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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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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九,月亮城内张灯结彩,气氛欢愉。
无他,只因为今日是西凉君主大婚之日。本就繁荣的月亮城,今日更是人潮拥挤,摩肩擦踵。
人们不约而同的聚集在行宫通往神庙的路上,仰起脖子踮起脚,向行宫方向张望。
文书妍再次穿上了那身华丽的嫁衣,而她的心境也从第一次的担忧迷茫,变得踏实了些。
至少她确定了,容承胤不是个滥杀之人。哪怕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还能以礼相待。相信日后只要她安分守己,安稳活下去应该不难。
文书妍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只让人觉得满室生光。
被安排来伺候文书妍的西凉侍女朵玛都看呆了,讷讷地说道:“公主,您生的真美,西凉之内,肯定没有比您更美的了。”
从梦闻言,颇为自豪地说道:“那当然了!我们公主在澧朝也是少见的美人!”
文书妍轻笑道:“就你嘴甜。其实你们也很美,我们只是不同的美而已,不用去对比的。自己快乐,便是最好的了。”
“嗯嗯!公主说得对!我们都好看!”从梦笑着应道,与朵玛相互夸奖起来。
文书妍笑看着两个人,无意间从镜子里看到满面愁容的付嬷嬷,转过身轻声道:“付嬷嬷,您怎么了?是张太医说我身子有什么问题吗?”
此话一出,两个小姑娘瞬间噤了声,都有些紧张的看向付嬷嬷。
“啊……”付嬷嬷猛然回过神,看了看一旁的朵玛,回道,“公主不要担心,您身体康健,一切无碍。”
“付嬷嬷,朵玛以后会跟在我身边,您不用戒备她。而且我也没什么事情,是不能被知道的,不是吗?”文书妍意有所指道。
付嬷嬷闻言心中一凛,低头应是,却知晓文书妍想必是猜到了什么,不由得想到那天晚上,张景山给她的忠告。
“付嬷嬷,你有没有想过,舒妍公主在澧朝时,可能并不是她所表现的那样?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不是吗?”
“我不在乎舒妍公主到底有几面,我只要你们给一个说法!明明说过,不会让公主前往肃城,如今这样,该如何!”
“付嬷嬷,这个决定是西凉王下的,我们作为臣下,能做什么?如今我们人在西凉,便是那刀俎上的鱼肉。顺从些,才更好过,舒妍公主也会更安全不是吗?”
“是为了方便你们更容易打听到消息吧!”付嬷嬷闻言冷笑道,心中却也知晓,张景山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西凉王的决定,他们如今也是无力回天的。
“这并不冲突。我们都能从中获利,有何不好呢?”
那日的对话不欢而散,而今日面对文书妍的质问,付嬷嬷总算明白,她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真的完成了蜕变。
一时间,她的心情百感交集加,但总归是喜悦大于忧伤的。只有舒妍坚强起来,在日后才能过得更好,哪怕她不在了。
敲门声传来,朵玛前去开门后,用西凉话交谈了几句,这才回过身说道:“公主,时辰快到了,轿撵已经到了,咱们出发吧。”
文书妍闻言拿起团扇,缓步向外走去,却在见到庭院中的轿撵后,愣住了。
八名轿夫垂首站在院中,正中是一顶四面挂纱的轿撵,里面铺着兽皮软垫。除了轿顶之外,这顶轿撵再无遮拦。
“公主,这是西凉王室成亲的习俗,王后坐在纱轿内接受子民朝见。请公主上轿吧,不好误了去神庙的时辰。”朵玛以为文书妍不习惯这种轿子,轻声跟她解释道。
“这是习俗?西凉成亲习俗不是新人骑马绕城吗?”文书妍不确定的问道,但心中已经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
“那个习俗是在游牧时期的,那时候居无定所,所以新人都是骑马告知。”朵玛一边解释着,一边扶着文书妍上了轿子。
文书妍躲在团扇之后咬牙切齿的嘟囔道:“我就知道,他是故意试探我!”
