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獾院小级长

7、换人

　　今天一整天全是外景拍摄，李珂跃的班底全部带着防尘口罩出现在作训场上，但尘土飞扬的现场还是搞的他们灰头土脸。李珂跃让摇臂取了个作训场全景，自己在监视器后看着，效果差强人意，至少士兵们蓬勃的生命力拯救了这片土黄土黄的作训场。
　　摇臂撤远，无人机又飞向更高处，李珂跃盯着监视器，抓着对讲紧张的看着，正思索着是否要根据现场调整分镜，却突然被身边的助理打断了思路。
　　“导演，有人找你。”助理拍了拍李珂跃的肩。
　　李珂跃：“有什么事先让找任喻。”
　　助理：“任制片说这事得问你。”
　　李珂跃只好回头张望了一眼，人群外好像站着一个士兵。
　　“盯好。”她把剧本和对讲塞到一旁副导演怀里，起身向他走去。
　　李珂跃没想到的来人是王肃，忙摘下口罩，还算亲切的打招呼：“王班长，找我什么事？”
　　王肃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无人机：“导演，能不能请你不要把我们连的训练情况拍进去？”
　　李珂跃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王肃：“我们连长说不能把我们连的训练情况拍进画面里。”
　　李珂跃还是回味了一会儿，她看向远处的五连，正巧碰上五连长于勇一脸傲气的看了这边一眼，李珂跃暗自想，是不是每场演习前这位连长大人都如此敏感。
　　李珂跃：“我尽量重新取景，避开你们，不过你们连也得离这边的作训场远点儿。”
　　王肃一皱眉，他觉得这个解决办法连长不会答应。
　　李珂跃看出王肃的为难：“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在画面上给你们连打个码？”
　　王肃沉吟着，剧组那边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他被吸引了注意。
　　李珂跃回头看了一眼：“是剧组放饭了，你们还不去吃饭吗？”
　　王肃：“我们还没吹吃饭号。”
　　李珂跃索然道：“那我先去吃饭了。”
　　王肃忙叫住李珂跃：“那这事？”
　　“等你们去吃饭，我会抓紧补拍。”李珂跃回过头来，“麻烦你们多吃点儿，别回来的太早。”
　　王肃站在原地看着李珂跃大步挤进剧组，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完成了连长交代的任务，顾自愣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于勇高声喊自己，才跑步归队。
　　“大家都快点吃，一会儿吹吃饭号我们开机，抢一小时时间，听到没！“李珂跃拿起喇叭对所有人喊道，得到大家的响应后，才拿起一份盒饭，不顾四周猛然起风带起的黄沙，开始扒饭。
　　一旁的张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手捧着盒饭，一手不住地给自己灌水。
　　张大海在一旁笑：“怎么了？吃土了？”
　　张欣摇着头，断断续续的边咳边说：“我的……咳咳，我的饭里怎么加了这么多辣椒……”
　　任喻一听连忙打开自己的盒饭看，走上前把手里的盒饭递过去：“不好意思，我拿错了，你吃的这份是我的，你不能吃辣？”
　　“我吃不了辣。”张欣看了看任喻手里的饭，“我已经下嘴了，算了。”
　　“别，你待会儿辣的嗓子哑了没法说词。”任喻不由分说的把张欣手里的饭拿走，把自己手里那份新的塞给他。
　　任喻把加辣椒的那份盖上盖子放进保温箱，自己从包里拿了个沙琪玛啃了两口。
　　“给，别饿着。”李珂跃把自己饭里的鸡腿夹到任喻面前，一次性筷子不好用，鸡腿晃来晃去。
　　任喻翻看着手机里永远不见底的合同文档核对着什么，头也不抬：“你吃吧。”
　　“李导，任制片。”张欣突然在她们背后叫了一声，李珂跃差点把鸡腿掉到地上。
　　任喻回过头去，张欣气喘吁吁地提着一兜零食，她打量了一眼塑料袋里的东西，面包火腿矿泉水，估摸张欣应该是火速去了小卖部，又火速跑了回来。
　　张欣： “你将就吃点这个吧。”
　　任喻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张欣还是抬着手：“不行，真得吃，这拍摄强度快赶上我们训练了。“
　　“那谢谢了。”李珂跃把袋子接了过来，回头挂在了任喻的椅子扶手上，“你就吃吧，不然张欣自己都不好意思吃饭了。”
　　张欣连连点头，任喻只得同意，张欣见她们收下零食，才放心走到一边继续吃饭。
　　任喻压低声音问：“你干嘛收？”
　　“我就是怕你饿。”李珂跃没多想，啃着鸡腿问，“七连那边什么情况？“
　　任喻这才拿起张欣买的面包开始啃，就着矿泉水往下咽，声音愉快的说：“七连长终于点头了，顾尚四天后就位。”
　　“那，陆佳恒呢？”李珂跃下巴抬了抬，让任喻看向三连作训的方向。

