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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沧海桑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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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南锦凛很少听他们提过,有也只是些轻描淡写的只言片语。
“为何?”南锦凛问道。
闻喜道长捻起羊须滑落,含糊道:“老狐狸贪心不足呗。”
南锦凛果断摁住人手臂,追问道:“什么?”
但闻喜道长又反悔道:“算了算了,长辈的事你们还是少打听。”
南锦凛歪头凝视面前的人,温离渊吐掉果核,插嘴道:“老头你这话就不对了,一家人还说两家话。”
无言的抗议没持续多久,闻喜道长先移开眼摇头叹气,似是嘟囔道:“他的三崽子死了,怎么就这么巧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呢。”
南锦凛仿佛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仿佛听不懂。
“三月前死于坠崖,搜寻了七天七夜才收敛上尸骨,但三崽子的死处处存疑啊。”闻喜道长坐不住站起,背手绕圈散步,显然这是件连他都感到棘手的大事。
“头七没做上,我跟去也招不上魂,关于凶手的线索一点都没有。”
南锦凛轻声道:“他的死意味着什么?”
闻喜道长在沉默中缓缓转身,“你爹娘与他走的近,当初搜寻方子,就有他帮忙搭手。”
“这到底是狗崽子博弈互咬的意外下场,还是老狐狸的有意为之,两者间的区别大了去了。”
“老狐狸是什么反应?”南锦凛问出关键点。
闻喜道长手揣衣袖,神情凝重憋气道:“如常无异,歌舞宴席照摆,琼浆玉液照喝。”
南锦凛接道:“无分毫悲意?怒意?”
“皆无。”
反倒是作为外人的闻喜道长替人无奈道:“仅仅是在遇刺那时提了一嘴。”
南锦凛猜测难不成不想彻查凶手?
“待亲子如仇敌漠然置之,真乃麻木不仁,冷血无情!”
“暴君!暴君!”
南锦凛不动声色暗想,若是皇子间争斗,三皇子作为呼声最高的太子候选,遇凶行刺身亡,老皇帝无动于衷不正常,要么是他真对此子不喜乃至厌恶,要么……是有他授意。
虎毒尚且不食子,真被这种冷血的人在背后盯上的感觉并非好事,南锦凛抹把脸企图让自己清醒。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家里的长辈,他们是承受了本不应该承受的压力。
由于想的太多,南锦凛心情变得沉重,整个人散发着颓然失落的气息。
“就是可怜了那孩子,到最后还是没改变他的处境。”
闻喜道长注视天边云彩片刻,回头对人哑然失笑捂头道:“瞧我把这天聊的,难得能和你碰个面,不聊这些了,过些日子是中元,我要和几个老东西办吉礼,小锦儿你要来看不?”
南锦凛指了指自己确认一番,温离渊先拦住道:“祭天祭鬼的日子,有什么好看头?”
闻喜道长捻着胡须,眯眼道:“青君想看热闹?有啊。”
青君?
南锦凛心头冒起不解的疑问。
闻喜道长煞有介事歪头闭眼,状似回想思绪道:“魏家的小子。”
南锦凛试探道:“骨舅舅?”
闻喜道长点了点头,笑抚胡须道:“他成天往我这里跑,东西昨儿个终于给他弄好了,今日个就鬼影子见不着,这人下次见面,我定诓他家珍藏的几坛好酒不可。”
“做什么?”南锦凛好奇道。
闻喜道长眨眼道:“过些日子,到中元那天就晓得了。”
之后闲谈浮生半日,听道长吹嘘大谈特谈往日潇洒事迹,眼瞅日落,南锦凛不得不提出告别之意。
闻喜道长挥避尘虚点三下,凭空扭曲出一丈高的漩涡,弥漫的烟雾成团盘绕卷曲其中。
提着硬塞来的大包小包赠别礼,南锦凛一股脑都丢给身旁人后作揖拜别。
捧着一堆东西的温离渊挑高眉,对此沉默片刻,却没说什么默默收着。
临行前,闻喜道长迎风朗声道:“青君终非池中物,日后扶摇上九天,可别忘了吾家凛儿郎啊。”
南锦凛骤然回头惊讶,温离渊又挑起另边眉头,痞笑露出了颗尖牙,道:“好啊,他日飞黄腾达了可别被我吓跑了。”
黄昏日下,他执避尘独立大殿正门影下,山风将他的道袍吹得猎猎作响,羊须舞动,云烟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隐没。
丹顶灵鹤从天穹远处归来,闻喜道长轻笑微微颔首,消失在了阴影里。
今日是南锦凛与他第一次正式会面,他却对自己照顾良多,细数往日,也有这位道长参与的痕迹,无缘无故的好,当真是奇怪。
……但他到底是喊我麟儿,还是自己的真名凛字?
真相不得而知,来不及思绪细想,又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难受,视线恍惚,人就被送回到了夜来风雨山入口。
南锦凛缓过劲斜去眼,那条笨龙已经席地拆礼盒。凉凉道:“拆完了要揣哪?要搁哪?”
左手野灵参,右手灵芝草,温离渊眼睛发亮道:“入我肚府。”
“不可,不予,不许。”南锦凛连否三拒不带丝毫犹豫。
小青龙显然铁了秤砣心要拆吃,南锦凛上手争夺,两人谁都不服谁,互不相让。
“放回去!这是闻喜叔让转交给洛爹魏娘的,你不准吃!”
