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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午休时的胡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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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毕,凤贤和桂卿随便找了个宿舍休息兼闲聊。因为有一部分人中午没在食堂吃,并且晚上更是绝大部分都不在这里住,所以四人一间的学员宿舍空得很。桂卿斜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悠闲地顺了顺胸中的气和腹中的饭,他没话找话道:“刚才我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墙壁上有一首打油诗写得挺好玩的,很有意思,不知道你看见没有?”
“哦,什么内容?”凤贤问,他喜欢直奔主题。
“我说给你听听吧,”桂卿闭着眼睛慢慢道来,“男人四十花一枝,外强中干鸟先识。焦头烂额气吁短,正是媳妇上火时。”
“我了个去!”凤贤极为简练地感慨道。
“怎么个意思?”桂卿问道,“你是深有感触吧?”
“感触个鸟啊,”凤贤直接反驳道,嘴硬得和钢刀似的,就是不承认自己不行了,“我才刚刚三十浪荡岁,正是火力最强壮的时候呢,根本就不知道‘不行’这两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倒是桂卿你,要抓紧时间了,”他将矛头折回来,道,“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男人最猛的时候也就是二十来岁左右,你一不留神就会错过这个黄金年龄的,就像我——”
“你看看你,已经是煮熟的鸭子了竟然还要嘴硬,”桂卿毫不犹豫地日囊他道,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连你自己都承认了,男人二十来岁的时候是最猛的,我的哥唻,你现在都三十多了啊。”
“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他接着嘻嘡道,话还未出口呢,心中已然乐开了花,“当年迎风尿一丈,如今顺风洒湿鞋。当年生吃牛筋不用切, 如今只吃豆腐和鸭血。”
“你先等会啊,别慌着捣蛋玩,”凤贤突然嚷嚷道,然后像个小弓虾一样迅速地从床上弹起来,并在屋里一前一后地迈起四方步来,搞得自己和当年的曹植似的,“也让我给这位茅坑诗人再续上一首更好的作品,你一会给写到墙上去。”
“你又不是曹植,要作七步诗,似乎用不着站起来吧?”桂卿懒洋洋地讥笑道,“况且你就是站起来,统共也没有多高呀。”
“谁家媳妇夜不眠,”凤贤并未理会桂卿的闲话,他一边来回踱着步一边慢慢地吟道,看来还真有两下子,“着急上火因软蚕。常忆往昔初伴郎,霸王威猛征战连!”
“怎么样,桂卿,恁哥我续得还可以吧?”他吟完后又问。
“你这个强人砍的,”桂卿不禁哑然失笑道,果真服了凤贤,这厮的才华确实是天生的,“果然吟(淫)得一手好诗(湿)啊!”
“恭喜你凭借此诗成功跻身青云县十大茅坑诗人的行列,回头我真给你写到茅房的墙上去,好不好?”桂卿嘲弄道。
“谬夸,谬夸也,愚兄岂敢当这茅坑诗人的雅号啊?”凤贤装模作样地摆手笑道,好像当年浑然不知天数的诸葛亮,“我不过是貂尾续狗罢了,贤弟莫要取笑,莫要取笑才是正理呀。”
纵情地说笑过一阵后,桂卿重又提起卢广平的事来,因为他正想要向凤贤问个明白呢,不然他会耐不住好奇的,鼓拧人的滋味不好受,另外就是,真人面前用不着再说假话了。
“你刚才说的那句‘怪人有怪癖,奇人有奇才’的话很对,”凤贤接过话头来缓缓开口道,看来要说的内容应该很多,“这话用在卢广平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给你说啊,”他稍显神秘地嘀咕道,其实屋里也没别人,他大可不必如此行事,“这家伙绝对是个旷世奇才。前一阵子他就干了一件轰动整个青云县的稀奇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
“噢,对了,”他接着又刺挠道,也不让桂卿喘息一下,“想来你这个一向耳目闭塞的家伙也不会听说的——”
“咦,什么稀奇事?”桂卿趁机逗趣道,“不妨说来听听。”
“也罢,待老夫给你从头道来吧,”凤贤咽了口唾沫道,同时又眯缝了一下那双无比滑稽的老鼠眼,“省得你老是个心事,疙疙瘩瘩的,总是不如适。话说这位不甘寂寞的卢广平老师啊,对,是驴老湿,这点没错,说实话这个人长得确实比较率性和随意,打小看着就比般大的人要显得成熟,别管走到哪里都有眼神不好的人喊他大爷,所以说一般人把他的年龄多猜个十来岁那都是很正常的事。”
“按理说一个男人长得丑点是很正常的,你就比如我,对吧?”他接着调侃道,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有多丑,他只是摆个姿态而已,“但是呢,你只要有本事,有权有钱,其实长相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你再比如恁哥我吧,就属于这种类型,外貌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瑕疵根本掩饰不住哥头脑里那份激情澎湃、活力四射的才华,对吧,贤弟?”
桂卿直接笑趴下了,连连摇头。
“这个你大概不会否认吧?”凤贤盯着桂卿的眼说道,“当然了,我估计你也没法否认,因为这就是不容抹杀的事实。”
“那是啊,连猪八戒都说过‘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的话,更何况是才高八斗外加学富五车的你呀。”桂卿揶揄道。
“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凤贤不无得意地感叹道,在这个屋里他完全可以撒开欢地胡说,“我竟然与天蓬元帅心有戚戚焉。刚才你提到的那首厕所打油诗里也说了,男人四十一枝花,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男人年轻时丑点没事,等到三四十岁的时候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因为这个年龄主要就是看气质的时候了。但是对女人来说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女人最美的时候是十几岁以及二十来岁的时候,一旦到了三十岁往后,特别是四十岁以后,那就是典型的豆腐渣了,对不对?”
“你说得没法再对了,”桂卿又及时地给对方的话来了一个火力更猛的加速度,好让对方继续膨胀下去,“要不人家就说了,二十岁的女人既没贼心也没贼胆,却经常被各种贼惦记着,三十岁的女人有贼心没贼胆,天天被孩子纠缠着,四十岁的女人没贼心有贼胆,经常被老公防备着,五十岁的女人有贼心也有贼胆了,回头一看贼却没影了。”
“哎呀,有点意思,”凤贤佩服到,“是这么个理!”
“那是当然的了,”桂卿继续毫无压力地炫夸道,虽然他引用的话也不是多么的精确,“连贾宝玉都说了,这女孩儿未出嫁时就是颗无价的宝珠;待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然还是颗珠子,但却没有了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桂卿,你不要喧宾夺主嘛!”凤贤笑着斥责道,看那架势他又要教训桂卿一下了,“好好地听恁哥我讲就是嘛。”
桂卿笑笑以示服从和尊重。
“嗯,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凤贤自言自语道,“噢,豆腐渣,对。卢老师人虽然长得丑了点,但是一点都不耽误他猥琐和下流呀,对吧?所以说嘛,他要是用用功耍起阴风来还是很能迷惑和蒙蔽住一些无知小女生的眼睛的,特别是那些本来就是鱼眼睛的低档次的女人。这么给你说吧,他老婆和他是大学同学兼青云老乡,是一个比他还要丑上一倍的女人,不是我专门糟蹋她,她都丑到简直不堪入目的地步了。”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丑到连你都下不去手的地步了?”桂卿不怀好意地笑道,那个嘴说起话也是够损的,和凤贤是半斤八两,“即便是天下没有一个女人了,你也不会去碰她?”
