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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前湾矿难 ...

  •   最近一段时间,这尊别人平时都喜欢恭维他说十分德高望重的大神临危受命,按照东院主要负责人的统一安排部署,带领着若干个科级人员和一帮子其他工作人员组成了一个工作小组,负责帮包和安抚前湾煤矿事故中被困和遇难人员的家属,并协助处理有关的后续工作。
      原来5月14日18时45分,北沟镇所属的前湾煤矿井下255米处水平运输下山底部车场一台空气压缩机着火了,从而引发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矿难事故。
      据传(当然是消息人士透露)当时有91名矿工被困事故区域,到15日上午7时30分已有76人成功升井,尚有15人被困井下。
      该煤矿在10个月前曾经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技术改造扩产,使年设计和生产能力达到了6万吨,并且各项证照齐全,基本符合安全生产的要求,而且它已经有近20多年没出过什么大的安全事故了,所有这次事故的发生令很多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扩产后的前湾煤矿吸引了周边农村大批农民成为矿工。
      被困井下的矿工一般都是北沟镇附近的农民,他们农事忙时种地,农闲时下井挖煤,年龄还普遍偏大,而且文化程度也不高。
      桂卿一个庄上的唐建国、唐坤父子,还有四老憨张道汤等人就在这个矿上干活。
      桂卿从村里和单位里的议论当中虽然早就知道发生了这次事故,但是对其具体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四老憨这回也被困在了井下。
      因为姜月照所在的那个工作组负责联系安抚情绪最激动且最难以沟通和协调的3名被困人员的主要家属,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在白天一般都捞不着到单位来上班,即使偶尔到单位处理一些紧要的事情,也多是趁着一早一晚的空,而晚上的时间基本上都靠在事故现场附近的宾馆里,尽职尽责地干好东院一把手交给他的特殊任务,尽管这个任务非常的艰巨,特别的难以完成。
      处理重大安全事故最主要的工作一般有三块,一是不惜一切代价进行积极的救援,尽最大可能挽救被困人员的生命,二是想尽千方百计稳定遇难者家属情绪并尽快进行合理的赔偿,三是及时搞好事故原因调查并进行相关的问责,这些都是环环相扣和压茬进行的固定路数。
      姜月照现在干的活虽然不是直接参与救援工作,但是却对整个事故的及时有效处理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不容许有半点马虎和敷衍。
      不过好在他这个人资格较老,阅历较深,社会经验相对也很丰富,基本上属于真正德高望重的人,所以应对那些因为不知亲人的死活而痛不欲生、捶胸顿足、哭天抹泪的家属们还是颇有成效的。
      他既要牢牢地把握住大人物定下的谈判底线,不能随意地做出什么过头的承诺,又要保证遇难人员家属们不闹事不惹事,不出任何其他的问题,因此工作难度就可想而知了。
      其他四个工作组也基本上都是比照着他的做法来处理问题的,都不约而同地向他看齐,和他保持基本一致。在一些小问题上他只要率先答应被困人员家属了,其他的组也就跟着答应,县里的主要领导一般也就同意了。
      凡是他不答应的事,其他的组也坚决不答应,以防止出现步调不一致的地方,从而捅出什么娄子来不好处理。
      所以事实上他在整个事故的处理当中其实是起着稳定军心和巩固后方的重要作用的。
      只要他抽空回到单位,特别是在局办公室露面的时候,渠玉晶就会逮着机会向他打听有关这次矿难事的情况,而蓝宗原和桂卿也跟着一起了解了很多具体的救援和安抚情况。
      一个走廊里其他的人有时候碰巧了也到这边来跟着听听新闻,了解了解最新的事故救援进展情况。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正是他和大家聊得起劲的时候。
      “噢,那个小妇女说她不想喝羊肉汤,羊肉汤有膻味,然后我就问她了,那你到底想吃什么?”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灰已经很长了的香烟,坐在靠西墙的一张破沙发上幽幽地说道,像是在神情自若地描述着一种别人从未见过而独有他见过的西洋景一般,比如上次他的欧洲之行所见到的稀奇景致,“结果她就给我来了一句,俺想吃蛋黄派。”
      “我的个亲娘唻,我当时一听这话就愣住了,然后我就问她了,什么是蛋黄派?”他摇着头笑着说道,已然忘记了事故现场的凄惨和悲凉之意,“她直接蔑瞪了我一眼,对我说,怎么,你连什么是蛋黄派都不知道吗?”
