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量不思君》莫唤君啊

58、神魂不稳

　　若素歉意地笑着摆了摆手，“众仙家务急，仙君只是喝醉了……”

　　其实醉了也好，便不会打扰宾客们牵缘搭线了……

　　因为另一位司缘仙官还在凡间，若素只能让人扶住凤兮，转身走向兔儿神，兔儿神虽是少年之姿，但在这样的场合也沉稳有度，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表示自己会处理后面的事情。

　　曲水河畔，绿荷温温，孕育倾世的繁华。

　　凤兮看见荷花池畔坐着三个人，他们一人红衣倾尘，一人青衣韵雅，两人一个抚琴，一个吹笛，微风轻抚青青河畔，吹拂两人的衣袂，中间的小姑娘抱着一只白狐狸坐在两个人中间，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荷花…

　　可紧接着画面变幻，入目既然是尸骸和鲜血，将莲池染红——

　　再一眨眼，天空变得混沌，阴云密布，滔天的雷火滚袭而来，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凤兮惊骇梦醒，一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府中的内室。

　　他明明在宴会上，怎么睡着了？

　　“仙君？您醒了。”幔帐后整理姻缘录的小仙子看见倚着桌案睡觉的凤兮醒了，隔着纱幔对着凤兮福了一个礼。

　　“我睡了多久了，兮儿和元楚在何处？”凤兮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

　　“回仙君，仙居也没有睡多久，差不多一刻钟，小仙子和上元仙君还未回府，仙君还要去宴会吗？”

　　小仙侍有些想来扶凤兮，但一想到凤兮平日里不喜欢别人靠近又止住了动作。

　　“现在宴会是谁在主持？”凤兮声音有些沙哑。

　　“是若素上仙，仙君醉酒之后若素上仙就送仙君回来了。”

　　“劳烦了，宴会我就不去了，我去苌楚府中找人，若素过来告知她一声。”

　　“是，仙君。”

　　穿过碧林修竹，曲水流觞，凤兮红衣倾尘，眸色变得有些深，闪身便进了苌楚的书房。

　　上元仙君的书房，是苌楚府最重要也是最机密之地，除了身为副神官的青萍和白团团这只地灵兽，能进的就只有凤兮和小薇兮了。

　　书房布置的很简单也很素净，一派的碧玉青绿，不仅窗幔桌椅是青墨色的，就连所放的书籍外壳，都被苌楚装裱上了十分护眼的墨绿色，桌角书案上都用白瓷瓶【插】上了红豆株，房间布置陈设一如苌楚喜好。

　　但是凤兮并没有在书房找到人，他看到书桌上放着的桂花簪，是之前他送给小薇兮的生辰礼物。

　　此簪名为“当归”，取的是万年桂花树上最顶端的桂花枝，是为了防止薇兮到处乱跑走丢，他送给小薇兮的，为的就是在小薇兮走丢时指引她回家，每次小薇兮每次出门都会戴在头上，他也能够根据桂花簪找到薇兮，如今不带，一看就知道是私自跑去下界玩了……

　　凤兮将桂花簪收入袖中。

　　此番看来，他今日宴会酒醉，八成和苌楚脱不了干系！

　　等凤兮寻至凡间烟雨楼的时候，只见九重天盛传的，最是温润有礼的苌楚脱得只剩里衣，十分地潇洒不羁、肆意快活、摇着扇子喝酒听小曲。

　　而他的宝贝女儿薇兮，大抵是在苌楚的外袍上滚得累了，头发乱的像是刚刚从鸡窝里爬出来，四仰八叉的睡在地上，用苌楚衣服盖住了圆鼓鼓的小肚子，小脸红扑扑的，嘴里还叼着一颗葡萄……

　　好家伙，片刻的功夫，造成这样。

　　凤兮见状，黑着脸就把地上睡的手脚有些冰凉的薇兮提溜了起来，抱在怀里，用袍子裹住。

　　悠扬凄婉的乐曲在凤兮转头的时候就停住了，冷意从苌楚的后脊侵上全身，他摇扇的手卡住了，笑容也僵在了脸上，有些机械的扭过头来，声音僵硬胆颤，“妖…妖孽……”

　　凤兮红衣倾尘，看见苌楚黑着的脸就露了笑，笑容却是让人心惊胆颤，“好你个苌楚，竟敢在我酒里下药，还带兮儿喝花酒，长本事了……”

　　苌楚立马丢了酒杯，转身就要跑，不过显然来不及了……

　　“妖孽……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被定住无法动弹的苌楚看着抱着小薇兮黑着脸的凤兮，苍白辩解。

　　次日——

　　清凉的风裹挟着桂花的香气轻轻吹过，灌满了苌楚的衣袖，时隔近许久，苌楚再一次被挂在了桂花树上，远远看去，就像是桂花树上被挂了一块白布，随风飘扬，苌楚觉得，再挂下去，他真的要从白白变拜拜了，只希望小兮儿能成功来救他……

　　姻缘殿里，薇兮的脸上挂着泪珠，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凄婉可怜，小手拉扯着凤兮宽大的袖子，不停地央求着凤兮，“爹爹，你把白白放下来好不好？白白没有错，是兮儿想去凡间玩，兮儿错了，爹爹吊兮儿吧，不要吊白白……”