“去你的吧!”凤贤笑骂道,他被说到心窝里去了,看来今天中午是别想睡觉了,“不过基本情况也差不多吧,反正长得俊的人都很相似,而长得丑的人则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所以你完全能够想象得到他老婆的精彩样子,我非常相信你那战无不胜的想象力,不客气地讲这可能是你身上唯一的优点和特长了。”
“唉,你这张不饶人的烂嘴啊!”桂卿骂道。
“唉,你说男人最大的悲剧是什么?”凤贤又道,一看就是要卖关子的意思,“女人最大的悲剧又是什么?”
“男人最怕没有钱,没钱就生不如死,”桂卿不假思索地回道,此等小事根本难不倒他,他顺着对方的意思也能猜个七八不离十,“女人最怕长得丑,丑就生无可恋,对不对?”
“哼,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么回事!”凤贤毫不吝惜地夸奖道,就像夸奖他自己一样理直气壮,“所以我得好好地夸你一下方才是好。话说卢广平的老家也是农村的,家里应该是穷得日不聊生的揭不开锅的那种情况,我估计他之所以选择上师范学校,也跟他这个家庭经济条件不好有很大的关系。而他老婆呢,虽然丑得都能把她的照片挂在墙上辟邪了,但是人家里有权有势,条件非常好呀,这就没辙了。”
“我知道了,女财郎貌,是不是这个套路?”桂卿道。
“正是,正是,”凤贤高兴地肯定道,继续不着边际地演绎下去,桂卿听得津津有味,“说起来这也是个不小的悲剧,想那卢广平要不是平时穷怕了或者说穷疯了,他怎么会欣然同意和他老婆那种型号的女人搞对象呢?再说了,越是又穷又丑的男人越是容易心高气傲地走极端,也越容易办出来旁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对不对?”
他好像精于此道的样子,桂卿想。
“而且,”凤贤接着讲道,还是一副经验很丰富的样子,“这种人还特别容易高估自己的智商和情商,特别地喜欢自命不凡,总感觉自己是怀才不遇或者遇人不淑,老以为是命运他老人家不公,是老天无眼。所以呢,在上大学的时候他虽然对他老婆的家庭垂涎三尺,没日没夜地惦记着,但是却对他老婆的肉身若即若离、反反复复的,一直都没正儿八经下手把生米给做成熟饭。”
“那后来怎么又成的呢?”桂卿好奇地问道,“总不至于有人硬按着他的头,让他去喝那盆不堪入目的水吧?”
“这个事很简单啊,”凤贤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他是能讲多细就讲多细,只可惜他知道的并不细,多数内容都是道听途说得来的,“等到毕业分配的时候他就明白过来这个社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当时,他老婆不费吹灰之力就分配到全青云最好的高中鹿苑中学了,而他呢,拖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最后才勉强分配到了北沟中学教初中。”
“你想想,像这个事能不刺激他的神经吗?”他接着冷笑道,连一点同情的意思都没表现出来,“能不让他乱了步法吗?”
“到底是女人重要,还是饭碗重要?”他问了一个相当有水平的问题,非常具有哲理,“特别是当女人和饭碗绑在一块,女人就是饭碗而饭碗就是女人的时候。”
“你都语无伦次了。”桂卿好意提醒道。
“放心吧,一点都不耽误事的,”凤贤无所谓地笑道,颇有魏晋名士风度,“我就是倒着说,相信你也能理解的。当然了,究竟实也是,这种事就怕和身边的人比,叫咱笨心眼想想,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后来,他老婆找个机会就直接给他挑明了,”他继续讲道,这回多少有点同情心了,而不只是廉价的嘲笑和讽刺了,“只要他愿意和她结婚,就找人把他调到鹿苑中学来,而且调来之后只要他表现好,有那个上进心,还可以继续栽培他,比如让他暂时先当个班主任什么的了,然后再干级部主任了等等。”
“噢,我明白了,原来这家伙走的是夫人路线啊。”桂卿忍不住笑道,虽然这个事实际上一点都不好笑,甚至还有几分悲哀。
“按理说,这个年月走夫人路线也不是什么丑事,”凤贤犹如一只老猴一样非常大度地说道,“只要他老老实实地按照夫人设计的路线走下去就行,别人倒也说不出来什么,可关键的问题是,这家伙是个龌龊至极而且心里没点熊数的现代版的陈世美啊,这就比较好玩了。”
“嗯,又出幺蛾子了,是吧?”桂卿道。
“是啊,”凤贤又一次冷笑道,这回冷得就比较厉害了,“谁能想得到这家伙和他老婆结婚的目的,原来只是拿他岳父的权势当跳板过渡一下啊。等他俩结完婚以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对他老婆恶语相向、拳脚相加了,特别是在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孩之后,就彻底没好日子过了。平时这个家伙对他老婆非打即骂的,从来就不给她好气,恶得就和头狼似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不是个东西,典型的白眼狼一个。”
“哦,那他媳妇就那么老实,任由他胡作非为吗?”桂卿愤愤不平地问道,脸上还有一副颇为不解的样子,“另外,他岳父岳母那边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他们不是势力很强大吗?”
“唉,兄弟,魔鬼要和你跳舞,你只能等到曲终鬼散啊,天下的事莫不是如此,因此总归是好人吃亏啊。”凤贤生搬硬套地叹道,仿佛这个事即便落到他身上,他也没有什么高招对付。
“是不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桂卿道。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凤贤像是说起自己的某个熟人一样比较深沉地接话道,腹中也是有许多话儿要说,“其实这个家伙就是个比较典型的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人,他既拍得了马屁下得了黑手,既媚得了上又欺得了下,绝不是个一般二般的人。”
“一旦他得了势,有了权,入了道,”他歪嘴冷笑道,算是彻底看穿卢广平的真面目了,“就对当初提携和帮助他的岳父一家人恩将仇报并恨之入骨了,而且一旦报复起来那个手段之卑劣,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任你怎么想都想不到。”
“难道比《呼啸山庄》里的希斯克利夫还为人所不齿?”桂卿显摆着问道,“世界上真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我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凤贤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而且只是针对桂卿的第一个问题,想来桂卿也应该能明白此意,“千百年来中国人都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可以被拷打,可以被责骂,甚至是可以被杀掉,但是不可以被骗,被愚弄。中国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别人欺骗和愚弄,特别是被自己的亲人欺骗和愚弄。所以说,在咱们中国,最可恶的坏人既不是小偷也不是强盗,更不是那些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家伙,而是骗子,骗子最该千刀万剐,最该被扔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确实,骗子是最不能饶恕的,”桂卿捧哏一般地回道,但笑容里也带着几分难掩的悲凉和愤恨,当然还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同情,“也不该被饶恕的,因为被骗的人实在是太窝囊,太委屈了。”
“哦,有点扯远了啊,”凤贤及时地拐弯回正道,像麻痹大意的老手开车一样,两只手基本上都不怎么扶方向盘,“咱再回过头来继续说他岳父一家的事吧。等他老岳一家人慢慢地回过味来,明白是自己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之后,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感觉到既窝囊又憋火,恨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糊了心,办了那样的错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
“你想想啊,”他稍稍地仰起脸来并设身处地地讲道,“他们老两口知道自己的女儿长得丑,不好嫁人,所以才精心挑选了这么一个老家是农村的长得很一般化的凤凰男来当女婿,而且还屁颠屁颠地帮助他调到城里来工作,而且还是自己的女儿亲自相中的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卢广平天生就是个喂不熟的狼羔子啊——”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他又摇头叹道。
“你永远都不知道无耻的人一旦无耻起来到底能有多么无耻,”桂卿突然跟着感叹道,仿佛一个正在悟道的高僧遇到了另一个已然得道的高僧,因此有些话只需要点到为止而无庸多语,“因为无耻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除了无耻之外他们什么都不会。”
“闹到后来啊,”凤贤说大鼓一样继续卖力地讲下去,生怕唯一的听众凉了心散了场,“离婚简直成了他老岳一家人的最大奢求,因为这个三孙子说什么也不和他老婆离婚。他就那么无止境地耗着,拖着,揉搓着,从精神到肢体无休止地折磨着他老婆,顺便也折磨着他的岳父和岳母,谁也不能怎么着他。”
“又不能杀了他。”桂卿道。
“直到有一天,”凤贤兴奋地讲道,“他把他大姨子家的闺女的肚子给搞大了,这事才算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天下竟有这等奇事?”桂卿不禁诧异道,眼珠子如脆弱的节操一样都快掉下来摔碎了,再大的法力也复原不了了,“他要是能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那骂他是禽兽都是对禽兽的侮辱呀,是吧?”