      “我看你是故意装憨摆呆的吧!”
      “好家伙,当时我就笑了,”他继续笑道,可能更多的意思是觉得那个事太不可思议了,“我就说了,恁姐唻,我真不知道什么叫蛋黄派,我平时在家里都是吃煎饼、喝糊涂、就咸菜,哪见过你说的那个什么洋玩意啊。”
      “结果那个小妇女听着听着就笑了……”
      “我的个亲娘唻,你可真是老土啊,连蛋黄派都没见过,难怪连人家农村妇女都笑话你!”渠玉晶没轻没重地打趣道,人家笑,她也笑,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笑,而她又是为什么笑。
      “唉,通过这个事我算看透了,”他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后又自顾自地感叹道,没有功夫理会她的肆意取笑,“你别管多大的灾难,多惨的事故,时间一长了,人就会疲沓,就不是当初的意思了。”
      “刚一开始的时候,”他慢慢地说了一下理由,也算是顺便介绍一下当时的情况,“你看那些人哭爹喊娘的样子,唉,真是,我那个心里就像被刀子剜了一样难受,一个劲地心酸,我也跟着他们一起掉眼泪,一起哭,一起难受得要命。”
      “特别是那些家庭生活困难的人家,”他用十分同情的语气说道,不过眼里闪现出来的却是另外一种有机会看稀罕景的光芒,“真是老的老,小的小,穿得都不像个样子,个个都哭得都和个泪人一样,咱看着确实也怪可怜的。”
      “不过等过了几天之后,”他转而又冷笑着说道,“唉,眼看着都没什么希望了,一切也就是那么回事了,都疲沓了。”
      “这个人啊,唉,整天累死累活的,你说到底有什么意思?”他较为深重地叹息道,“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说没有就没有了……”
      “像这个情况,最后救不出来的,你估计能赔多少钱?”她换了个大家都比较关心的话题直接问道。
      “还多少钱,我估计,20万就到顶了呗。”他再次冷笑了一下后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冷得也不是太厉害,那神情里既有千般的无奈,又有万种的自嘲,仿佛那些现在依然被埋在地下的矿工们正用幽怨、无助、凄苦和绝望的眼神注视着他。
      他心里清楚得很,那些依然被困井下的人其实已经基本没有什么生还的希望了,大家此时的救援行动不过是安安人心罢了,只是他现在还不想把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大家,他也不能告诉大家。
      15日早上7点,前湾煤矿发生事故的那个矿井口正无情地冒着滚滚浓烟,同时散发出阵阵刺鼻的煤气味。
      事故现场停放着多辆红色的消防车和白色的救护车,救援人员正在兵分多路实施救援。
      “救援工作面临着高温、着火以及矿道堵塞和一氧化碳过高等几大问题,”一直坐镇救援一线的救援指挥部副总指挥,鹿墟矿业集团董事长曾宁正神情忐忑而又临危不惧地向有关人员汇报道,“井下煤质属于气肥煤,非常容易燃烧,因此着火点反复出现。”
      “现在灭火主要是用水,”他继续有条不紊地讲道,脸上着急上火的神情清晰可见,“水用少了会蒸发,用大了可能会造成冒顶。”
      “即使在已经基本扑灭明火的位置,环境温度也大多在60摄氏度以上,有的地方甚至达到了80摄氏度以上。”
      “我们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灭火、降温,然后再灭火、再降温——”
      “当然,其他的措施也在同步推进……”
      17日的傍晚,血红的夕阳缓慢地向地平线坠落,映红了忙碌救援的前湾煤矿,似乎这回掉下去明早就再也升不起来了。
      总所周知的72小时黄金救援时间已过,15名井下被困人员依然生死不明。
      然而,一条条充满希望的消息却又不断地从井下传上来:
      巷道的明火基本被扑灭,救援最前线环境温度从七八十摄氏度下降到了四五十摄氏度——
      救护队员越过空气压缩机着火点,进入火灾发生后曾有4名被困人员的区域——
      救护队员从原着火点向前突进超过60米,到达井下变电所第一道风门外……
      入夜时分,牵动人心的指挥部里灯火通明,一片忙碌。
