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不近女色,只近你 ...
-
清晨,骊召王宫难得没有雾气笼罩,今日天色清明,是个十足的好天。
“程元轻,你不要走…”岚昔说着呓语,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她只觉头脑发涨。
昨夜,一直是她在单方面输出,体力消耗过大,从不嗜睡的她竟然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岚昔摇了摇脑袋,缓了好一会儿,清醒过来后,意识到一件事。
程元轻不见了。
看着空荡荡的大床,昨夜那些羞涩的痕迹依然残留着它们的威力,岚昔只看了一眼,面上便又开始有些发热。只是,她眼下,只想知道程元轻去了哪。
她一定不会不告而别。岚昔对如今的程元轻有着充足的信心,并不担心一觉睡醒就不见的程元轻会像从前一样当个逃兵。毕竟昨夜让她有如此销魂的体验,她不会舍得丢下自己。
重新找了一套衣服穿好,岚昔在寝殿内里里外外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程元轻,她便喊了穆云。
“公主,您醒啦!”守在门外的穆云被岚昔叫进门,眼睛不自觉就被岚昔脖子上的红痕吸引,看了好一会儿,才笑嘻嘻地说道,看起来心情格外好。
被穆云这般看着,岚昔觉得实在有些别扭和不自在,心想等会得系个丝巾遮一遮。
“她…”岚昔不确定程元轻是否碰到了穆云,试探地问道。
“公主,驸马真体贴啊,他见到我便交代,说您昨夜太累了,让我不要叫醒您,您需要多睡一会儿。”穆云持续笑嘻嘻地道。
对于这个便宜驸马,穆云从一开始见到便莫名的喜欢,许是因为第一次说话,程元轻便记得她的名字。
“她当真这样说?”岚昔有些吃惊,程元轻这不是变相在他人面前坦白昨夜两人行房之事吗。
一晚上脸皮就练出来了?见穆云点头,岚昔突然觉得,程元轻之前跟个单纯的小白兔一样,看起来好像哪哪都不太对劲。
哪个小白兔这么会吻?哪个小白兔对这方面如此熟练?哪个小白兔嘴上说着不会,叫起来比谁妖精还妩媚?
岚昔便问穆云程元轻去哪了,穆云还未来得及回答,门外便响起了程元轻的声音。
两人齐刷刷朝寝殿门口看去,此刻已近午时,大开的寝殿门接受着阳光耀眼的洗礼,殿门通透的晶石材质,在阳光下闪着辉光。但在岚昔眼里,这一切,都不及踏进寝殿那人万分之一的夺目。
今日的程元轻,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浅紫色劲装,收紧的袖口和腰带,显得她尤其清瘦,比起从前闲散的长衫和厚重的将军服,岚昔更喜欢程元轻今日的装扮。
此刻的程元轻正站在光里,带着比春风还暖的笑,为岚昔枯乏的人生撕开裂缝,拉着她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个,此生钟情一人的世界。
穆云见两人互相对望到完全忽略了其他,自觉自己过于碍眼,偷偷退下,走之前默默关好了门。
“你去哪了?”岚昔问道。
“少将饿了一夜,看到我眼里都有怨气了。”程元轻笑着说道。
岚昔静静地看着程元轻,这一刻,她开始无比贪慕程元轻的面容,这是一张让岚昔看一次便多一分喜欢的脸。
“阿轻真好看。”岚昔发自肺腑地说道。
“那你是喜欢这样装扮的我,还是昨夜毫无装扮的我?”
“?”