“诚然如此啊。”凤贤道。
“这真是无敌了,我的个老天爷呀。”桂卿道。
“确实不错,鄙人也深以为然!”凤贤拽拽地回道,语调简直和桂卿一个熊味,接着便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像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确实该下十八层地狱,去过过刀山,下下火海,让成群的疯狗咬烂他的腚,咬断他的腿。他大姨子的闺女就是他的外甥女啊,是当时他老婆坐月子的时候请去他家里的帮忙的,结果一来二去地就被这个孙子给玩上了,你说好玩不好玩?”
“好玩,但是咱捞不着啊。”桂卿嘲谑道。
“哎,对了,”凤贤又喜笑颜开地讲道,“也就是两三个月头里吧,这家伙居然真和他外甥女结婚了。”
“我晕,这孙子※※※是个人才啊,”他接着痛骂道,只可惜人家听不见,“连愚兄我都自叹不如!”
“衣冠禽兽!人面兽心!人伦丧尽!”桂卿也跟着极为凶狠地骂道,搞得有多正义似的,惹得凤贤差点笑死过去。
“你肚子里还有什么好词,一块都说出来吧。”凤贤笑道。
“算了,骂这种人别脏了我的锦心绣口。”桂卿矫情道。
“其实啊,咱也用不着太义愤填膺的,”凤贤像个人灯似的又道,“这叫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像他那种卑鄙龌龊、无耻下流、狗彘不若、狼心狗肺的人,你说还能干出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来啊?我们不能对这种人要求太高了,那样纯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幸亏找的不是他的学生,要不然那个影响可真是恶劣透顶了。”桂卿散漫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力说道。
“哼,你太乐观了,兄弟,”凤贤又道,显然他还有高见,“有道是没有最恶劣,只有更恶劣!”
“你想想啊,”他接着把理由摆出来了,由不得桂卿不信,“后来这种人居然还被提了,而且当的还是鹿苑中学的副职,更要命的是这种人居然还和我们这些正大光明、儒雅温良、善良老实的人一块参加这个培训班,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你说啊,和这个事一比,他娶他外甥女的事是不是就显得无所谓了?”他带着挑唆的意味问道。
“生活绝对比小说精彩一万倍。”桂卿回道。
“嗯,这个观点,愚兄很是苟同。”凤贤补充道。
“唉,算了,不提这个鸟人了,”桂卿岔开话题道,“提起他就气得我奶疼,还是说点别的事来改改口味吧。”
上次从宪统那里得知卢广平娶他外甥女一事的时候,桂卿更多的是把它当成一件市井小人的风流艳事来看待,而现在听凤贤讲了这么多这出戏剧背后的故事,他才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对卢广平这厮的愤恨和不屑有多深。他完全不能容忍这种腌臜烂事和这种无耻之徒,所以他也不愿意再听下去了,以免脏了自己还算纯洁的耳朵。他觉得一个人偶尔私德不好,充其量只是毁了一时一事,害人也害不长,但若总是这样下去,那就变得不可饶恕了,那就是往十恶不赦的方向堕落和沉沦下去了。
他以为这个狗血故事几乎都能编入当代《三言二拍》里面去了。可是,他越是觉得这厮像只乱飞的没头苍蝇一样恶心人,卢广平的 “光辉”形象就越是在他跟前不断地晃悠:此物接近一米八的个头,长得是溜肩薄胸,头发偏长,鹰钩鼻子老妈妈嘴,獐头鼠目,神情猥琐,遇到陌生人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一种伸伸缩缩、不慷不慨的样子,就像一块发了霉的烂煎饼、长了毛的破馒头、生了青苔的死树疙瘩。此物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他那双硕大的招风耳了,像两片被劣质激素使劲催肥的黑木耳一样膨胀和鼓囊着,使人不禁怀疑他的前生是猪悟能了。当然,此物的形体又同时不断地提醒大家注意,他更有可能是变异的猿猴所托生的,因为该形体时而卑贱地萎缩和收拢,时而傲慢地振作和发长,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循,谁也摸不透它是怎么发展变化的。
可恶就是可恶,天生的,这个已然是没法改变了。
他陡然间觉得人生绝大部分东西都是主观意志改变不了的,无论身体长什么样,智商和情商有多高,人品和德行有多好,家庭情况怎么样等等,都不是个体通过一番努力就能轻易改变的,人生所拥有的很多东西其实都不是自己的,都是上天所赋予的,也都是不得不接受的。
“嗯,改口味?”凤贤不由得问道,显示出不解的样子,“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被提起来的吗?我觉得一般人都会对这个事感兴趣的。”
“呦吼,还真让你说到点子上了呢!”桂卿佩服地承认道,和对方真是蛇鼠一窝、臭味相投,“想想也是啊,他费尽心机地玩了这么一出天下少有的闹剧,那岂不是把他老岳家给彻底得罪倒了吗?那他又是怎么混上那个好多人都羡慕的好位置的呢?”