      只要救护队员跨过约40米长的高温障碍区,打开2500运输巷中距离146米处的风门,就能为营救被困人员打通至关重要的生命通道。
      经过矿山救援专家组多次谨慎论证后,指挥部毅然决定,为了15名矿工的宝贵生命,就是冒些风险也要打通这条生命救援通道。
      18日4时30分,按照抢险救援指挥部的命令,鹿矿集团救护大队以戴冬城为队长的5名骨干救护队员领命下井。
      他们肩负的任务是努力突破高温区,向2500运输巷内受灾区域突进,侦查运输巷内的复杂情况,择机搜寻被困人员。
      这是一次十分危险且别无选择的突击行动。
      如果不能及时顺利地摸清现场情况,生命通道就无法打通,被困人员就会面临越来越危险的威胁。
      从下井处到2500运输巷第二道联络巷的距离是300多米,巷道的宽和高都在2米左右。
      每名突击队员都身穿三四公斤的隔热服,背负16公斤重的正压氧呼吸机。
      英勇无畏的救护队员们好像是在烟气腾腾的烟囱里爬行一样,每个人都感觉热得要命,几乎快要窒息了。
      巷道里看起来黑乎乎的,到处都是浓浓的呛人烟雾,只能看见大约一米左右的距离,地上全是扶棚用的木料和电线,还有从顶上落下来的碎石。靠近着火点的井架已经被彻底烧毁了,支撑钢架也已经严重变形。
      在第一次穿过高温区时,队员们发现温度不算太高,大概也就是40摄氏度左右,墙摸上去还不算烫手,也没有看见明火点。
      在从2500运输巷向前蹲行突进220米左右,队员们挪到了指挥部指定的到达位置,第二道联络巷。
      此刻,大家全身是汗,连戴的手套都完全湿透了。
      为了避免有害气体的侵扰,短短300多米长的距离,他们半蹲着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竟然花了10多分钟的时间。
      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他们开始瞪大眼睛仔细地进行搜寻,既没有发现被困人员,也没有发现着火点,见到的只是弥漫的烟雾。
      至此,搜索任务只能告一段落,按照指挥部事先下达的命令,一行5人怀着极其无奈和异常失落的心情开始地回撤。
      但是,当队员们重新经过高温区时却吃惊地发现,原来的阴燃点复燃了,周围已经有了明火,温度突然升高到60摄氏度左右,烟雾也更浓了,视线被挡住,已经完全看不见路了。
      大家感觉就像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炉一样,头晕,头疼,全身大汗淋淋,身体暴露的地方不小心蹭到电缆,一下子就会被灼伤。
      在凶多吉少的高温起火区每挪动一步,都是对救援队员意志力的严峻考验。
      突然间,走在最前面摸索探路的陈洲伟晕倒在地上,他是5名队员中年龄最小的。
      紧跟其后的刘崇军见状,连忙奋不顾身地上前拖起身材魁梧的陈洲伟,跌跌跌撞撞地向前只挪动了三五米的距离,踉跄间便和陈洲伟一起摔倒在地。
      此时,离后续救援队所在的新鲜风流处只有50米远,可是他们已经走不到那个位置了。
      “快出去,喊人!”戴冬城发疯似的对走在他前边的另两名队员赵曰明、周光升大声地喊道。
      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疲惫不堪的赵曰明咬着牙一口气竟然蹲行到了后续救援队所处的位置。
      “有情况,赶紧救人!”话未说完,赵曰明再也站不住了,一下子就瘫倒在巷道壁上。
      人命关天,刻不容缓。
      “走!”后续救援队员迅速向高温起火区奔去……
      “快上井口!”18日5时许,突发的一道指令让井上救援人员霎时间紧张了起来。
      医护人员拎起急救箱抬上担架就跑,消防队员迅速集结,矿工们也自发聚集。
      不到6时,救护人员全部到达井口指定位置,此时,井口空地周边也挤满了焦急等待的心忧如焚的人们。
      “出来了,出来了!”6时18分左右,有人从升降罐笼上被抬出井口,大家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快!快!”消防人员迅速接过担架,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施救。
      “啊?”有人见状立即震惊道,“怎么橘红色!”