　　几天后，任喻带着顾尚进了片场。段云旗看到来人，诧异的与张大海对视了一眼，张大海无辜的耸了耸肩。
　　“这就是咱们的新狙击手吧。”李珂跃礼貌的走上前。
　　“你好，我是顾尚。”顾尚敬了个礼。
　　李珂跃点点头：“听任制片说，你本身就是狙击手，还得过好几次师第一名？”
　　顾尚沉默的点点头，段云旗不太服气，看也不看顾尚，而同为七连的张欣表现的更友好。
　　李珂跃对张欣说：“张欣，今天上午没有你的戏份，你给顾尚讲讲基本的流程，刚进组要尽快跟上节奏，下午全体实拍。”
　　“是！”张欣下意识把这当成了命令，甚至打了个立正。
　　剧组的拍摄节奏从来不会为谁而打乱，一切都需要顾尚自己去适应，士兵们终于意识到连轴转的剧组也像个集训营，是个适者生存的地方。

　　又是从凌晨就开机，片刻不停在室外拍到晌午的一天，随着李珂跃喊了“卡”，早已饿坏的张大海和段云旗也不多等，直接冲刺般的跑去了食堂。一直到其他工作人员也陆续收工，李珂跃仍坐椅子上，在剧本上添添改改。
　　任喻从远处走过来：“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去食堂。”
　　“专门等你呢，当他们面说不方便。”李珂跃起身迎上，“怎么样，跟三连长说明情况了吗？”
　　任喻叹了口气：“我等了一上午，他们在开会，没见到人。”

