照天子所愿。
婳柔走开,她站在言芙跟前先是行礼,随又歉声道:“妹妹来迟,还请姐姐见谅”
言芙笑笑,过去扶起婳柔的身子,“哪的话,妹妹所弹琴声空灵婉转,本宫到现在还都意犹未尽,如此贴心的大礼,怎好用迟到来说”
“妹妹没有别的能拿出手,弹琴也只想博君一笑罢了”说着,她满眼情意看向高铤,正与高铤的视线对上,婳柔娇柔偏过头不敢再看。
高铤很是受用,又对婳柔招了招手,让她过去一起坐下。
言芙坐在席上,静静看着她这番表现。无论动作还是那娇羞可人的模样,程度都拿捏的刚刚好,倘若她是个男子,也会被婳柔这不经意流露的女儿家柔情样子,给牵扯到心里去的。
她今日的打扮也很新鲜,水蓝色的翠烟打底丝衫,散花水雾的长裙外罩了件浅碧色的薄烟纱长袍,凌虚发髻上面缀了几支简单的玉簪,这样的装饰衬得她娇弱。这来宴的宫嫔大都描眉粉黛,挑选的衣裳也全是鲜艳,明亮的颜色,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的场景在宫里头也是少见。
婳柔衣着素净,虽不抢眼,但这样的素色衣裳也挑人穿。浅色的一副更能觉出这人的底子模样和身段来,清淡的颜色倒衬得她肤如凝脂,纯善温良,也叫旁人不敢轻易学走。
婳柔的这首弹曲,不过是宫宴其中的插曲,乐师继续敲响,舞姬而跳,宫宴依旧。
春日筵席的规矩明白,只有官职从二品以上和少些位份高还得陛下重视的后妃参加。摆席的位置也有讲究,高铤为君,他的位置得在一殿的正中央且是最上头的,前无遮挡,后有依靠。言芙身为贵妃,她的座位自然排高,是在高铤座位的下一阶前面,本来挺好,就是这座子旁边有个顶桩的缠龙纹柱,柱前半寸不能有人,否则是乱了尊卑,宫人就把她的位子稍稍往左边挪了几寸。
这不挪倒好,一挪全都事情。
在言芙前面台阶下坐着的,那是文臣。因为距离近,臣子们有些小动作她也能看清楚,而这些本应当是臣子们在喝醉以后说的小声胡话,也都让言芙听见。
言芙挺直身体,小小喝了口酒,他们这些话可比舞池里的舞姬们要有意思。
那人凑到旁边,抬手遮掩了口角,还小声说:“陛下手牵妃子走上龙阶,这样的事情可真是前所未见啊”
与他一起说小声话的那人,谨慎抬起脑袋,还瞥了眼在喝酒的高铤,他回道:“谁说不是呢”
又有人在言芙和婳柔的位置上来回多看,感叹道:“还是姐妹同入宫的好,一朝便可揽尽后宫的风采”
“邵学这是羡慕了”旁有人打趣他问。
被点到这人推手笑笑,“岂敢岂敢,我哪有国丈本事,这一胎就能喜得双女”
“一胎双女可是个厉害的大本事啊”也有人笑着说。
“到底是国丈厉害”再接话这人,他话里满是嘲讽,无非其他人的是暗讽,唯独他把这嘲讽话说了明白。
“太傅可不敢乱说”在他边上的人赶紧阻止,“要是叫旁人听见,还以为是太傅不喜国丈呢”
“本就不喜何需要他人去说”太傅喝多了酒,接着酒劲他有道,“他柳长林就是一介商民何好让人喜欢,说话粗鄙,形式古怪,成天除了逗乐花娘就是去信那些个神婆道士”
邵学叹了声气,“如今是国丈,可不是从前的商民了”
“国丈”太傅冷哼,“他这国丈陛下应了么,他敢和陛下的面说么,自己封了个名号想糊弄谁?”
也只有那些乡野区的县丞能够被他糊弄,还真当他这国丈厉害,所以什么好的,柳长林想要的,都紧赶着送去他面前。连他的表亲也是相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架势,各种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只是苦于没人敢去管罢。
太傅现想起这些糟心事情他就不好受,又苦闷头喝了几杯子酒,直到把自己灌醉糊涂,不省人事才好。
言芙才听到一半就不想再听,白瓷杯中斟满酒,一杯接着一杯。
她冷漠的脸,茫然盯着前面,眼神涣散不能聚焦,只是在反复给自己倒酒,然后喝酒,陷进一种循环。
她面无表情,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