随着行宫的大门缓缓开启,街道两旁的西凉百姓也爆发出欢呼之声。而当文书妍的轿撵走出大门后,这些声音又神奇的消失了。
众人看着跪坐在轿撵正中的文书妍,虽然隔着薄纱看不太清,但也足以被她的美貌震惊到。
人群中不是传出惊叹声,朵玛仔细分辨后,轻声笑了出来。
“朵玛,你在笑什么?”文书妍稍稍挪动了下身子,以缓解腿部的不适。
“公主,百姓们在夸你呢!说你是从神山走出来的神女!”朵玛笑眯眯的说道。
“神山?”文书妍敏锐的捕捉到最为关键的信息。
这几日她对西凉也有了些了解:这是一个有独立信仰的国家。比起中原地区信奉的道释儒,西凉更加信奉自然之力。
而被他们称为神山的地方,想必就是他们信仰的起源。
“神山的话,等公主跟王上回到肃城,就能见到了!”朵玛故意卖了个关子道。
文书妍无奈,但神庙已经近在眼前,她也没法再问更多,只得收敛心神,准备专心应付一会的成亲流程。
容承胤一身玄色大袖礼服站在神庙门口,看着越来越近的轿撵,缓步迎上前去。
撵轿落地,文书妍也跟着晃动了一下,随即就看见一只手伸进轿中道:“走吧。同我进神庙祭拜真神,之后你便是西凉王后。”
文书妍看着眼前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微微低垂下眼帘,却迟迟没有伸手。
她之前虽然做过心理建设,但真的到了能决定日后归宿的这天,她依旧难以适应。
她想到自己的父母,突然红了眼眶。他们除了修复壁画,最期盼的便是看到自己结婚。如今怕是看不到了,不知他们该多难受。
容承胤迟迟没有等到回应,有些不耐的看向轿中,却见文书妍此时的神色,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不由得软了心。
“别怕。”容承胤轻声说道,“只要你安分,西凉不会有人为难你的,我保证。”
文书妍闻言抬眼看去,透过薄纱看不清容承胤的面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那坚定安抚的目光。
而文书妍也真的因为那目光平静了下来,缓缓伸手握住了容承胤的手,想要借助他的力站起来。
“等…等一下……”文书妍动了一下便又不动了,连忙小声说道。
“怎么了?”容承胤感到手上的力突然泄了,不解道。
“腿…腿麻了……”文书妍面露苦色的小声说道。
实在是太丢人了,文书妍心道。这种人生大事,放在这个年代,一生也就一次,她怎么这么不给力啊!
容承胤闻言轻笑一声,随即握紧文书妍的手一用力,将人从轿撵中直接拉进了自己怀中。
文书妍瞪大双眼看着容承胤,感受到对方的手紧紧箍在自己的腰上,竟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你当真很喜欢这把扇子。”容承胤看到文书妍手中的团扇,挑了挑眉,又轻声说道,“能走吗?”
“啊…可…可以。”文书妍反应过来,用扇子挡好自己的脸,在容承胤半搂半抱下,缓步向神庙中走去。
围观的百姓在容承胤将文书妍拉入怀中时便爆发出一阵欢呼,此时看着两人走入神庙,反而安静了下来,满脸虔诚。
与文书妍想象中的神庙不同,里面并没有供奉什么神像,而是满墙壁画,让文书妍移不开眼,只恨不得能再靠近些,仔细观看。
然而就在祭司主持两人的成亲仪式时,却变故突生。主壁画上的神女出山图突然破损,画上的神女面容也因此斑驳起来。
神庙中的众人突然慌张不已,祭司见此,面色凝重的与容承胤交谈起来。
文书妍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内容,只是面色严肃的向壁画走去,却在马上要靠近壁画时,被祭司厉声呵止。
容承胤下意识将人拉回,护在身后,低声嘱咐道:“你不要随意走动。西凉神庙有诸多忌讳。女子虽然可以进神庙参拜,但是是绝不能靠近神女壁画的。”
文书妍不满的撇了撇嘴,虽然心里不屑,但还是乖乖站在了原地。毕竟时代不同,她又势单力薄,还是尊重的好。
容承胤的面色愈发凝重,而祭司的视线也时常停留在文书妍身上,这让文书妍察觉到,他们争论的内容应是与自己有关。
她看向朵玛,见对方也是面色担忧,再也安奈不住,凑到朵玛面前,小声问道:“朵玛,他们再说什么?”
朵玛面色犹豫,但经不住文书妍反复问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祭司说,公主是不祥之人,因为您的到来,神女壁画才损毁,这是神山的警示,要让王上处置了您。”
“胡说八道!”文书妍闻言厉声道,她可不想在死一次,纵然这个时代有诸多不好,但她要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文书妍没在意旁人的视线,而是看向容承胤,坚定道:“壁画开裂是正常现象,是因为平常你们疏于维护。我可以修好它,就看你是否相信我。”
容承胤看着眼前的文书妍,那柔弱的外表下,好像藏着好几个人,每次见面,总会让他感到新奇。
他没有跟文书妍多说什么,而是转向祭司,又开始交谈起来。
文书妍不得不看向朵玛,朵玛心领神会,马上给文书妍翻译起来:“祭司说,女子不能触碰壁画,是对神山不敬。”
“容承胤说什么?”文书妍不在乎那个祭司怎么说,她要知道容承胤是什么想法。
容承胤闻言微微挑了下眉,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跟祭司交谈。
朵玛被文书妍的称呼吓了一跳,但见容承胤本人也没什么表示,便低声说道:“王上说,您许诺可以修好壁画,若修不好,便以死谢罪,告慰神山。”
文书妍听后险些骂人,但很快冷静下来,知晓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在诸多限制下,很多时候只能以生命为赌注,博一线生机。
容承胤感到衣袖被拉住,回头看去,却见文书妍神色坚定且不容置疑道:“你告诉他,我绝对能修好,若我修不好,任他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