程元轻变了!岚昔无比确定,程元轻的话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测。
不!不是变了,是露馅了!这是只披着羊皮装无辜的大恶狼!岚昔心想至此,反而并不觉得受到了欺骗,像是进行着一场格外有趣的游戏,她乐意陪程元轻进行一切尝试。
早秋的日头,炎热依旧颇具威力。这天,岚昔与程元轻坐在寝殿外园子里的一棵枫树下的秋千上,说了许久的话。
岚昔告诉程元轻,这棵枫树是父皇为母后栽种的,它有个好听的名字——溪枫。
岚昔开始记事时曾问她的父皇,为什么园子里这么多树,只有这棵树有名字,父皇告诉她,因为太想念一个人了。
岚昔的母亲死于难产,岚昔本该有个弟弟,可天不遂人愿,岚昔的母亲死后没多久,弟弟便早夭了。那时,刚满两岁的岚昔呆呆地看着王宫里忙来忙去的人影,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永远记得,从那夜王宫挂起一条条白绫以后,她再也没有听到过母亲温柔的叫喊。
“小溪,快来。”
“小溪,又调皮了。”
“小溪又长高了。”
“小溪…”
“…”
直到岚昔开始识字,她才知道,自己失去的不仅是母亲,还有母亲曾经给自己取的名字——岚溪。
她去问她的父皇,为什么要给她改名字,父皇却还是回答了跟之前一样的话:因为太想念她了。
不看溪枫,只念往昔。
在岚昔的印象里,父皇很少会来她的寝殿,她年幼时以为是父皇在给她更为自由的空间去成长,大些时,便慢慢知道,父皇只是怕睹物思人。
秋千轻轻荡悠,头顶红红绿绿的树叶证实着季节正在更迭。程元轻嘴里默默念着:岚溪…
有些她们曾经以为的大事,在经历了种种变化之后,即使不说出来,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关于骊召国和亲的目的、岚昔窃取城防图、骊召与宣极之间的纷争,这一切归根究底,不过是宣极国皇帝的筹谋和骊召的自保手段,骊召国没有错,宣极国也没有错。
岚昔告诉程元轻,骊召国看似平静,其实早已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外围几国的虎视眈眈让他们不得不以和亲为目的与宣极国交好,而城防图并不是一切的目的,它只是骊召国最后的筹码。
战事迟早会发生,宣极国一开始答应和亲的目的便是冲着整个骊召国而来,骊召国皇正是意识到这点,才派池丘泞去了宣极国,在骊召国特有的无色无味的迷香协助下成功拿到了城防图。从头至尾,岚昔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她没有与程元轻直言自己的无辜,但程元轻从头至尾也并没有怪罪过她分毫。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向来说一半留一半,余下的,便是个人理解之下与对方信任程度。
信得多,便是好事,信得少,便发展成恶事。程元轻选择全然信任岚昔。
日暮时分,坦白的两人无比轻松,告别也随之而来。
这次,程元轻却不同往日任何一次与岚昔的离别,她对岚昔郑重其事地说:“相信我,等我。”
-
隆冬,年初的宣极王城内,处处挂着喜人的灯笼,东西两街,比从前每个年岁,都热闹了许多。
东街的茶肆,一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坐在阁楼里,从窗户里向斜对面的铭鸢阁看去,茶肆的老板一眼便认出这女子便是从前来过几次的岚昔,每次来,她都是相同的打扮,遮着面,点一壶最苦的茶,在相同的位置上坐很久很久。
“姑娘,您很久没来了。”茶肆老板端来了茶,对着岚昔说道。
“是很久了,谢谢您还记得我。”岚昔言语轻柔,即使戴着面纱,依然能感觉出她面目之上的平和笑意。
茶肆老板吃惊,心想莫不是自己认错人了,从前这个姑娘,可是向来冷冽得很。
“这狗,是之前铭鸢阁养的那条吗?”茶肆老板瞄了好几眼岚昔身边正向岚昔热情地摇着尾巴的黄狗,不确定地问道。
此时的少将,身上穿着铠甲,身型再大些,便如同话本里神仙身旁的坐骑,看起来颇为威武。
见岚昔点点头,茶肆老板心道原来没有认错。这年岁漫长,狗的性格都可以变,何况人呢。
从前,这黄狗在茶肆斜对面的铭鸢阁待了一段时间,因为凶悍的脾性一度在周边街市很是出名,尤其它不同于其他狗的挺拔姿态,让酒肆老板印象深刻。
