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壁画世界里修壁画》南山爻见

66、第 66 章

　　容承胤面色阴沉的站在一块看似平坦的沙地旁边，看着面前的齐将军，沉声问道：“齐将军，无令自动，你是想造反吗？”

　　“王上，老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若有不臣之心，就让神山降罚与我一族，世代不得善终！”

　　齐将军对容承胤恭敬的说道，但言语中并没有对自己擅自处置俘虏的行为，有所歉意，显然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私自处置这些俘虏，齐将军不但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还有功是吗？”容承胤压着火气，直接将话挑明。

　　“王上，臣所做之事，只不过是为王上分忧！七万俘虏，王上迟迟不做处理，澧朝又迟迟不派人交涉。他们在我军中多待一天，就是对我军粮草的极大消耗。臣知晓，王上得了位耕种高人，但耕种之事岂是能立竿见影之事？西凉各地百姓还在忍饥挨饿供我们打仗，岂能因妇人之仁，辜负了百姓们的心意？”

　　此话字字句句直击容承胤心脏，让他说不出一句辩驳之话，然而齐将军却没有就此停下。

　　“王上，其实您心中对于这些俘虏早就有所决断，为何迟迟不下令？”齐将军抬起头，直视容承胤的眼睛，“不过就是因为那位澧朝王后罢了！”

　　“齐将军慎言！”容承胤低呵道，想要阻止齐将军接下来的话。

　　然而这位征战沙场半辈子的老人，望着他表妹留下的唯一子嗣，目光愈发坚毅起来。

　　“老臣所说是否属实，王上心中清楚！王上不愿做这个恶人，老臣来做！但老臣无令而动，确实违反了军法，事后甘愿受罚！只是有一句老臣不得不说，忠言逆耳，还望王上莫要受那澧朝妖女蛊惑，失了那果敢之策，让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西凉付之一炬。”

　　容承胤眼神震颤，看着这位两朝老臣，同时也是自己表舅的齐将军，终是选择了妥协。

　　是的，齐将军说的没错，其实他对于这七万俘虏早就有了打算。他给了澧朝将近半月的时间，但对方一点动作都没有，足以见得，这些人已经被澧朝放弃了。

　　又一批俘虏被推进流沙之中，他们愤恨的看着容承胤等人，不甘道：“你们莫要高兴的太早！澧朝迟早有一天，会为我们报仇的！”

　　一旁懂得汉话的士兵不屑道：“你们早就被澧朝打成叛军了，还指望澧朝为你们报仇？他们若是在意你们，怎么会半个月，都没有派使臣过来合谈？”

　　此话一出，那几万俘虏心神震骇，满眼不信的看着那名说话的士兵。

　　有几个性格冲的人当即都挣扎着起身，要扑向士兵，被旁边看押的人打翻在地，但还是瞪视着说话的人，眼神好像要吃人一般。

　　“你胡说什么！我们为国家出生入死，怎么可能是叛军！你们太卑鄙了！是你们陷害我们！”

　　士兵闻言哈哈大笑道：“陷害你们？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澧朝皇帝都发过告示了，说此次出兵，全是兖王个人行为，是他私自出兵。而且兖王勾结外人意图谋反，都已经被抄了家。你们啊！都是叛军！”

　　俘虏们渐渐安静下来，似在消化这个痛击了他们的消息。

　　良久后，才有人轻声道：“我们明明是听令行事啊……还有钦差亲自来宣读圣旨的……”

　　“我们被放弃了……”人群中有一人轻叹道。

　　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所有俘虏听到。

　　慢慢的，俘虏之中传出了低低的抽泣声。很快就从一两声连成了一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些在战场上无惧生死，甚至就连刚刚都没有因为死亡而流泪的铮铮铁骨，在得知被自己拼尽全力守护的国家抛弃时，终是再也忍不住了。

　　“为什么啊……我们拼了性命保护国家，为什么会这样？”

　　“俺娘还在家里等俺，说今年回去给俺说个媳妇……”

　　“我三年没回过家了……本来还担心闺女儿子不认得我了……现在好了，不认得我最好，省的日后伤心。”

　　绝望伤心弥漫在周围，就连一直看他们笑话的西凉军此时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神情肃穆的看着这些澧朝军。

　　战场上，他们死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他们西凉也向来尊重强者！与他们而言，面前的这些军人，确实可以赢得他们一分敬佩。