温离渊龇牙咧嘴,不肯退让拽紧手里的东西,道:“反正你就是抢不到。”难得的大补灵物,连小青龙都受不住诱惑。
听他挑衅的话,南锦凛更憋着一股气去抢。
“哟,两娃娃争什么呢?”
凌厉骨鞭甩进他们手间,南锦凛下意识松开手回避,还没拆开的礼盒便让人席卷走了。
遇上拦路打劫的?
南锦凛不动声色打量对方,温离渊手负后背蠢蠢欲动时刻准备干架。
美妇衣着烈焰红袍,发挽元宝鬓挂金珠帘,雍容华贵下一副性格泼辣的模样。
她摇晃抢夺的东西,凑近鼻尖嗅闻后,声线妩媚问道:“青塔观独有的龙婆果?今年就结了这么一颗独苗苗,你们哪得来的?”
她一眯眼,虽面带笑意却不达眼底,犹如被花纹艳丽的毒蛇盯上,让人后背发汗瘆的慌。
龙婆果?
在南锦凛冷漠注视下,她扭着水蛇腰,手撑腰挎上打开盒子,而温离渊的脸色也变得阴沉。
传说中极受各路龙王青睐的仙果,外形酷似人心,味道芳香馥郁,色泽通红泛黑,怪不得小渊子跟受了蛊惑不舍放手。
龙婆果对于龙族而言,其诱惑力非区区一个木盒子能兜的住。
南锦凛一脸谨慎道:“闻喜叔方才送行时,让我带去给家里长辈的礼。”
“闻喜叔?”美妇下刻就诠释了女子变脸之快,喜上眉梢道:“魏锦天是你什么人?”
“魏锦天?不认识。”南锦凛实诚摇头道:“若您是问魏锦雨,那就认识,此人正是我娘亲。”
“对了,对了,这就对了。”美妇围绕南锦凛周身转动三圈,每走过一圈,便要啧啧惊叹。
“道上人称我为风火娘子,小子,想必你就是洛子君那狗东西的儿了。”
听人当着自己的面无避讳骂自己的亲爹,南锦凛视线先是落在她手里泛着冷光,且每节都带有倒刺的玄铁骨鞭上,之后再往腰间处打量,一排溜的银针埋没腰带里,指不定也是萃了毒在上头。
掂量三分后,抬起眼直视对方探不出深浅的眼眸,识时务闭上嘴。
风火娘子爱不释手捧起他的脸,上下左右感慨道:“像,实在是太像雨妮子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怪不得远远就瞅着眼熟。”
南锦凛接住被她像烫手山芋丢来的龙婆果,手掌里仙果冰凉,拍开讨要的龙爪,试探道:“风火姨?”
“风火姨?”风火大娘愣怔住,又大笑捏着南锦凛小脸蛋道:“这么叫也没错,可惜了,原本应该是喊我声风火干娘才对。”
南锦凛在她臂弯里艰难转动脖颈,喘气道:“那为什么现在不能这么叫了?”
一个两个的,一直都在强调这事,做不成的事何必反反复复提起念叨。
人刚走神,还没在手心里捂热的龙婆果又被小青龙夺走。
南锦凛气愤伸手,温离渊灵活退后,朝他做了个鬼脸跑了。
“行走江湖虽然潇洒,但人只要在人间有一丝羁绊,有些事情终究是身不由己。”
风火大娘久久凝视被自己勾住的孩子,又失笑道:“不过说来也是凑巧,你们若是早走两步,我说不定会与你们错开,之后跑到远远的地方,此生说不定再没有了碰面的机会。”
南锦凛诧异道:“什么?”
“缘这个字着实妙不可言。”
南锦凛立马就想到闻喜道长的所作所为,暗道一切难不成是他故意为之。
风火娘子放开人,眼含秋水捋顺她的骨鞭,随后漫不经心甩出却劈断了两腕口粗的树,笑眯眯道:“你风火姨就要嫁人了,不久后就是莱隽城的城主夫人了。”
“恭喜贺喜。”等了会见人没生气的迹象,南锦凛估摸婚事非胁迫而成,才敢接着道:“风火姨与城主可要白头偕老一辈子。”
风火娘子叉腰歪头看了眼,唉声叹气无不怀念道:“当初勇闯天涯,除魔卫道的三人组小队现在算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她指尖从南锦凛发梢轻抚至发尾流逝,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把镶嵌红玉石的长命锁。
“自从你娘有了你之后,我就四处寻异宝找仙匠给你造出这把灵锁,说来那北辰姓陆的还真是死贵,一点折扣都不肯给,讨厌死了。”
见人执意要给自己戴上,南锦凛只好低眉顺应她。
风火娘子抚平他衣上褶皱,摆平好宝物,这才满意道:“这十来年一直无缘送出,最后可终于及时把它交给你了,不枉我当初费尽的心思。”
南锦凛感觉到一股暖流不断从玉上流转再埋入体内,灵气游遍周身,隐隐形成了层看不见的透明软甲。
“风火姨,这实在是贵重……”南锦凛一眼便识出护身宝物的价值不菲。
话未落完,咄咄逼人的骨鞭甩出不断逼退他至温离渊身旁。
风火大娘收势,鞭子一圈圈收拢回手间,抬起下巴道:“你爹娘我刚从那拜别出来,就不招呼了,后会有期了我的好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