其实,狗并没有变,它不过是很爱它的主人罢了。
酒肆老板离开后,又过了很久,远处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传来,岚昔紧了紧手中的茶杯,听到那繁闹的东街之上,多了很多讨论的声音,讨论那个平息宣极与骊召战乱的大英雄。
也是她的大英雄。
百姓从来不在意天子的野心,他们只在意眼下平和的生活。没有人喜欢战争,战争会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灾苦之中。而凭借一己之力免去了一场大战的程元轻,无疑在宣极和骊召百姓心里,有了很高的地位。
当程元轻骑着骏马飞驰进岚昔的视线时,岚昔握着茶杯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程元轻了。
自上次别离,程元轻同岚昔说等她,她便一直等,可这次等待的滋味却让岚昔受尽相思之苦,书中所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在岚昔这儿属实太过保守。
这一日日的等待,像一生一样漫长。
周边越来越嘈杂,百姓高呼的声音此起彼伏,岚昔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她只听到了定国将军。
安邦定国,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这是骊召国国皇和宣极国皇上对程元轻最高的肯定。
在一声声近乎扯破嗓子的欢呼声中,程元轻在茶肆前勒紧缰绳,胯下骏马扬起前蹄,程元轻顺势手掌借力向马背轻轻一拍,便飞上了茶肆二楼的阁楼窗户。
“好久不见,我的公主。”
程元轻穿着岚昔最爱的那套紫衣,手扶在酒肆阁楼的窗棂上,笑容满面地看向窗内正呆呆看着她的岚昔,纯粹的笑意在程元轻这张精致的脸上充满了迷惑人心的能力,任凭下方攒动的人群里一大帮富家小姐对她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声,她看向岚昔的眼神也丝毫不动摇。
后来,有关程元轻不近女色、好男色,甚至不举的传闻在今天之后不攻自破。
“谁说程将军不近女色的,他看那个神秘的白衣姑娘的眼神可不清白。”
“什么白衣姑娘,那是岚昔公主,程将军明媒正娶的妻子。”
“也不知道还有哪家小姐有这好福气能被程将军收了。”
“算了吧,听说程将军是个妻管严!”
“妻管严是啥?”
“就是惧内,在外威风凛凛,在家不敢造次。”
…
“原来程将军一掷千金,只为博得佳人一笑啊。”
“啥一掷千金?”
“看你天天不出门,这等大事都不知道,去西街告示墙,看看就知道了。”
…
这些讨论程元轻和岚昔自然听不到,她们早在那些快要淹死人的人言中,骑着同一匹马,向着新修的定国将军府扬长而去。
“这次还分房睡吗?”
“分,我们每天睡一间房。”
“分?”
“每天,我们,分别在不同的房间,睡。”
“你…是不是偷师学艺了?”
“怎么这么说?”
“你如今看起来跟逛妓阁的风流世子没什么区别。”
“那也许是娘子那一夜的调教,打通了我全身经脉。”
“贫嘴。”
“是挺贫的,我的嘴已经许久没有接受娘子的洗礼,贫极了。”
“程元轻,你怎么这么不知羞!”
面对话语如此轻薄的程元轻,往日从来占据上风的岚昔此时有点招架不住,便耍赖将手偷偷伸到后面狠狠掐了一把程元轻腰上的肉。
“哎呀呀…不要掐我腰,晚上要用的。”程元轻吃痛,差点没拉稳缰绳。
“你再说这些话,我还捏,什么晚上要用,本公主还没同意和你一起睡呢。”岚昔满嘴硬话,没有一句发自肺腑。
“我说的是,晚上要操练,腰伤了,怎么练。”程元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晚上要去兵营?”岚昔原本轻快的语气突然急转直下,她还在一种很信任程元轻的状态里。
“反正我的公主夫人不愿意跟我睡,那我只能跟兵营里那帮糙汉厮混了。”程元轻扯皮的功夫一流,岚昔听到这儿,才反应过来,程元轻先前的话,简直没个正经。
“程元轻,你这些嘴上的花样,都是从哪学来的,上次还是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笨蛋,怎么现在比谁都身经百战?”