　　任李二人去食堂也就晚了一步，刚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年轻士兵们针锋相对的时候，气场甚至如有形一般极易察觉。
　　李珂跃对主演们说：“你们怎么都不动筷子？出什么事了？”
　　段云旗咬着牙，闭口不言。张大海解围说：“没有，拍摄的事，就是觉得不太适应。”
　　任喻迅速观察了一下，顾尚的状态更为奇怪，张欣的一手还抚在他的背上，似乎在劝慰他。
　　任喻刚想活跃一下气氛：“你们这是都不饿啊？”
　　这时顾尚突然站起身，冷冷道，“我吃饱了”，随后一脚踏出门槛便走了。
　　空气更加沉寂下来，李珂跃最忌讳的就是拍戏时剧组演员不和，立刻给任喻使了个眼色，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希望能尽快把这种情绪安抚下去。
　　“我去看看。”任喻礼貌的一笑，快步跟了出去。
　　“怎么回事？”李珂跃露出难得的威严，警告般的瞪了所有人一眼，“谁在挑事？来跟我说说。”她站在几个男人中间，全不逊色。
　　段云旗站起身，问：“陆佳恒被换掉是你安排的吗？”
　　李珂跃想起几天前自己在食堂说的话，看来段云旗已经把这笔帐记到自己头上了。李珂跃也不反驳：“这是剧组整体的安排，我代表剧组，所以也可以说是我安排的。”
　　“凭什么？”段云旗以身高优势低头质问李珂跃，张大海暗暗拽着他的一只胳膊，阻拦他继续说。
　　李珂跃注意到一旁的助理和几个男摄影师看到这种场面已经准备走过来，挥手让自己的工作人员坐下： “没事，吃你们的。”
　　李珂跃看向段云旗，嘴角礼貌的笑了笑，但眼神中没有笑意：“在现在的工作中，你有配合剧组的义务，剧组也有让你知情的义务，但这些不是由我来跟你解释，稍后我会让调度导演，选角导演一起跟你说明这些事。”
　　段云旗站起身，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强调道：“我就是问你。”
　　李珂跃仿佛看穿了他，语气平静：“云旗，不要总想着挑战女导演，我们是一个团队，这是合作，不是打擂。”
　　段云旗的嗓门更大了：“我没说因为你是女的。”
　　李珂跃点了点头，走到食堂门口，“你跟我出来。”她又看向其他人，张大海正在对段云旗说什么，边说边摇头，张欣亦是一脸紧张，李珂跃催促，”别耽误时间，段云旗出来，其他人继续吃。”
　　段云旗果然跟出来了，二人站在树荫下，李珂跃向他递了一根烟。段云旗接过烟，别在耳后。
　　“知道为什么单独叫你出来吗？”李珂跃问。
　　“肯定不是为了跟我单挑。”段云旗抱起胳膊。
　　“是为了给你留面子，否则你会很难堪。”李珂跃顿了顿，说，”这几天你带着情绪拍摄，我看出来了，或许被一个女人指挥着干活让你很难受，但如果你永远都走不出男强女弱的思维，我相信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你会越来越痛苦。”
　　段云旗：“我说了，不是因为你是女的。”
　　李珂跃：“是因为那天我说，是我主张把陆佳恒换掉的，是吗？”
　　段云旗：“是！”
　　李珂跃：“但如果是一个男导演，把他换掉了，你会这么来气吗？”
　　段云旗被问怔了，这个他倒没想过。
　　李珂跃：“你觉得一个女导演，对军事一无所知，一个战术动作都做不来，凭什么换掉你的战友，是吗？”
　　“我承认我这么想过，而且顾尚除了长得比陆佳恒好看点，他还有什么？”段云旗说。
　　“你认为女导演就是只看外表，谁长得帅让谁上，是不是？”李珂跃笑了一声，耐着性子说，“顾尚的成绩没有作假吧？他和陆佳恒在师部比赛拿名次的比例你应该比我清楚，云旗，别见不得别人好。”李珂跃拍了拍段云旗的手臂，显得语重心长，“你们是一个集体，试着接纳他吧，特别他还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别觉得这是背叛了你的战友，云旗，你这样的哥们义气，不管是在部队，还是在剧组，没好处。”
　　段云旗看上去终于有些懊悔，对李珂跃不免有了些钦佩之情。
　　李珂跃推了推段云旗的背，说：“回去吃饭吧，饭后找选角导演聊聊，你会知道，一个导演也有很多无奈。”
　　二人并肩回食堂，才看见一群人都堵在门口偷听，见事态缓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李珂跃注意到连后期组的陈妮，看上去都紧张极了。
　　“别堵这儿了！吃完了的先回片场！”李珂跃打起精神拍了拍巴掌，坐下来快速扒自己的饭，她夹起一个四喜丸子，放到了对面张欣的餐盘里。
　　“这个你吃吧。”李珂跃道。
　　张欣没反应，只是出神的看着李珂跃。李珂跃见张欣面无表情，意识到自己恐怕又带着命令的态度，于是又解释了一下：“来不及了，你帮我吃了吧，行不？”
　　张欣这才回过神来：“嗯，行！”他两口就把一个硕大的肉丸吃完，去把自己的餐盘放到回收处，抽了两张纸巾擦着嘴角的油花，站在那里看着李珂跃伏着身体吃饭的背影。
　　段云旗茫然的问张大海：“他干嘛呢？”
　　张大海歪了歪头，猜想道：“他吃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