“至于他到底是凭什么关系混上去的,”凤贤坦言道,世间居然还有他不知道的事,真是出古了,“目前老夫还没侦查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应该不是靠他前任岳父的关系上位的,而是走的另外一个比较邪门的路子,说起来也甚荒唐。”
“难道他又攀上新的高枝了?”桂卿道,很是兴奋。
“唉,万变不离其宗嘛,”凤贤非常老道地说道,“大概就是那么回事罢了,不然就不好解释下面这个故事了。”
“噢,下面还有插曲?”桂卿道,又来了兴致。
“并不是什么插曲,”凤贤兴致勃勃地说道,又开始大讲特讲了,“而是精彩纷呈的正剧,说来也是非常的好笑。”
“有一回,咱县里的一把手孙三好到鹿苑中学视察,”他继续微笑着讲道,说出来的话犹如一阵阵萧瑟的秋风,“视察完接着就在学校的大会议室里召开了一个全县※※工作会议。那个孙正按着秘书写好的稿子讲着讲着话呢,突然就来了这么几句,‘现在有些老师,当然我是指个别的老师,不是所有的老师,啊,心浮气躁,急功近利,满脑子整天想的不是职称就是官位,根本就没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一线教学上去,表面上看还整天在那里忙得不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我看都是瞎忙或者是假装在忙,这是非常典型的伪装得更好的情形主义,也是危害更大的更隐蔽的情形主义。啊,你再看看人家卢广平老师,我哪回来视察,哪回来调研,哪回都看见人家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在那里埋头写教案、批作业。人家从来不干那些虚头巴脑、华而不实的事,人家就在那里一心一意、默默无闻、专心致志地搞好教学事业,可谓是耐得住寂寞,受得住清贫,稳得了心神。像卢老师这样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好老师,如果我们不去大力地选拔和使用,那么,我们到底要用什么样的人呢?难道我们要让那些整天就知道投机取巧、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和弄虚作假的人来驾驭,来指挥我们的百年大计吗?其实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不说恐怕大家都明白吧?我还是那句话,绝不能让老实人吃亏,更不能让投机钻营者得意。现在,就有那么一种很不好的风气,就是有的人平时总是任劳任怨、恪尽职守、勤奋努力,但由于他们从不和单位讲价钱,不愿跑不愿送,不想找不会要,常常被当做一颗螺丝钉拧紧不动,被当成老黄牛用着不放。相反的,那些擅长察言观色、阳奉阴违的所谓聪明人,平时作风不严,态度不严,纪律性不严,却总是工作没干多少,而风头却出了不少,各种各样的好处也跟着捞了不少。今后,我们一定要从点滴改起,从现在改起,立说立行,立竿见影,在全县切实扭转这种不良风气和不实现象!’然后,他老人家非常潇洒地将大手一挥,又非常潇洒地把那个鸟头一甩,又接着去照本宣科地念他的稿子去了,就好像他根本就没临时发挥过一样。”
“那后边的事就不用说了,”桂卿冷笑着猜道,还觉得这个事情非常有趣,“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是啊,真傻子也干不了※※局的一把手啊,”凤贤愉快地讽刺道,像一只刚结婚的大龄公老鼠一样,其中甜蜜异常的滋味仿佛只有自己才知道,“或者说,不是假傻子怎么能干得了这种单位的一把手啊?所以没过几天功夫,※※系统在推荐科级人选的时候,卢广平就顺理成章地脱颖而出并跻身新贵了,此举很是亮瞎了一些外围人的钛合金狗眼,搞得他们目瞪口呆的,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小故事,”在博学多才的好伙计面前桂卿也有点争强好胜想法,于是便抢着说道,“好像是在《小小说》还是哪个地摊杂志里看过的,是关于怎么提一个小交警的故事。说是在那个单位有一个非常年轻的小伙子,有一天他在大街上一脸严肃地拦住了一辆公然违章的小轿车,结果那是市※※局一把手的座驾,小伙子在司机的严厉训斥下仍然坚持秉公处理,罚单照开,一点都没犹豫。处理完这个违章之后的当天,坐在轿车里的人接着就在后边召开的一个大会上公开表扬这个小伙子不畏权贵,遵规守矩,敢于亮剑,他当场就表态,绝对不能让这种踏实认干的老实人吃亏,大家都拍手称快。然后等晚上的时候,这个小伙子就跑到坐车人的家里问了句,三叔,我的事成了吗?”
凤贤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他早就知道这个故事了。
“你说,卢广平的事和这个小伙子的故事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桂卿郑重其事地问道,这简直就是句可有可无的废话。
凤贤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觉得桂卿完全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和无趣,如此轻松地就失去了含蓄和委婉的意思,表演的艺术性太差,可观赏性不强,还有待于进一步锤炼和深造。
“甄涣阳这孩子,你知道吧?”凤贤突然问道,桂卿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又想起什么新鲜玩意了。
“知道,他不就是县※※局的一把嘛。”桂卿立即回道,这回知道得还挺多的,不像以往那样耳目闭塞得要命。
“想当年他在鹿苑中学当一把手的时候,”凤贤就像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百事通”和“万事能”一样煞有介事地说道,“铺天盖地的举报信都把有关单位的信箱给塞满了,放眼望去可以说到处都是告他的人,而且县里也打算动他了——”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最后肯定是没动得了他。”桂卿道。
“分量十足的屁话!”凤贤非常响亮地笑骂道,就像刚刚脱裤子放了一个巨响的臭屁,“要是把他给逮了,他肯定就当不了※※局的一把手了。当时啊,不光县里有意要动他,就连市里也差不多都同意要动他了,这孩子眼看着摇摇欲坠的马上就要不行了,结果紧要关头人家竟然来了个鹞子大翻身,不光没丢掉鹿苑中学一把手的黄金位置,反而还干上了更高一层的※※局长,照样摇摇赫赫地当人家的副县,你说讽刺不讽刺,滑稽不滑稽,可笑不可笑?”
“那他还是上边有人,”桂卿非常武断地笑道,连愣都没打一下,“不然绝对不会这样的,万事都有原因,天下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那自然是十分肯定的了,”凤贤有点索然无味地回应道,好像不愿意再继续聊下去了,因为越聊越没意思,越聊越泄气,“他上边不光有人,而且那个人还很硬。你想想,这家伙本来都该进监狱的架势,后来不光屁事没有了,反而还更上一层楼了,这到底是多硬的关系才能这样扭转乾坤啊,是吧?”
“我觉得至少得是副厅以上的实权人物,才能有这个能量吧?”桂卿有些心虚地趁着说道,因为他这句话猜测的成分实在太大了,简直可以和胡说八道等量齐观了。
“你以为呢?”凤贤恶了拐带地回道。
“哎,对了,”桂卿又道,没理会凤贤的阴风阳气,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另外一个问题了,也急等着想知道答案,“既然他当※※局的一把手了,那与此同时鹿苑中学岂不是又空出来一个宝贵的位置?”
“你只说对了一半,”凤贤微微一笑,得意地言道,“校长的位置他是空出来了,可是学校※※的位置他还兼着啊。”
“噢,原来还能这么玩啊。”桂卿吃惊地叹道。
“唉,你看了嘛,兄弟,”凤贤接着嘲弄道,“只要上边有硬人,而且这个硬人不倒台,你就算作得再厉害也无所谓,也没人能怎么着你,因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是不是?”
