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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海鸥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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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瑶听闻这件事后急得不行,连忙打电话给姜灵安慰她,并想在网上发声支持他们两个,却被姜灵和陆骏联手制止。
平复了下心情,沈瑶知道是自己太着急,压下心头的焦急,沈瑶开始联系与自己相熟的律师。
孙源赫然在列。
陆骏一直沉默,直到沈瑶做完她所有力所能及的事,他才开口,告诉她宁同光从前与他姐姐的一段:“宁同光……他从前确实是那样的人。”
沈瑶的动作微顿,转头看向他,轻声道:“我知道。”
深吸一口气,沈瑶目光复杂,却也终不再犹豫,微笑着开了口:“陆骏,我不是傻子。迄今为止,在你眼中,同你谈起恋爱的我,还是你的缪斯女神吗?”
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她忽然红了眼眶。
“……我的意思是,我想问:你对我的爱,真的是男女之爱吗?”
“我……我怎么可能对你不是……”
话说到一半,陆骏犹豫了。
或许他也未曾想过爱与崇拜的区别。
一直注视他的沈瑶见此,心尖苦涩不已。
“陆骏,其实,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从我上大学起,就是了。”
沈瑶突然提起她的过往。
泪光在她眸中闪动。
“你不知道,当我听到我会和你上同一个综艺的时候,我开心得在家里疯狂练了半个月的歌,你的歌。再后来,我和你一起创作,哪怕争论不休,各执己见,但那段时间,真的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你是说,你一直……喜欢我?!”陆骏闻言,不合时宜地神经发散,面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无法克制地,沈瑶的情绪在这时变得淡了些。
泪水被她咽下,她开始嚼用苦涩。
“是啊,我喜欢你。可后来,当你用那些……是人就能一眼看破的套路来追求我时,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说着,沈瑶黯淡了她的眸光。
泪水自她眸中倒流,她开始变得坚硬如铁。
“不!”陆骏注意到了沈瑶的表情,连忙慌乱地解释道,“不是,我是真心的,沈瑶,你信我,我怎么可能对你不真心……”
沈瑶径直走到陆骏面前,仰头,直视他的眼睛。
痛苦,坚强,冷漠,炽热,混在一块,直直击中了陆骏心中最脆弱最不堪的那一角。
“陆骏,你认真地回答我,你真的爱我吗?爱这个普通的我。哪怕有一天,我不能再为你带来灵感,也不再是你的缪斯。”
她不想当因灵感枯竭就被人抛弃的缪斯。
她想成为偏爱,哪怕只有一刻、一瞬、一人。
陆骏只觉自己的心脏被利刃捅了个对穿,鲜血汩汩而流,浇冷了他肉身的每一寸。
他到现在才明白,他从前那些不负责任的“套路”与“追求”,有多么令人失望,又有多么让人彷徨。
他颤抖地伸出手臂,轻轻抱住沈瑶,抱住她一整个。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那么害怕,怕自己多用一点力,就会伤害到身前的这个人。
“我爱你,我只爱你。灵感没了,我可以去想去找去创造。可唯有你,唯有你,是世上独此一份,谁也不能替代。”
沈瑶读出陆骏强撑镇定下付出的慌乱真心。
沉默半晌,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释然了。
沈瑶知晓爱这种东西保质期不会长久,那么,有过一瞬,浓烈到极点,浓烈到能被她感知,便够了。
“我也爱你,我也……只爱你。”
两个人静静相拥了片刻。
沈瑶伸手,轻轻扯了扯陆骏的手臂。
她对于长久承受这种过于单一的单调动作,有时还是会觉得乏善可陈。
“好了好了,可以松开了。”
热气吹拂过侧颈。
陆骏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立即把手放下,退开两步。
耳根微微泛起红。
沈瑶抬手,很自然揉了揉陆骏的耳朵,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开始梳理微博上的事情脉络。
“我知道在姜灵的这件事上,我有些情绪上头。可我们是六个人一起上综艺的,现在已经爆出节目有剧本了。骏骏,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如果听之任之,对我们的名誉形象乃至未来,都会产生巨大的伤害与阻碍。”
深吸一口气,陆骏正色,回道:“我会和我姐联系,努力压下这件事。”
沈瑶皱着眉,摇了摇头:“堵不如疏,我知道陆氏投资了这个节目,但也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坏掉自己的口碑。和姜姐姐那边联系吧,跟着他们处理。”
陆骏拧着眉,重重地点了点头。
凭着人脉和过往经验,姜灵的团队很快就出示了澄清通告,并以最快速度提起诉讼,给那几个带头黑的营销号以及顺藤摸瓜扒出的水军团队头领寄出律师函。
她都将不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些人不会以为她还会像之前那样畏手畏脚,投鼠忌器吧?
姜灵捏着黑色签字笔在诉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眼底闪过一道冷光。
姜灵的那些对家见她真的退圈,不再继续纠缠,一声令下,其脂粉带头一群粉丝离开了战场,只留下了几个营销号在明面上当挡箭牌。
只可惜,姜灵这次可不会轻易饶过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那些蛇鼠虫蚁连带着那些借机蹭流量的家伙,都被姜灵送了律师函,只待从微博那收集完证据,就送给他们一个此生难忘的案底。
谁都别想逃。
网络上那些难听的的流言在姜灵雷厉风行的手段下逐渐平息。
二人的生活也渐渐归于平静。
偶尔那些残留的流言蜚语也会引来几道梦魇,贪婪地纠缠着宁同光,被姜灵撞见。
梦魇来时,宁同光伏在案上,身体蜷缩,轻轻颤着,口中溢出断续经篇。
姜灵叫他不醒,忧着眉头凑近细听,才惊觉那是篇佛经,能净业障。
神佛?