　　但是在骁勇的军人，被自己所守护的国家抛弃时，都是悲惨的。

　　“西凉王！给个痛快吧！”说话的，是刚刚道明他们被放弃的人。

　　他直直看向容承胤，眼神不躲不闪，面色坦荡，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对！给个痛快吧！”澧朝的其他将士附和道。

　　“王上，给他们最后的尊重吧。”齐将军低声道。

　　容承胤微微闭上双眼，挣扎片刻后，再睁开眼时，眼中的犹豫纠结已经全部消失。

　　他眸底一片平静，如同深不可测的幽潭，无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容承胤微微起唇，声音不带半分情绪，让人无端觉得冰冷。

　　“杀。”

　　看守的西凉军拔出佩刀横在第一排俘虏脖颈之上，毫不犹豫的用力划过。

　　“不要！”

　　鲜血飞溅中，文书妍的声音传来，但终究是太晚了。

　　文书妍看着飞溅的鲜血，倒下的士兵，以及继续走向下一排的西凉军，脸上刚刚因为奔跑而泛起的红色快速褪了个干净。

　　空气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郁，俘虏所在的那片沙地已经呈现出深褐色，其上的沙子也凝固到了一起，显然已经吸饱了血。

　　文书妍看着前方面色沉沉的容承胤，刚想迈步上前，便被一旁的乌索拦住。

　　“王后，听我一句劝，别过去，回去吧。”

　　“为什么要这样做！”

　　文书妍不忍去看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还有即将倒下的人，只得愤怒的看向乌索。

　　“成王败寇，这就是原因。”乌索淡然的说道。

　　而文书妍眼中的愤怒在听到乌索这句话后，开始慢慢消散了。

　　是了……成王败寇，这是不变的道理。但是非要做的这般决绝吗？非要这样满手血腥吗？明明这些人，也只是普通的兵卒……

　　文书妍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下，祝茵连忙扶住了她，轻声道：“书妍，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就让他们处理吧。”

　　文书妍看向不远处的容承胤，对方并没有看她，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文书妍觉得，容承胤好像很伤感。

　　文书妍轻轻点了点头，跟着祝茵，相互搀扶着往回走去。

　　“书妍，你也别怪西凉王，他这么做，应该也是多方考量过的……”祝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察觉的情况说了出来。

　　“你也知道，西凉的粮食产量不太好。这七万俘虏多留一天，对西凉的粮食储备就是一个挑战。对于容承胤来说，为了俘虏，让自己的百姓军队饿肚子，肯定是不可能。虽然这个做法，确实有些残忍……”

　　祝茵脸色也白的不行，但也知晓，这个做法是目前的最优解了。

　　毕竟在如今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优待俘虏政策。战场之上，抓住了敌国将士，要么两国谈判，要么就是杀。

　　“我没有怪他……”文书妍轻声说道，“他是一国之君，做事要考虑多方情况，是我目光短浅了……”

　　文书妍深呼吸一下，缓缓说道：“我只是在怪自己太过天真，觉得我可以用现代的见解来解决如今的局面。却没想到，时代不同，适应的法则也是不同的……终究是我，太过自负了……”

　　祝茵怎会不理解文书妍的心情，她们从现代而来，在一个和平年代长大，哪里能毫无负担的接受这么一个处理方法……

　　就连她自己，私下都问过乌索，那些俘虏要怎么处置。对于乌索给出的答案，她也表示过不赞同。

　　但就像文书妍所说，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适应法则。她们生在和平年代，处处都有法律来约束丈量。

　　但是现代的法律，无法适应当前的情况。她们用自己所知道的法律内容，所了解的处理方法来解决这里的事，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在处理完俘虏之后，容承胤便下令开拔回城。军营内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等到一切整合完毕，容承胤走上马车后，看到已经在里面坐好的文书妍，眼中的惊讶与欣喜再也藏不住。

　　“你不赶紧上来，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做什么？”文书妍看着愣在马车门口处的容承胤，不解的说道。

　　容承胤飞速进了马车，在文书妍身旁坐好后，才有些犹豫道：“我以为……你会……”

　　“是我太天真了，没考虑全面。”文书妍不等容承胤说完，先做起了自我检讨，“这些日子，也让你为难了，实在不好意思。”

　　容承胤心中动容，他握住文书妍的手，柔声道：“舒妍，我不希望你搅入这些事……”

　　太危险了。容承胤没有说出这句。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希望文书妍在众人面前露面，不希望有人注意到她，这样才对她是最安全的。

　　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文书妍走到了人前，被齐将军等人看到了，甚至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如此一来，他们可能很难回归到之前的平静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