“这说明这家伙的气数还是没尽啊。”桂卿有些不平地说道,自欺欺人的意味浓得都化不开了。
“伙计,你想想整个鹿苑中学有多少老师,有多少学生,有多少基建工程,每年又有多大的采购量啊?”凤贤略微夸张地想象道,犹如眼前放着一座金光闪闪的宝山,只是他无缘得到一分一毫罢了,“这里边的油水大极了,谁到了那个位置都是欲罢不能,管不住自己啊。”
“你不在那个位置上,”他色眯眯地讲道,“永远都不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有多爽,有多过瘾。我给你讲啊,这里边是真有你想象不到的好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挤破了头拼了老命也要去搏一把……”
“凤贤你说,我们的格局和眼界是不是小了些?”桂卿心怀不安地抽空疑问道,当然也是虚心请教的意思,就像个含水率很低的空心大萝卜在冒充某种硬通货一样,“闲着无聊净议论这些让人丧气的事,说这些让人丧气的话,一点雄心壮志和远大目标都没有,不像个正儿八经的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我们应该对这个社会充满信心……”
“又是标准的屁话!”凤贤将老脸一沉,很认真地驳斥道,一看就是一副农村拧筋头的讨厌样子,“你我本来就是凡夫俗子和市井小人,说准确点就是好不容易才从农村那个烂泥潭里爬着出来的芋头,地瓜,棒槌,你说我们要那么大的格局和眼界干嘛?”
咦,貌似有点道理啊,桂卿想。
“我们要那么高的觉悟和素质干嘛?”凤贤又道,“我们有那个条件去奢望那些根本就不会属于我们的东西吗?”
这话本该让桂卿陷入深思的,但是凤贤不给机会。
“我觉得你想这些东西,纯粹就是给自己心里添堵,给自己找不痛快,明白吗?”凤贤不辞辛苦地点拨道,“老百姓就得活得像个老百姓,俗人就得活得像个俗人,别整天闲着没事净整那些形而上学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光没意思,也没什么用,末了还自讨苦吃或者自找没趣,有时候玩得太深入了还容易走火入魔,变得神神叨叨的……”
“哎,刚才你说到假装在忙和搞情形主义的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难道说一个人还可以假装在不忙吗?”桂卿为了不再说屁话,便主动改变了话题,以争取到对方的好感。
“你以为呢?”凤贤还是恶了拐带地回道。
“在孙三好这种人看来,一个人在那里装着很忙的样子不对,难道人家在那里吊儿郎当地闲着就对了?”他立立愣愣地解说道,胸中自有丘壑的样子很是搞笑,“哼,真是嘴是两张皮,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按理说,他别管人家是假装在忙还是真的在忙,至少从客观来讲人家确确实实是在忙啊,对不对?他不能仅仅因为人家在主观上有那种想假装的意思,就用那种身份那么疯狂地无耻地批判和否定人家,对吧?”
“更何况人家心里未必就像他以为的那样想呢,对不对?”他就像和某个市井无赖在吵架一样大声地嚷嚷道,“难道连人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也要伸手管一管吗?他这种做法不就是典型的诛心吗?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凤贤盖棺定论道。
卢广平的光辉事迹或者说是英雄壮举,就像是鹿墟市所有宴席上必不可少而又最能解馋的一道菜辣子鸡一样既辣又咸,还色香味俱全,让桂卿过足了寻究和探轶的瘾,也让凤贤过足了显摆和泄密的瘾。聊过卑鄙无耻、龌龊不堪的卢老湿之后,两人不知不觉地又谈到了上午讲课的胡铮身上。这么好的一块大骨头就摆在眼前,这两条还算年轻的老狗又怎么肯轻易放过呢?当然是直接扑上来大快朵颐了。
“唉,仔细想想幸亏我没跟着这位胡某人干,”桂卿设身处地唏嘘道,想想就觉得膈应人,“要不然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觉得这家伙有点太阴险了,心理上也过于阴暗了点,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完美,同时把什么人都想得那么低级。”
“在他举的那好几个例子当中,”他慢慢地说道,为的是让自己的思维能更得上嘴皮子翻动的速度,“他明明可以很轻松地给人家新人指出来人家可能犯的错误,可是他在那里就是默不作声,连一个屁不放,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犯错误,他好落井下石,好拿来当反面典型或者笑话,然后再讲给我们听,这未免有点太不地道了。试想一下,如果单位里的老前辈要都像他这样玩,都耍心眼子,都阴风,都不教教别人,那还不得把年轻人给玩死啊?”
“他自己明明就是一个喜欢玩心眼子的势力小人,”凤贤极力赞同道,看来对这个胡铮也是一肚子的不满和鄙视,同样觉得膈应人,“却还在那里装腔作势地瞎叨叨,把那些狗屁一样的只有坏处而没有好处的职场暗规矩,当成干事创业的金科玉律来供奉和卖弄,确实让人感觉恶心万分,恶心得我当场都想吐出来。说他是个成了精的老油条,老痞子,厚黑学的忠实信徒,我看真是一点都不过分。臭不要脸的老家伙居然还好意思在台上大言不惭地教育别人,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你说他作为单位里的一个老人,”桂卿继续愤愤不平发挥道,这回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不用再看着对方的死脸而觉得特别窝心了,“一个吃过见过的过来人,面对单位里那些懵懵懂懂的新人,他愿意帮就帮人家一把,要么是明着给人家指点指点,要么是背地里给人家交待交待,他要是不愿意帮也就算了,也不至于心理那么阴暗,专门躲在暗处就等着看人家的笑话,并把那些笑话拿来当反面教材炫耀吧?”
“唉,谁说不是呢,”凤贤随即又附和道,真是和桂卿心有戚戚焉,都不用专门就此事达成一致意见,“这种人说到底其实就是单位里的搅屎棍,老混账、老顽固、老坏蛋一个,而且还是那种特别能隐蔽,特别善于伪装的家伙,粗看起来还显得他觉悟很高、站位很高呢,就像真正的大忠臣和大贤人一样。”
“这种人无论干什么或说什么,”他继续有力地批判道,“表面上看都是为了单位好,为了新人好,别管干什么事或说什么话都一定会打着为了公家利益的旗号,其实骨子里恨不能把别人都踩烂和剁碎,都打入十八层地狱并让其永世不得翻身他才好受呢。”
“这种人往往是看谁都不顺眼,”他一板一眼地揭示道,“看谁都不入路,两只狗眼睛净盯着别人的缺点和毛病看,憋咕憋咕地一般都不吱声,其实心里的坏水多着呢。”
“当然了,”他又道,“对于职位比他高的人,比他有权有势的人,那自然又是另一说了,这种人翻脸其实比翻书都快。”
“你看看,在台上他从来没说过哪个大人物有什么缺点,有什么毛病吧?”他论证道,“在他眼里,凡是大人物都是英明伟大的,都是不能随便议论和评价的,都是需要无条件尊重和佩服的。”
“大奸若忠,美言不信。”桂卿总结道。
“嗯,你说得很对,”凤贤咽了咽令旁人感觉恶心不已的黄白色的唾沫后连忙赞同道,以示对眼前这位狐朋狗友的些许欣赏,“光从他自己举的例子当中你就能够想象得到,究竟有多少新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他手里了,而他居然还好意思腆着个※脸在台上自吹自擂地作出痛心疾首和唉声叹气状,讽刺说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冤魂是多么的愚昧无知,多么的不懂道理,多么的没有眼色,多么的可恶又可怜。”
“你说啊,谁天生就懂得单位里的那些道道啊?”他又气鼓鼓地说道,明显是在为那些可怜的年轻人打抱不平,“特别是那些农村或者城里普通工人家庭出来的孩子,他们哪有那个机会和环境去了解那些无处不在的破规矩啊?”
