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悲欢离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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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陌妍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爸爸”。
陌妍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她对自己说。
于是，接通了电话。
“爸……我……”陌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本想跟父亲坦白所有的一切。
“陌岩啊，你快回来吧，你哥……他……”
父亲在电话那头一度哽咽，他已无心询问关于他变成她的琐事，只希望她能尽快回国见哥哥最后一面。
陌妍听着父亲疲惫的声音愧疚感涌上心头。
“我是不是不孝？”
无数个对自己的否定和质疑扑面而来。
“我怎么能舔着脸，这副模样回去见哥哥最后一面，去见那个把自己拉扯大的老父亲。”
陌妍一度觉得自己身体里住着个恶魔，无限的悔恨撕扯着她的心，撕心裂肺地疼让她难以自拔。
她很想给秦川打电话诉说内心的痛苦，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开口秦川是否也将会成为那个被她伤害的人。
想到这儿陌妍胸口一阵针刺般疼痛，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从胸腔涌向口腔，她赶紧捂住嘴伸手去抓桌子上的抽纸。
“咳咳。”一口黑褐色的血浆喷了出来。
陌妍泪流满面，蜷缩在床边止不住地抽泣。
“陌妍！陌妍！你在家吗？”只听外面传来秦川的敲门声。
陌妍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确定是秦川后，死死地将嘴捂紧，防止哭声溢出，随即另一只手抓起手机调制成静音模式。
果不其然，手机不久后嗡嗡嗡地震个不停，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秦川来电。
陌妍只是哭，她想不到更好的方式面对秦川，此时能做的唯有逃避。
“求求你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面对着20多个未接来电，陌妍哭求着。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这周五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吧。”
不多久，秦川发来一条微信。
陌妍擦擦眼泪回复道：“抱歉秦川，我正在普罗旺斯香薰基地实习，周五回不去，祝你一切顺利。”
发完陌妍将手机面朝下盖在了地板上，将脸埋在膝盖间失声痛哭。
门外，秦川收到了陌妍的微信后，郁郁寡欢地骑上单车离开了。
陌妍心里很清楚，这一离别可能就是俩人的分别。
戴高乐机场，广播里重复播放着催促陌妍登机的消息，可她却不慌不忙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
她傻傻地站在大厅的落地玻璃前望着窗外发呆。
叮，手机响了进来一条短信：陌岩啊，几点的飞机，起飞了没。陌妍低头看到那是爸爸发来的。
于是便回了过去：这就登机了，明天见，爸爸。
陌妍回完信息，将手机关了机，拎起行李向登机口走去。
北京国际机场，一辆黑色大奔已在航站楼前等候，几个穿西装的人接到了刚刚下飞机的陌妍，一切都那么顺利，他们直奔医院而去。
病房里白陌辰正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嘴里插着管子带着呼吸机，桌边的心电监护仪规律地发出监护声。
白锦梁正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面色憔悴，胡子和头发也都顾不得打理，任凭白发疯长，看上去好像一下老了很多。
窗户边的会客桌上摆放着色彩鲜艳的鲜花和果篮，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监控仪发出有节律的滴滴声。
陌妍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面望去，此刻她的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陌岩，你别怕，有哥哥在呢。”
陌妍脑海里闪现她小时候生病住院时被哥哥守护的画面。
“哥哥，我会不会死啊，我好害怕。”
“傻瓜，不要乱说，哥哥比你年龄大，以后也是我先死，哥哥会看着你长大，有我守护你不会有事的，别怕。”哥哥摸着陌岩的头安慰道。
滴滴滴滴……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地响声。
“医生！医生！医生！”
只听房间内父亲紧紧握着哥哥的手大声呼喊起来。
走廊那头医生和护士们飞奔而来冲进病房，主治医生翻开陌辰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照，告诉身边的护士准备一针肾上腺素。
同时对白锦梁低声说要做好思想准备，陌辰的时间不多了。
白锦梁紧紧抓着床边，浑身抽动着。
一针肾上腺素过后，陌辰睁开微微了眼睛。
陌妍站在门旁止不住地流泪。
“陌——岩——呢？”陌辰慢慢从嘴里含糊地挤出几个字。
白锦梁忍着泪水，拔掉了陌辰口中的管子，指了指正在门旁杵着的陌妍，陌辰缓缓转头看过去。
“陌——岩——？”陌辰动了动胳膊想要伸手去拉她。
陌妍快步上前，将手递在了陌辰手里。
“哥，是我，我是陌妍。”
“对不起，哥，我让你失望了。”