      “怎么是救护队员?”又是一阵诧异声。
      望着失去知觉的陈洲伟,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为什么会是这样?现场突然静了下来,静得有些可怕,似乎连空气也跟着凝固了。
      7时许,刘崇军被抬出来了……
      救护车急促连续的叫声立时划破了矿井那令人压抑的沉静。救人者被救上来了,生死未卜,被救者依然音讯全无,生还的希望已经极其渺茫,所有的希望瞬间转为无法言喻的不堪承受的凝重和苦涩。
      所有的人都在默默地祈祷着,希望医务人员能够把昏迷的5名队员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然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和无情,陈洲伟、刘崇军两人终因高温中暑引起热痉挛并导致热衰竭,最后虽经医护人员全力救治,也未能挽回他们年轻的生命。
      “我每天睡觉都梦到当时井下的场景,”多少天过去之后,在救护大队队长戴冬城的脑海中依然无法忘记两位殉职兄弟的音容笑貌,他经常情绪低沉地喃喃自语着,“梦到他们两个人,醒来时又常常有这种感觉,觉得他们依然没走,还和我们在一起。”
      “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技术尖子,其中陈洲伟还拿过鹿矿集团技术比武状元和全省技术比武冠军,参加过十多次抢险救灾。”
      “结果,没想到……”他时常这样感叹着
      “如果刘崇军当时不去救援陈洲伟,”一名在陈洲伟所在的救护队前面下井的另一组救护队队长高继楼也多次哽咽着感叹道,悲痛和伤心之情溢于言表,“那么他肯定能自己爬出来,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谁愿意扔下自己的兄弟不管呢……”
      两名救护队员的不幸殉职换来了2500运输巷内受灾区域的基本情况。19日晚,救援指挥部经过慎重而紧张的研究后决定,采取从251正巷向下小断面掘进下山与2500运输巷勾通的办法,绕开燃烧明火的高温区域,适时调节通风量,积极开拓新的救援通道……
      到23日,事故救援已经进入第10天了,救援人员依然未能接近那15名被困人员,人们备受煎熬和折磨的耐心与希望此时几乎全部消耗殆尽,老天似乎已经无情地决定,让这15个鹿墟汉子永远地长眠在那暗无天日的恐怖骇人的地下了。
      他们这些人在事故刚一发生的时候是怎样恐惧和害怕的,在多日求生无望后又是怎样绝望和难熬的,在死神最终来临的那一刻又是怎样牵挂和眷恋着这个尘世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人能回答了。
      或许有的人在事故发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生命了,都没来得及想什么。
      最终,在海西省鹿墟市青云县前湾煤矿发生的这次重大安全事故共造成15名矿工死亡,2名救护队员因公殉职。
      事后查明,导致井下发生此次火灾的罪魁祸首,也就是那台该死的空气压缩机,竟然是来自旧货市场的三无产品,而把该设备卖给前湾煤矿经营者的人就是青云县桃花堡镇苏村人陶华功。
      这个陶华功在湖东区的一个旧货钢材市场从事废旧金属回收生意多年,有特种行业经营许可证,可以经营矿用废旧设备。
      在南边邻省的曼州市户森镇,有一个规模较大的二手矿用产品市场,陶华功经常去那里进货。
      2000年,他在户森镇看到这台空气压缩机后,与商家约定以1.2万元的价格寻找买家。
      后来,他和前湾煤矿矿长汪兆坦以2.2万元的价格成交。
      在送货之前,他又安排两名工人对机器进行了一番打磨和喷漆,第二天便送到了矿上。
      其实,这台以旧冒新的设备连同一宗废旧钢材均来自山西,是以废旧钢材的名义被人以很低的价格卖到户森镇二手矿用产品市场的。
      当时这台设备上连铭牌都没有,更别说矿用产品安全标志证书、矿用合格证和防爆合格证这三项最重要的产品入矿验收证件了。
      为了应付形式上的检查,经汪兆坦亲自授意,机电科的负责人胆大包天地伪造了这三个证件。
      就这样,一台从旧货市场几经倒手的三无产品最终进入了煤矿,并引发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重大井下火灾事故。
      在正规管理的大型煤矿,空气压缩机大多设置在地面,并不会引发井下火灾。
      同时,质量合格的空气压缩机设备在温度达到一定程度时会自动停止运转,并配有泄压安全阀,有专职司机进行操作。
      而在前湾煤矿发生的这次事故中,这台空气压缩机在高温运转至临界温度时没有自动停止运转。