“他们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人生经历,你叫他们怎么去熟悉和适应那些鸟规矩?”他愤愤然地讲道,恨不能直接打胡铮两巴掌来解解恨,让其再胡说八道,满嘴喷粪,“在现实中,等这些新人心里明白过来,大概地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姐,黄花菜都凉了个妻侄。这个时候,一同进来的人家那些官宦家庭出来的子弟,还不知道已经悄然地飞黄腾达到了何种的地步呢。”
“我觉得单位就应该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桂卿尽量按照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来准确地表述意见,而不考虑现实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因为任谁都需要点能够自我麻醉的理想主义才能很好地活下去,“所有的人都平等互爱,互相尊重,互相关心,在人员结构上达到老中青相结合的理想状态,领头的积极搞好传、帮、带和大面上的良性互动。”
“老同志见多识广而且经验丰富,主要是把握好方向,给大家指好路子;”他分类表述道,“中间的同志年富力强,脑力和体力都正当年,要当仁不让地挑好大梁,当好骨干;小青年虽然没有多少工作经验和人生阅历,但是一般都富有朝气,对什么事都敢想敢试,要向别人虚心学习,努力前进。”
“一个人在这样的单位工作,哪怕就是提不了,当不了什么大官,最起码干起活来舒心,不至于窝憋得慌啊!”他掏心窝子地说道,但是这话却很快就分散在空气中了,“你说,人生本来就不长,干嘛要把心眼子和精力都消耗在那些烂七八糟的勾心斗角上啊?人人要是都像胡铮那样活着,别说工作忙不忙的事了,光是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就能把人给累死,给恶心死的!”
桂卿说这话的时候心想,要是所有的人都像苏庆丰那样坦诚、热情和无私就好了,天下本来没有事的,都是让胡铮那样貌似好人的烂人给搅和坏的,可惜很多人还认识不到这一点。
“那个胡铮还说了,单位的主要工作就是办文和办会这两个事,”凤贤接着颇为愤慨地议论道,若是机会合适的话,他真想和对方当面辩论一番,好让其长长良心,“其实要按照他讲课的意思,我看他们单位的人整天干的就是一个事,那就是怎么变着法地玩人,也就是闲着没事斗心眼子玩,至于工作干得怎么样反而不重要了。”
“你说说,像他这种狭隘、低级和自以为是的思想到底算什么玩意啊?”他再次直接嘲讽道,心中的厌恶之情似乎已经翻涌到了顶峰,“批判它我都觉得掉价,没意思,得不偿失。”
“有些话他虽然没明着说,”桂卿继续一唱一和地发泄道,并不惮于把胡铮使劲往龌龊里想象,因为他觉得对方就是那种人,“但是其潜台词还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一切为主要人物服务,一切让主要人物满意,这就是他所倡导的中心意思。”
“其实让我说呀,”他口无遮拦地说道,当然现在的情况下也没必要遮拦什么,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痛快得很,“他满脑子装的全是太监奴才式的思维和想法,他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怎么围着主要人物转,怎么让主要人物高兴,他觉得他只要把主要人物给伺候舒服了,那么一切的一切就都OK了,就都万事大吉了,因为毕竟是主要人物在左右着他的前途和命运。”
“在他的整个讲话里,”他又别出心裁地强调道,以示自己还是很有良心的,“从头至尾压根就没有怎么为老百姓服务,怎么给大家伙办事的内容。你说说,大家都在一个单位里工作,都在一个锅里抹勺子吃饭,怎么有些人就比亲爹亲娘都难伺候呢?”
这话就有点骂人的意思了。
“噢,稍微有一点不满意或者不如适的地方,”他继续张着大嘴白话道,也不想想这些话说出来除了能暂时地过过嘴瘾之外,对改善社会现实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对自己的人格发育又能起到什么正面和积极的作用,“他就把人家毫不留情地打入冷宫或者挂起来,再不然就是偷偷挖个坑把人家给陷进去,然后他在一旁高高在上地冷眼相看。结果呢,把好好的一个单位硬是搞成了悟道猜谜、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像这种居心叵测的鸟人,你能想象得到当他真正面对老百姓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副面孔吗?你能指望着他心里永远装着老百姓吗?”
“哎嗨,我给你说啊,”凤贤听后嘿嘿笑道,显然是另有高论要表达,于是就和盘托出了,“像这种三孙子,你别看他在自己人面前阴风阳气、古里古怪的特别难伺候,说不定在老百姓面前他们比谁都会亲民,比谁都会作秀呢。”
“这些家伙他们不光会设局和作戏,”他更进一步地揭示道,好像多了解内情一样,“更会变脸和演戏。”
真理总是很简短的,桂卿想。
“当然了,”凤贤又道,一反常态地对自己刚才随意透露的真知灼见并不怎么在意,“胡铮他之所以这样讲,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道理,他的人生哲学也不是凭空得来的。”
“你仔细想一想啊,他要是真想给老百姓办点真事和实事,那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他得能在单位里站住脚啊,对不对?”他颇为严肃地说道,搞得桂卿不得不随之重视起来,“只有为老百姓服务的位置站稳了,他才有为老百姓服务的机会和可能,是吧?”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又较为惬意地笑道,好像刚刚痛痛快快地出完恭一样,“我们确实应该感谢他,感谢他弄拙成巧地透露出这些无处不在的暗规矩和硬道理,好让我们这些二货尽快地成熟起来,好适应现实并在单位里站住脚,然后才能好好地干一番那个什么事业。”
“诚然如此,你说得也是!”桂卿较为热切地附和道,“我记得我们毕业的时候,学院里请了一个很知名的校友,也是水利工程领域的一个大教授来给我们搞那个毕业报告。”
“他当时就说了,”他侃侃而谈道,以为凤贤很愿意听,“同学们,你们马上就要真正地走向社会了,在此我送给你们一句话,那就是,官要做得越大越好,钱要挣得越多越好。我今天为什么要公开讲这么庸俗不堪的,直白得都不能再直白了的话呢?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们都是有理想、有素质、有追求的年轻人,你们一旦手里掌了大权或者有了足够的钱,一定会更好地回报社会、回报国家、回报人民的,而不会像某些无耻至极的※※和※※※一样纸醉金迷、腐化堕落、道德败坏的。”
“同学们,”他学着当年那位大教授的样子讲道,“我相信你们将来一定会正确无误地非常忠实地行使好你们手中的权力,运用好你们掌握的财富的,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母校失望!”