　　她和白白说好了，有错一起担，白白被罚了，她一定会把白白救下来的！

　　不过这次不一样，凤兮是真的动怒了。

　　他即便是一介废神，又何时受过如此侮辱！！

　　趁人之危，酒中下药，元楚竟然也做的出来？！

　　偏生这自己养的孩子还一个劲的帮着苌楚说话！

　　即便薇兮已经哭闹打滚了一早上，声音都有些哑了，凤兮仍旧只是看着手中的书卷，不为所动，冷峻的想座冰雕。

　　小薇兮见哭闹没用，突然擦干了眼泪，敦敦地迈着小短腿就跑了出去。

　　正当凤兮以为小薇兮已经放弃的时候，只见小姑娘拿着一根小木棍回来了，她顶着肿的像桃子的眼睛巴巴地看着凤兮，哑着声音开口道：“爹爹，兮儿找爹爹负荆请罪，爹爹就饶了白白吧……”

　　凤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他开口道：“兮儿，张嘴。”

　　“啊？”薇兮很疑惑，不过还是听话的张了嘴。

　　凤兮把一颗润喉糖喂给薇兮，“下次不可再犯了。还有，要言出必行，不可再欺骗捉弄爹爹。”

　　每次一闯祸就让兮儿哭着求情，这两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凤兮深感无力。

　　“兮儿知道了！爹爹那白白是不是……”薇兮正欣喜，以为凤兮不生气了，却突然发现自己腾空飞了起来。

　　“爹爹？”

　　“嗖”地一下，小薇兮飞了出去——

　　微风轻拂树梢，万年桂花树上，桂花垂落纷然，只是树上很突兀的挂了一白一粉一大一小两块布，仔细来说是挂了两个人。

　　“白白，没想到爹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小薇兮豆大点的人，站在树枝上，周身被红线捆了一小圈，她边嚼着润喉糖边说话，声音又恢复奶糯奶糯的，不怎么嘶哑了。

　　没有任何支撑，被红线捆了一大圈，随风飘荡的苌楚：“其实你爹爹会把你也吊上来，我也是没有想到的。”

　　“没事没事白白，咱们一起吊，兮儿也算是言出必行，有难同当了哈哈哈。”

　　苌楚被捆成一个粽子，在空中随风飘荡，他看了眼小家伙身上松松的绑缚和下面护着她的桂花树枝：“……”

　　等青萍来将小薇兮和苌楚从树梢放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薇兮身上的红线一个时辰之后就松散了，小奶娃在桂花精灵的拥护中已经趴在树杆上睡着了，身上不知道何时盖着红色的外袍，显然凤兮的刚刚才来过。

　　苌楚还被吊着，一晃一晃的在打着盹。

　　青萍刚刚要给苌楚解开红线，苌楚就醒了，睁开了眼睛。

　　“嗯…小萍子？”苌楚睡的有些迷糊，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妖孽他……阿嚏！”

　　苌楚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司缘仙君不在府中。”

　　青萍怀里抱着小薇兮，给苌楚递了件披风，“主上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居然给司缘仙君下药，还是最低劣的药，你明明知道司缘仙君他……”

　　“下药？什么药？”

　　“主上你不知道吗？司缘仙君喝了你的酒，在宴会当场就晕倒了。”

　　“妖孽晕倒了？！”苌楚闻言一下子就清醒了。

　　“仙君不是你…”

　　“怎么可能是我！”

　　“开始司缘仙君明明是喝了你的酒才晕倒的，若素仙子还查出来里面有凡间的什么什么迷药。”

　　“那是我买的迷迭醉！”

　　“所以主上你没有下药……可是我们都以为…司缘仙君还生气来着……”

　　“妖孽他一个没有情感的石头仙，会生气才怪！”苌楚意识到凤兮在宴会晕倒，可能是神魂又不稳了，他当年给人把身体砸裂，即便修补了那么多年……

　　“什么？唉主上你！”青萍话还没有说完，苌楚就不见了身影。

　　苌楚跑到姻缘殿却没有看到人，他紧接着又找遍了尘寰之境和姻缘府，但都没有找到人。

　　不会是生气出走了？！

　　这又怎么可能。

　　最后苌楚是在一座破庙里找到凤兮的。

　　庙宇已经荒废很多年了，一片萧瑟，庙中的神像也早被人敲得稀碎，碎片大半都被土掩埋。

　　庙旁边有棵桂花树，身上留着两个几乎拦腰的斧头印……

　　桂花树神奇的就生存了下来，虽然带着斑驳的伤疤，但依旧茁壮，郁郁青青，过路人皆叹其是一棵有灵的树。

　　“妖孽……”

　　苌楚出现在凤兮身后的时候，凤兮正隐着身形站在桂花树下看着面前的破庙。

　　昏黄的阳光散散的落下来，苌楚看着面前的背影有些心颤。

　　“走吧……”凤兮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道。

　　“妖孽你身体……”苌楚看见了凤兮指尖微微滴着的血，察觉到这树是他用血养护的，因而才被伐之后依旧屹立不倒……

　　“我没事。”

　　凤兮将手背在身后，迈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