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茧》食饭咩

2、报复

　　刘洋到底有没有道歉，余诲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少年递给她一包纸巾，“擦擦吧！”

　　余诲低着头，窥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她顿了顿，从手上取下纸巾。她望着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心想“我连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夜里，余诲在床上翻来覆去，悠悠叹了口气，伸手从枕头下面取出软软的方形袋子。袋子是蓝色的，打开，里头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纸巾，像是外婆洗干净折好的手帕，她低头嗅了嗅，清香扑鼻。

　　儿时的光总是走的慢，学期过半，院里的桂花开了，每天枕着清香入睡，那包香喷喷的纸巾不知被遗忘到了哪个角落。余诲刻苦，学习很快就跟了上来，只是普通话依旧说的不好。

　　于是，每天放学，她都会捧着书，坐在大院最隐蔽的位置，笨拙的练习着，“san,三，三上，大三！”

　　她一脸严肃，大概知道自己读的不对，“sh,shan-山，三上!”

　　“sh-sh,shan-山，山上！”

　　一个词，读了半个小时，还是只能偶尔读对，但余诲似乎颇为满意，严肃的笑脸终于有了一抹笑。

　　“哥，那个小土包子！她怎么会在这里，我去把她赶走！”

　　刘洋似乎对这个土包子很不满，说着就要往外冲，被人一把拉住了，“练习完了，人家自己会走！”

　　“哼！”

　　刘洋心里相当不痛快，上次让自己给她道歉就算了，现在还容忍她天天在这里读书，跟号丧似的！

　　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收拾收拾她！

　　余诲一直以为那栋房子的大门是后门，是大院的一部分，毕竟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户人就能够拥有那样大院子，足足有大院的三分之一了。

　　秋去冬来，大院外头的梧桐光秃秃的，偶有几片执着的枯叶，附在树干上瑟瑟发抖，余诲几乎每一天都会数上头的叶子，直到今天已经只剩下七片了。

　　余诲依旧每天去后门练习，最近，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小石凳，大概是院里摆的，一连几天都没人搬走，余诲也就安心坐了。

　　从前她只在那里待半个小时，读完课文就会走，外婆从来不问，只会把饭菜热在锅里，她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吃。渐渐的，余诲在这里待的时间越来越长，看书或是发呆，直到天色暗沉，才会抱起书包往回赶。

　　余诲喜欢那个地方，因为只有那里有四季的颜色，有虫鸣鸟叫，有她心中的故乡。

　　余诲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红色的蜡笔一圈又一圈额绕着，卷成小小的玫瑰，一朵一朵的堆积，她在空白处写上：小王子的玫鬼花。

　　最近在读小王子，一知半解，看玫瑰是玫瑰，觉得最精彩的部分就是沙漠寻到了水，人似乎天生就喜欢枯木逢春，心想事成的戏码，孩子更是如此。

　　画完画，余诲抬头，刚刚还朦胧亮着的天空此刻铺满了云，黑压压的，余诲把画笔和本子塞进书包，起身小跑，寒风刺骨，冬天似乎真的来了。

　　她跑到铁门处，却发现上头落了把大大的锁，余诲出不去了。

　　“有没有人！来人呀！”

　　马上就要下雨的天，大人小孩都躲进了家里，余诲的呼救消失在呼啸的寒风里。

　　她慌了，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在院子里四处搜寻，她一边跑一边嚷着“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回应她的只有电闪雷鸣，几乎是一秒钟，雨像幕布一样砸了下来，砸起许多尘土，泛着些微的腥气。

　　余诲嚎啕大哭起来，她抱着书包往前跑，雨滴打得她睁不开眼，雷声却催着她跑跑得更远，终于她找到了那栋房子。

　　躲进屋檐，余诲才发现这与她住的单元楼大不相同，门外做了五六层楼梯，上去了才是两扇紧锁着的大门。

　　余诲背靠着门前的柱子，蹲下来用双手抱住自己。一阵风吹过，寒气从骨头里渗了出来，余诲的牙齿开始打架，她坐在冰凉的地上，逐渐感受不到冷，却觉得全身都在灼烧。

　　曼城最早的富人区，江都王府，一座气派的别墅里正在举办宴会，宴会的主角是个出生一个月的婴儿。

　　刘洋穿着白色西装，脖子上系着领结，一副小王子的派头。

　　他看着屋外的雨，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另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少年，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刘洋，你都快把我晃晕了，怎么，身上长跳蚤了？”

　　刘洋支支吾吾，垂着眼不敢看自家堂哥，又看了看外头的雨，终是忍不住问：“哥，你说，这么大的雨，一直待在外头会怎么样？”

　　少年没出声，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极爱闯祸的刘洋。

　　刘洋被盯得浑身发毛，眼睛一闭，嚷道：“我把后院大门锁了！”

　　少年的瞳孔一缩，伸手抓住刘洋的衣领，“人家要是出了什么事，看你怎么陪！”

　　少年找到爷爷，说明了情况，爷爷当下便要跟他一起回去，被正在举行典礼的新手妈妈拦住了，“爸，小穆，你们去哪里？等下还要拍全家福呢！”

　　老宅的那会在那个全家福她早就想换了，一直找不到理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不好意思，阿姨，家里有重要的事情，我们需要立即赶回家。”

　　少年的年上流露出超乎年龄的成熟和冷漠。

　　女人面色一滞，“周穆，我知道你对阿姨又误解，你一直不肯叫我妈，我能理解，可天佑毕竟是你弟弟，也是爸的亲孙子。”

　　说道这句话时，女人看向旁边威严的老人，“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这样做？”

　　少年顿了顿，几乎立刻就领会了女人的意思，他抬眼看了一眼女人，讽刺的扯了扯嘴角，“薛老师，你跟我父亲的事情我不敢兴趣，但我跟你从来都不是一家人，他，”他指了指旁边被佣人抱着的婴儿，“也不是我弟弟，你们一家人想怎么照全家福，我都没意见，只要别带上我！”

　　说完，少年头也不回的走了。

　　“爸！你看......”

　　“担不起你声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