岚昔再度捏上了程元轻腰上的肉,程元轻却只把下巴抵在岚昔肩头笑,抱着她纤腰的手又紧了紧。
“你是不是天天去逛妓阁,跟里头的姑娘学的?”岚昔被坐在身后的程元轻突然贴紧,心里狠狠动了一下,与程元轻亲近的感觉她想念了许久,但见程元轻企图蒙混过关,她还是打算追根究底。
“本将军不近女色,只近你。”程元轻伸头在岚昔脸颊上轻轻一吻,随即不等岚昔反应,双脚在马腹处发力,原本慢悠悠行走在街头的骏马便快速跑了起来。
在她们的身后,无数的百姓聚集,目睹了程元轻与岚昔如此亲近的一幕幕,艳羡声一片片响起。
绝情将军从此不复存在,程元轻在一众花痴又八卦的富家小姐和闲散少爷口中,有了个更响当当的名号:痴情阔少。
谁人不知,程首辅为人清廉,府上并不富裕,作为程首辅的小儿子,程元轻却一掷千金,在征得皇上的同意后,于王城外一座秀丽的山间,大兴土木建造了一个豪华的府邸,并在西街以告示向世人告知:两国交好,岚昔公主功不可没,此定国将军府,依山水而建,只为迎公主入府,彰显我国与骊召国交好的态度。
-
定国将军府门前,岚昔被程元轻抱下马,站定后,身后响起了比打雷还振聋发聩的齐声:恭迎将军和夫人入府。
岚昔转过身,眼前是恢宏磅礴的气派府邸,府邸大门两边,各站了数十人,他们身穿铠甲,头戴盔帽,挺直而立,倒是与这气派的将军府遥相呼应。
这才是将军府该有的样子。
岚昔知道,这是程元轻对她的重视,程元轻是个从来不注重这些形式感的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奢靡了?”岚昔看着面前这明显与程元轻气质不符的豪华殿宇,说道。
“因为有我亲爱的国皇岳父的支持。”
岚昔一脸不相信地看着程元轻。
“好啦,是因为不想再委屈你了,我可是狠狠敲了那皇帝老儿一笔,为他卖命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找他讨要赏赐。”
“阿轻,你真好。”岚昔眼里逐渐有了波动,程元轻见状,连忙在她耳边说道:“娘子,在外人面前,还是要保持你一贯的形象,高冷一点。”
…
制造气氛的是你,破坏气氛的也是你。
岚昔缓缓闭眼,心里一阵无奈,眼里酝酿的泪水瞬间全无。她把手伸进程元轻的敞开的纱衣里,精准找到了她光顾几次的部位,用力捏着没再松手。
一旁站得笔直的一众士兵,各个不敢直视两人在他们面前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直到岚昔与面部表情过于丰富的程元轻进入将军府后,众人才聚在一起,向传言致以崇高的敬意。
曾经,他们没人相信传言所说的程将军惧内。
定国将军府不光表面气派,内里也别有一番天地。岚昔站在房门数之不尽的内院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么多房间,少将的房间在哪?”
程元轻犹豫了一会儿,才恹恹说道:
“它睡狗窝。”
程元轻吃起醋来连狗都吃,不对,程元轻连狗的醋都吃。
“它可是功臣,若不是它,我们不会这么快见面。”岚昔皱着眉头,不明白程元轻对少将这般态度是为何。
“所以我给它奖励了啊。”
“就只有那丑丑的盔甲?”
“哪里丑了,那么拉风的盔甲。”
“不丑为何你把它丢在茶肆?”
“那不可能让拉风的少将跟在我们马后跑吧,那多跌面子,好啦,会有人去安顿好它的,我们要不今天先选个房间?”程元轻按住岚昔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选?什么意思?”岚昔被程元轻的神神秘秘整得一脸懵,房间不都一样吗,有啥可选的。
“这内院18间房,每间都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每间都不一样。”
“那我选那间。”岚昔指了指正中间的房间,它看起来最大。
程元轻挑了挑眉,心道,真会选。
人生是种奇妙的轮换,苦与甜总是保持着和谐的平衡,曾经吃足了等待的苦,如今换一些绵密的甜,属于她们两的人生,此刻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