“当时,”他随后发自内心地感慨道,“那位大教授的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至今都难以忘怀。我们只有积极主动地去适应这个看起来很复杂的社会,并努力地去掌握这些或明或暗的单位生存法则,才有可能在保住饭碗的基础上有所作为。”
“教授这话说得倒是挺实在的,高人啊。”凤贤叹道。
“我记得我们当时还有一个老师,”桂卿乘兴又道,一旦讲起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也是滔滔不绝的,“他人虽然长得特丑,不过说话办事很有特点,他在给我们上专业物理课的时候,有很多人不认真听讲,就在那里糊弄着玩。针对这个不好的情况,那个老师开宗明义地就讲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学这玩意,这门课也确实很枯燥,很无聊,而且你们毕业之后很多同学根本就用不着这门学问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静下心来认真地学好它。”
“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他又学着那位老师的样子讲道,“因为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们在单位里实在混不下去了,无论是你个人的原因还是单位的原因,你至少可以凭借你的真才实学去考研,从而光明正大地拍拍屁股离开你所在的单位。”
“对于那些一没关系二没背景的人来说,”他继续认真地学道,看来对当年那位老师的话非常佩服,“凭自己的本事考出去几乎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的话,任何一个很不起眼的单位里的负责人都有一万种方法整得你生不如死或痛不欲生。”
“当然了,”他又转折道,当然是替那位讲话非常实在的老师转折的,“官二代和富二代们请随意,因为你们有为所欲为的资本,对于我的课你们爱听不听,我也懒得过问!”
“是啊,”凤贤也发自肺腑地感喟道,显然是受了桂卿的感染,“其实你仔细想想,虽然在以前的生活当中我们曾经看了那么多的书,听了那么多人的话,喝了那么多的所谓心灵鸡汤,但是真正能入心入脑或者能融入我们血液里的东西又有多少呢?”
“真正能够在关键时刻指导我们进行正确选择,鼓舞我们奋勇前进的真理诤言又有几句呢?”他继续自问道,仿佛脑袋里的所思所想比他本人的身体要重许多倍,也高大许多倍,“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桂卿静静地沉思着,这就是他的回答,明确而直接,即不乏赞赏和支持的态度,当然还有一些崇拜和敬仰。
“刚才你提到的那位教授,”凤贤又道,不经意间染上了些优秀学者的风范,由此可见想象中的事情也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影响,“他是从积极的正面的角度来鼓舞和激励你们的,他的本意和出发点肯定是好的,是为了你们这些学生能有一个好的未来着想的。可是现实生活中呢,这个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你就拿这个当官来说吧,”他又具体展开道,也没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有资格讨论这个问题,就开始随心所欲地大放厥词,“首先你得胆子够大,该吹的敢吹,该夸的会夸,该讲的时候能讲,在极个别非常特殊的时刻你还得能说瞎话而不带脸红的,那样才行,对吧?”
桂卿未作表示,其实就是不敢苟同的意思。
“其次是你还得心细如丝、耳聪目明、又精又能,”凤贤像个摆地摊卖杂耍的人要出摊子了一样有条不紊地论述道,“心眼子稍微慢一点你都可能被玩死,有时候死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呢。”
桂卿笑了笑,表示略微认可。
“另外呢,你的酒量还得贼好,”凤贤又道,一点破事竟然也整出了个一二三,脑子确实不简单,“关键时刻既能让人家喝好喝到位,自己还不能喝趴下出洋相,一切还得周武正王的才行。那些喝点熊酒就撒酒疯的人,肯定当不了官。”
“当然了,”他又道,“我说的这只是当官必须具备的基本功,入门的本事,其他的道道就更多了,有很多东西我也是一知半解、稀里糊涂的,纵然是想在你面前表现一番,可笑又没那个本事。”
“谦虚了,谦虚了!”桂卿奉承道。
“过奖了,过奖了!”凤贤客气道。
“哎呦,哥唻,想不到你对这玩意还挺有研究的啊!”桂卿随即再次奉承道,希望凤贤的狗嘴里还能吐出更多的象牙来,“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心得体会吗?干脆这次一股脑地都奉献出来,也让弟弟我跟你学着点啊。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是吧?”
“好吧,反正我这张对自己的好朋友好伙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嘴闲着还是闲着,”凤贤正正嗓子愉快地回道,他就等着这句呢,要是桂卿不这样说,他还真不好办呢,“在贤弟你面前卖弄一下想来也无妨。说起这个为官之道啊,最其实核心的一条就在于让能决定你命运的那个人满意,只要那个人好了,一切就都好了。”
“那么谁能决定你的命运呢?”他又温文尔雅地启发道,真是个诲人不倦的好老师,“当然是你的上级了,至于同事和其他人的影响和评价等等,我只能私下里说一声呵呵了。”
“注意啊,”他提醒道,“我不是说这些东西不重要,我至始至终可没这样说啊。相反的,有时候很多大事还就真毁在众人的手里。”
桂卿点点头,他于这些细微处就是十分上心。
“言归正传,”凤贤再次一本正经地讲道,一心要维护好教师的光辉形象,“要想获得上级的认可和赏识,你首先得搞清楚人家的用人之道,你把他的用人之道摸透了,整明白了,然后再下功夫往他的那个‘道’上去靠拢和接近,自然就离被飞黄腾达不远了。”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啊?”他追问道。
“你这个小歪巴理听起来还挺对头啊。”桂卿笑着鼓励道,他真诚地希望对方沿着正确的轨道继续说下去,都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那么良好的一半便是成功的关键了。
“岂止是对头呀,我说的话简直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凤贤无比骄傲地戏谑道,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看来一个中午的时间根本不够用的,“你且听恁哥我给你一点一点地娓娓道来啊,谁叫恁哥我好为人师呢,哈哈。”
“咱在各类不同的古装影视剧里,”他煞有介事地铺开讲道,一副要上央视百家讲坛的架势,“经常能听到一些位置很高的人在各种比较神圣的场合庄重地宣讲,我们一定要任人唯贤、唯才是举,而不是任人唯亲、拉帮结派、结集营私等等。这些话听上去确实是冠冕堂皇、有模有样的,不禁令人肃然起敬,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实际上不仅任人唯贤排不到前头,就是任人唯亲也要往后排呢。”
“注意啊,我说的可是古代官场,”他又特意强调道,唯恐桂卿思想的马车跑偏道了,那就辜负他的本意了,“可不是说现在的情形。现在朗朗乾坤,巍巍圣土,基本上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即便是偶尔出现那么一两起,那也是极小极小的一部分。”
“那是自然,”桂卿道,“这点觉悟咱还是有的。”
“咱就先说这排在第一位的‘任人唯上’吧,”凤贤湿了湿嘴唇,然后就开始隆重地摆起龙门阵了,“也就是说,你要仔细领会上边的真实意图,上边让你安排谁,你就安排谁,明白吗?”