陌妍跪在了陌辰床前，抱着陌辰的手痛哭。
“别傻了，哥早就知道你心里想的，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藏的那条红色裙子吗？被爸爸发现给丢了的，哥帮你收着呢，就等着你将来做你自己时给你。”
陌辰深吸一口气，嘴角渗出点血迹，父亲赶紧拿纸帮忙擦拭。
“不急，慢慢说。”父亲心疼道。
陌辰缓缓拉起父亲的手，放在陌妍手上。
“爸，你虽然失去一个儿子，可你多了一个女儿啊。”
咳咳咳……陌辰呛咳嘴里又喷出不少血。
“爸，我不孝，让妹妹替我尽孝吧。”
陌辰使出浑身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叠在父亲与陌妍手背上的手狠狠地紧握了下，整个人缓缓僵直，从眼角流出最后一滴泪后，便断了气。
随后心电监护仪发出长久刺耳的“嘀——”声，监控仪上波浪形的线条经过短暂地上蹿下跳后径直成了直线。
陌辰的手从父亲与陌妍叠着的手上滑落，只听病房里传出陌妍撕心裂肺地哀嚎：“哥——哥——”
陌辰葬礼上，嘉欣一家人也前来送陌辰最后一程。
墓地前，嘉欣远远望去，从相隔几个人的夹缝中看到了身穿一袭黑裙的陌妍。
长发及腰身材婀娜，即便有黑裙的包裹也遮挡不住曼妙的身材，嘉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扯了扯妈妈的衣角轻声问：“妈，妈，那是陌岩吗？”
嘉欣妈妈侧身顺着嘉欣的目光望过去。
“那应该是吧，已经听说了，他现在是个女人。”
嘉欣妈妈贴着嘉欣的耳朵小声回复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还是死了心吧。”顺便白了她一眼。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嘉欣甩手跺脚，委屈地快要哭了。
“嘶——你注意下场合！”
见她情绪激动，嘉欣妈妈拉了拉嘉欣的裙摆，提醒她注意表情管理。
“这都是命，唉。”嘉欣妈妈叹着气，轻抚嘉欣的头满是心疼。
三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可如今却物是人非。
陌辰走了，陌岩变了，女儿的一往情深也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嘉欣妈妈想起三个孩子小时候的种种，触景生情忍不住落了泪。
可嘉欣是她的心头肉，对于女儿的遭遇她能做的也只剩安慰。
“我们见一面吧。”葬礼过后，陌妍给嘉欣发来一条短信。
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嘉欣和陌妍尴尬地面对面坐着。
“您的咖啡上齐了。”只听服务员放好两人的咖啡后说道。
“好的，谢谢。”陌妍脱去墨镜回复道。
嘉欣这才小心翼翼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你变了，跟小时候和我玩的那个陌岩完全不一样了。”嘉欣情不自禁地说道。
“是我对不起你，嘉欣。”陌妍放好墨镜说道。
“小时候我是为了迎合爸爸、哥哥才装出男子汉的样子，可那并不是真实的我。”陌妍内心五味杂陈。
“我辜负了你，也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
陌妍眼里满是对嘉欣的歉意。
我没脸请你原谅，但我会依然把你当亲妹妹看待，就像小时候那样呵护你。”
“可——你真的没有对我动过心吗？哪怕一个瞬间。”
陌妍迟疑了下，说出内心长久以来的疑问。
“快二十年了，我爱了你快二十年，你让我怎么能说放就放下？”说着，嘉欣委屈的泪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是我自私，是我王八蛋，是我辜负了你，只要你心里能舒服，怎么想都可以。”
陌妍将身体探向嘉欣，攥着她的手安慰道。
“我是真心地希望你能幸福。”
咳咳……也许是急火攻心，陌妍只感觉心里一阵慌，嘴角渗出点血样。
她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拭，但这一幕被嘉欣看个正着。
“陌妍，你……”嘉欣整个人都呆住了。
“是的，没错。”
咳咳咳咳……陌妍继续一阵狂咳。
“我跟哥哥有一样的毛病。”陌妍顿了下，擦干嘴角渗出的血坦白道。
“这是家族遗传病，我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陌妍说起这个面容出奇的淡然。
“作为从小看你长大的亲人，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现在的身份，希望你好的愿望从未改变过。”陌妍将擦拭过的纸巾悄悄握在手心里，诚恳地说。
“你值得遇见一个更好的人爱你。”逐字逐句陌妍都在为嘉欣着想。
嘉欣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陌妍，惊愕地连自己都没想到会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
看着陌妍一阵剧烈咳嗽，嘉欣满是心疼，双手伸过去紧握她的手，“你不要吓我！”声音颤抖，泣不成声。
陌妍不争气的泪珠也跟着在眼眶里打转。
“我的日子不多了，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在我离开时才能安心。”
“也请你一定替我保守密密，家里人包括你妈都还不知道我也有这样的病。”说着陌妍低头浅浅地擦拭了眼角的泪珠。
“我爸他已经失去了我哥，我不想让他这么快就再次伤心欲绝。”
“我能做的也只剩这点孝心了，你会帮我的，对吗？”陌妍哀求道。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悲欢离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