      而且,当时操作人员不在现场,也没有及时灭火,才最终导致火情失控的。
      事故发生后,在陶华功的所谓厂区里依然还有3台排气量6立方米的废旧空气压缩机未售出。
      在邻近的商户厂区里,煤矿上使用的地轮和绞车等旧设备随处可见。在湖东区那个旧货钢材市场里,平常就有30多家从事生产性废旧物品回收和销售的商户,他们手里的二手设备既有当废钢废铁卖的,也有加工后再用的,附近煤矿一些机电科的人经常过来淘货。
      后来,与事故空气压缩机有关的8名嫌疑人被批捕,这8人分别是曼州市户森镇的2名旧货经销商,鹿墟市桃花堡镇的旧货经销商陶华功,代开票据的鹿墟市空气压缩机经销商,前湾煤矿矿长汪兆坦以及分管机电的副矿长、机电副总、机电科长等。
      在桂卿所认识的人当中和这次重大事故关联最直接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四老憨张道汤,他已经被永远地埋在充满了灼人烈火和无尽黑暗的深井下面了,另一个就是本村的唐建国,他因为这次极为惨痛的事故意外地由副矿长干上了矿长。
      对于唐建国因灾得福当矿长一事,桂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另外,他和人家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很直观地认为对方是一个耿直、朴实、热心的农村汉子而已。
      对于自己老宅子后边的邻居,那个曾在前一阵子和自己家发生过矛盾的四老憨,他却心情沉重,感慨万千。
      “一条人命值多少钱?”他偶尔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到与四老憨有关的问题,想到他那张黝黑、硬朗和粗糙的老脸,粗粗的眉毛,厚厚的嘴唇,洁白的牙齿,有些秃顶的脑袋,“20万,40万,还是100万?”
      “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一个鲜活的生命啊!”他叹道。
      “尽管说我平时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人,尤其是他家里那个一贯凶悍、可笑、认死理的媳妇,更是让人退避三舍,不敢轻易接近,可是,为什么我却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特别的压抑和难受呢?”他又非常落寞地想道,心中久久都不是个滋味,“我知道,谁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故,可是事故偏偏就发生了,还一下子夺走那么多人的生命……”
      “唉,多好的一个人啊!”他继续不胜悲痛地感慨着,仿佛遇难的是自己的远房本家,“他平时是有些迂腐可笑,可是他也特别的天真憨厚啊!”
      “一个小猫小狗死了,也会让人心疼半天,何况他是俺庄上一个正当年的壮劳动力啊!”
      “而且,他还死得那么憋屈,”他咕咕噜噜地想道,“那么悲惨,那么让人心里充满了说不上来的伤心和难过。”
      “但愿他在地下不会怨恨我们,”他默默地祈祷着,同时又想起了以前和他家发生的矛盾,“或许他也想不来这么多事情,更有可能想了也没什么用。”
      “当然了,他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他自我安慰道,以此来减轻良心上的不安和纠结,或者是类似的情绪,“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也许他早就忘记了,是的,他一定忘记了,我能看出来。”
      “他媳妇会不会怨恨俺家盖新屋欺了他家,影响了他家的风水,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倒霉的事呢?”有时候他也会这样揣测,并且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越想越认为这事简直就是真的,因为四老妈妈的话语当中好像已经有意无意地多次流露出某种不好的意思了。
      “但愿她家早用赔偿的钱把房子也翻盖了,这样的话她们家也许会出现一些新气象,运气也许会转好的。”他继续不断地祈祷着,尽管心里也明白这样不仅毫无道理,而且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纵然是福祸相依,归根结底也不是这么个相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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