何时人愿信神佛?
姜灵的心颤了颤。
“活不得,死不得,半死不活,时刻。”姜灵呢喃了一句,脸上空茫茫的,似是寻不到她本应与之成为宿命的归属。
她的爱人生了迷障。
她却对此无能为力。
一滴水落在宁同光消瘦的脸上,再是第二滴,第三滴。
姜灵抬手去擦,却发现它们接连不断。
欲探寻源头,一寸寸,沿着水滴的轨迹摸索,直到她的手指触到自己的皮肉,姜灵惊觉,那些原是她落下的泪。
“宁同光。”姜灵唤他名字的声音发了颤。
“你不是说,你和我是一样的吗?不是要我相信你吗?”姜灵有些茫然,问他道,“为什么你偏要执着于那些根本就不重要的东西?”
悲哀的自厌锁住了宁同光的爱,连同他的心门。
可姜灵不愿意。
“我们本该自由了。”
尽管自私,却再无顾虑。
姜灵厌倦了永远对着她的摄像机镜头,从她的舞台到她的床,似要侵入一条灵魂的每分每寸;她也厌倦了那些无休无止的掌控欲,公司,经纪人,甚至是粉丝,他们都在思考着怎么让她变得不像她,要她如提线木偶一样。
哪怕她爬上高位,也依然如此。
用弱点威胁、借多方掣肘、凭利益交换,如蛛网细丝,密密麻麻地缠绕她、胁迫她、吸食她,如光似影,无处不在。
她宁愿放弃名与利,背负骂名与唏嘘。
只为自由。
“宁同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姜灵在宁同光身边坐下,轻手轻脚地,依偎着他。
“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时光寂寂,他们扎根在这一隅。
此后三年,宁同光囿于迷障神佛皆求,姜灵困于现实所求无门。
这或许就是他们欺骗众生所换得的报应。
当初那一颗小小的不安的种子,终于落地,在恶语流言的浇灌下生根发芽。
但没人愿意服输。
白茉莉同那株与他扎根于同一片土壤的幽绿色藤蔓,拼死搏杀。灭杀藤蔓,则他生;被藤蔓抢走养分,则他死。
姜灵一直护着她的那株茉莉花。终于,那些琉璃做成的花与叶,凭着破裂己身的狠厉,用琉璃碎片搅碎了那片藤蔓,又在此后静悄悄地拼凑起自己的碎片,枝枝蔓蔓地,引了阳光照向她。
宁同光好的那天,清晨下了很大的雪,到了下午拉开窗帘,姜灵却发现外面艳阳高照。
阳光照在雪上,温柔而耀眼。
她听到雪说:“吃了我。”
欺身上前,她借红尘弄冰雪。
一捧乳白的雪。
此后,宁同光再不谈神佛,如玉白背只在姜灵掌中瑟瑟,清冷似妖的雪菩萨,融作水面温软落花,深浅交错间,于浮世错落。
清醒地,横波。
眉眼如琢。
姜灵陪宁同光走过经年的逝水,如今的她已不在娱乐圈里工作,新的事业建立在她多年培养起来的良好审美上。
她成了一名摄影师。
用相机拍下每一份美丽的不朽,烟火的绵永,恒恒久久。
宁同光则是经陆骏的介绍,向真正的词人进行学习,出师后和姜灵全国各地到处跑,自命为“与灵之旅”。
他的作词风格多变,可古意禅情亦可华丽诡谲,时常令人惊异,逐渐也拥有了自己的拥趸。
过往的流言为他披上了一层艳灼的外衣,又在他的才华下变为天边的一粒埃尘,再不重要。
有折服于宁同光词作的粉丝在了解过那些过往后,唏嘘而愤懑,忍不住连夜给宁同光写了一封信:
后来,他们一边唾弃你,一边食用你,分用你的美丽。
仿佛你是一条幽蓝色人鱼,鳞片闪闪,唇角鲜红,一颦一笑撒下鱼钩,就让人类前仆后继堕入深海。
万千传言中,你成为罪恶本身,将有罪的爱传道于世。
所以他们的恶行也就变成了一场泼天正义。
“是义举啊!”有人这么说,手捧话筒,做宣演。
“是英雄啊!”有人这么说,撒上鲜花,做冠冕。
剔骨拔刺,他们要切下你最嫩的那片皮肉,制成一道热气腾腾鲜香扑鼻的菜肴。一口咬下,便能,得长生。
畏惧吗?
当然。可畏惧也能充作提鲜味的调料。
束手就擒吗?
行动证明了一切答案。
只见你抽出艳骨,打了一把尖刀,寒光猎猎,刀刃对外,劈开了这片恶意所铸的荆棘海。
你以钝感作甲,以身□□,劈开千万年来人类汹涌磅礴的病海。溺水者拖拽你,深海鱼食用你,你仍然斑斓而破碎地前行。
等到每一道伤口都长出嫩芽,化作比刀刃更坚硬的盔甲,你借此作屏,一道又一道地摆下,净土由此来。
而你继续前行。
天空在上,病海在下,中间是万灵自由的海鸥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