“本来不明白的,”桂卿道,“但是你一说,我就明白了。”
“否则的话,”凤贤嘿嘿笑道,拿眼睛白了桂卿一下,“上边一不高兴,你的位置就坐不稳了,那就更别说想要继续进步的事了。”
“这排第二位的就是‘任人为帮’了,”他又开口道,真像一个旧社会的绍兴师爷,“古代的官场局面非常复杂,各种利益斗争往往都有逐渐白热化的趋势,表面上看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貌似一团和气,实际上都在下边绞尽脑汁地使绊子和下套子呢。如果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官场上瞎胡混,不弄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在前后左右给你帮衬着,你想干什么都干不了。你不仅干不了什么大事,甚至连现有的这个官位置也坐不长久,很快就会给人家撬掉了。”
“等你把上边的人打点好,”凤贤咂咂嘴后讲道,好像他这样做能在口中直接造出盐粒子或糖精一样,“再把前后左右的人都安插齐整了,弄得像那么回事了,就可以做第三步了,那就是‘任人唯钱’。我为什么这样讲呢?因为‘钱’这个玩意在很多时候比‘亲’还要重要,这个‘亲’无论有多亲,毕竟还是别人,而‘钱’这个玩意可是能揣进自己腰包里去的,而且还永远不会背叛你,出卖你。”
“虽然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桂卿狡黠着补充道。
“贤弟言之有理!”凤贤赞许道,“其实越是死的东西,越不会欺负你、坑你,你就越好掌控它。就好比数理化一样,答案都是固定的,死掐的,你只要好好学,就能得高分,而不像写作文一样,你自以为写得再好,恐怕也很难取得高分,因为它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
“就像电视里常说的那样,死人不会说话。”桂卿卖弄道。
“这排在第四位的就是‘任人唯拍’。”凤贤未接桂卿的话茬子,而是按照自己的逻辑逐条地讲下去,“等你的官位坐稳了,钱也捞到了,就该弄几个擅于拍马屁的人围在自己身边好好地享受一下了。天下的凡夫俗子可以说没有不爱马屁呀,颂歌盈耳神仙乐嘛,对不对?”
“是啊,高帽子的故事咱都听说过。”桂卿道。
“你可别小看拍马屁啊,”凤贤一脸严肃地交待道,那个样子着实有点搞怪,“这可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实践性很强的学问,不是谁想拍就能拍得好的。要是弄不好拍到马蹄子上,那就是自找恶心和不痛快了。但是如果拍好拍出水平来了,被拍的人那真是其乐无穷啊。我这么给你说吧,这玩意就跟抽大烟似的,绝对能让人上瘾!”
“排在第五位的是‘任人唯吹’了!”他提高声音道,好像终于说到重点部分了,“虽然古代的官员不考核GDP的增长率和经济发展情况等,但是也不会放任不管的,也有一套相当严格的考核指标体系。那么围绕这个指标体系,做官的肯定也是要下一番苦功夫的,不然上边怎么用比较服众的理由来擢升一部分人呢?而这些个所谓的考核标准肯定有虚有实,虚实结合,既然实的东西都可以玩虚的,那么虚的东西自然可以更虚了,关键就看你敢不敢吹了。”
“有时候也不能完全说是吹,”桂卿举一反三地补充道,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就看那个话怎么说了,这就和写作文一样,遣词用句、排篇布局都很重要。再说了,古时候写材料不像现在动辄几万字,以前写材料都很简洁,把话说得动听点自然就很重要了。”
“所言甚是。”凤贤再次赞许道,就差捋胡须了。
“嗯,那个排在第六位的就该是‘任人唯亲’了。”他接着较为简短地讲道,都快口干舌燥了,离哑喉咙破嗓子也不远了,“咱们中国人无论干什么事历来都讲究个亲情,等把各方面的事情都打点好了,亲朋好友也该适当地照顾一下了,要不然也显得太没人情味了。太没人情味的人肯定是要挨骂的,就算别人不骂,光自己老婆就能把你给骂死。这个小枕边风可是不易受啊,老夫虽然不当官,但是也深有体会。”
“那到了第七位才轮得上‘任人唯贤’呢,”他继续讲下去,也不看桂卿都是什么反应了,“但是这里边还有个很大的讲究,那就是你这个人再有本事,再能干,首要的一条也不能是个刺头儿,也不能动不动就给人家提所谓的宝贵意见,当然更别提那些永远都不招人待见的反对意见了。如果你动不动就给人家提意见,人家的指示你不听,人家已经决定的方案你也不执行,你动不动就有自己的想法,甚至还幼稚地认为自己的想法比人家的想法还高明,那就对不起了,你再有本事人家也不会用你的,人家也不敢用你,即使迫于某种情况当时用了你,事后也要想办法把你给拿下来,管你什么咸(贤)还是淡!”
“高,高家庄的高!”桂卿佩服道。
“好像三国里有个谋士就是这样的情况,”他忽然想起来电视剧里的一个镜头,于是便言道,算是为对方来作个很好的证明,“他逃跑时在曹操的默许下被射杀了,因为曹操容不了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才。”
“关于这个‘任人唯亲’啊,”凤贤继续阐述下去,越讲越上瘾了,几乎都整成一个完整的系列了,“我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即使是自己的亲人,也不一定就能捞着好处或者沾上什么光。”
“你比如说吧,”他细致婉转地说道,“有些当官的可能出于好心想办法提了自己的亲戚,可是往往到头来就是这个亲戚给自己抹了黑,丢了脸,搞得自己也跟着丢人现眼地受祸害,从而在官场中给自己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最后可能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恶果。所以呢,也不能一看见谁和谁是什么亲戚关系、朋友关系、同学关系或者老乡关系等,就想当然地以为他们的关系就一定铁,其实还真不一定。也就是说,官场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然的亲密关系,一切都是围绕着位置和利益在转动,就算是一个娘的,要是发生了利害冲突照样翻脸无情,九子夺嫡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反过来讲,”他道,“只要是价值取向和利益导向基本一致,即便是没有关系也能硬攀上关系。说到底当官的人还是和自己最亲,其他的都是斜撇子,都是闲情。当然了,一般情况下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应该是例外,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讲到此处他已经有些唇舌发干、口吐白沫了,两个嘴角也都堆满了黄白色的固体和液体混合渣子,胃浅的人见了肯定会心翻的。
“你说得很对,”桂卿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以使凤贤的观点更加完善,“一般情况下除了爹和儿或者两口子之间最亲,愿意无条件地出力帮忙之外,别的关系要是没有什么好处,谁会出那个头啊?”
“要不怎么有句话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沉重的,“不过呢,你看看影视剧里那些千奇百怪的你死我活的宫廷斗争,父子相残、夫妻互害或者兄弟相争的故事也是比比皆是。这说明一旦涉及到了重大的根本的利益冲突,就算再亲的关系也不行,真是爹亲娘亲都不如金钱和权力亲啊。就连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世民那样的伟大帝王还干过杀兄灭弟的龌龊事呢。”
凤贤闻听此言连连点头,此举倒是弄得桂卿有些心虚了,于是他便稍微停顿了一下,仔细地看了一下凤贤刚才逞完口舌之快后疲惫可笑的样子继续言道:“看刚才把你给累的,简直都快吐血了,你说你这么卖力地讲,到底图得什么呀?”
“不图麸子不图面,就图个嘴皮子爽快,过过嘴瘾呗。”凤贤含羞笑道,此刻的他竟然还知道害羞,实在是稀罕。
“那个,你先等会,”桂卿稍后道,“我出去买几瓶饮料,好给你老人家解解渴,不能把我们的世内高人给活活地渴死啊。”
“都说用人有三化,”凤贤趁着桂卿准备出去但是还没出去的空又开始啰嗦起来了,“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化没有提出来,那就是关键时刻要有人给说话(化)。”
“好话先留着,一定等我回来再说,不要一下子都哆嗦光了,要学会细水长流。”桂卿回头笑道,接着便出去买饮料了,但是一路上却都在琢磨对方最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