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奶油面包3号

5、隐患一

　　姚霖所在的软件公司作息非常有弹性，固定时间是9点上班17点半下班，如果你迟到或者需要早走，差出来的工作时间自己补，他早上8点前就到公司打卡了，多出的一个小时工作时间，用来下午早走，他公司离许政颢的公司只隔了2站地铁，他不到17点就到许政颢公司的接待处等他了，偏不巧，许政颢有个系统问题还没修复完。
　　许政颢的公司是做游戏的，他是创始人之一，他总戏称自己现在是半隐退状态，目前的工作内容只做维护和测试，虽然是老板但现在在公司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他的创业伙伴郑铎，目前全权掌握着公司的一切动向，也是公司的灵魂人物。郑铎单身，家庭关系简单，父母完全不需要操心，于是他可以非常专注，把每一天里的十几个小时都用来工作，不用对比许政颢，郑铎跟任何人比都不逊色，非常认真、敬业。

　　郑铎是16点半出去吃晚饭的，晚饭也算是他的放松时间之一，等他回来前台都打卡下班了，姚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郑铎没绕开，过去跟他打了招呼，“等政颢啊？”
　　姚霖站起来，非常客气，“郑总好。”
　　郑铎不在意这个，“叫我郑铎就好，我去帮你看一眼他忙什么呢。”
　　许政颢大概还需要半小时的时间，他很怕被人等其实，会让他心理压力很大，郑铎敲了他办公室门，“有约还不走？”
　　许政颢侧头躲开面前的大显示屏，“还没搞完。”
　　郑铎挽了袖子，“我来吧。”
　　创业初期时，许政颢和郑铎常交换活干，一方面是解压，一方面是锻炼能力，公司如今十分稳定，两位老总的办公室一左一右，中间是大的综合办公区。很久许政颢都没干过郑铎的活了，所以郑铎如今要帮他干活，许政颢特不适应，郑铎说：“没事，换换手，姚霖等你一会儿了，你们要干嘛？”
　　许政颢说：“去看个话剧。”
　　郑铎说：“7点半开场？”
　　许政颢点头，郑铎又说：“走吧，还要赶个晚饭的，等你搞完了都没空吃饭了，约了人还让人饿肚子，不礼貌。”
　　郑铎扯着许政颢的手臂把他拉起来，“走吧，我来。”
　　许政颢虽顺势站起来了，但还有些犹豫，郑铎撵他，“我还能搞砸了不成？”许政颢笑，“不是，就是···”
　　郑铎说：“我很久没帮你干活，不习惯是吧？你以后可以多支使支使我。去吧，赶紧的。”

　　***
　　姚霖正在手机上刷新闻，看到许政颢这么快下班还挺意外，“我都准备订个外卖等你一起了。”
　　“走吧。”
　　姚霖没开车专程搭地铁过来的，于是许政颢开车，到大剧院停车场停好车后，他俩就在附近的商场里找晚饭，大餐厅和热门的店都排队，逛了一圈选了个做西北面食的店，开放厨房，料理台在店铺中央，透明玻璃环绕着，案板上大块的面团，做面时面团摔砸在案板上，能听到砰砰的声音。许政颢这会儿才有空查看手机。

　　砂锅里牛肉已经软烂极了，后放的萝卜也已经炖软入了味，关了火，就等人，等啊等。
　　许政颢的信息回过来，“你在家？”
　　路呈回个，嗯。
　　屏幕显示着在输入，又随即提示消失，等了一会儿，等到一句准话，“晚回家，晚饭你自己解决。”
　　路呈一口怨气沉进身体里，接着一巴掌拍在了餐桌上，爆了句粗口，“艹！”

　　话剧名叫《橘子汽水》，故事倒不是多深刻，内容也不新鲜，但很多金句。
　　就是讲一对差异较大的男女恋爱的故事，他们跟现实对抗，跟父母对抗，跟距离对抗，几乎闹到天翻地覆，最后才破除一切障碍在一起，但是没几年，女主角跟男主角双双变心。
　　许政颢第一次看这个故事时，散场就开始乐，一路乐到家，最后给了个简单的评价，挺现实。这次是许政颢看这个故事第四遍了，他都能顺着场景默念出台词。
　　这戏估计被内幕不少票，满满当当的观众群里有些人一看就是全家出动，有人中场来来回回进出，还有一些小孩子的声音在观众席里来来回回。
　　对于噪声环绕，姚霖有些焦躁。许政颢也很无奈，一旦出声去交涉就败了自己心情。
　　一半劝诫自己把专注度放回舞台上，一半是处于要起身爆吼一声“安静”的冲动中。
　　这次好不容易挨到结束，许政颢坦言，“还是看小众剧目更安静。”
　　姚霖跟他并肩，“今天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往常这种讨厌的阵势多发于电影院。”
　　这点许政颢很是赞同。

　　理所当然，承人情。
　　姚霖负责票，来找许政颢。许政颢回礼，要请他吃饭，要送他回家。
　　因为票价，又因为今天的饭太简单了，许政颢日后还要从别的事上多补些，回给姚霖。
　　回去路上，姚霖听许政颢的歌单，在副驾上随着旋律轻轻哼唱，许政颢偶尔跟着节奏接一句，两个人的心情比看话剧时好太多了。
　　到姚霖家小区门口，许政颢顺道下来在旁边水果店买了点水果，姚霖说家里不缺东西，没什么要买的，陪许政颢在水果店溜达了一圈，之后在许政颢结账后占了点便宜，顺了两个橙子和一个芒果。

　　许政颢到家的时间，严格来说不算晚，洗洗正好睡觉。一开门，家里还有些辣椒的味道，打开灯，气味的来源，不是炒菜时没散尽的，是餐桌上的东西根本没收拾，两盘菜一个砂锅，摆成个三角形，还有用过的碗筷，碗里还剩半碗米没吃完，厨房的灶台一看就是做饭时顺手抹了一把，之后就没擦过，一些已经干掉的迸溅油渍非常明显，大玻璃碗里烫西红柿的热水早冷透了，西红柿卷了点皮还在里面躺着，碗里打散的鸡蛋有着漂亮的橙黄色，蛋液面上还有永不会散的几个小气泡聚拢着。许政颢拎着水果，面无表情看完这一片狼藉，卧室关着门，路呈已经上床了。
　　许政颢放下水果，碍于身上的衣服没换，他坐到了地板上，此刻他需要冷静一下。
　　手机响了两声，是姚霖问他到家没？
　　许政颢回信息，到家了。
　　姚霖：好。
　　许政颢没再回消息。

　　这种时刻，不论是谁，都不会情绪平静吧，许政颢更想干什么，一脚踹翻椅子，把桌子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摔碎，要制造出巨大的动静，让卧室里的罪魁祸首惊醒，那他必定也要大发脾气，然后大吵一架吧，不管后续会变得多难收拾，还是发泄一场才能让许政颢的心情来得更舒适。
　　这只是他脑中幻想，如果大闹，最后残局还是他搞，那多费那么多力气干嘛呢。
　　许政颢苦笑一下，接着手撑地爬起来，卷高袖口，没吃完的菜装到保鲜盒里盖好盖子放进冰箱，剩饭扒拉进垃圾桶，用过的锅碗瓢盆放进水槽等待进一步清洗。
　　番茄和蛋，许政颢犹豫了一下，倒掉太浪费了，他靠在厨房的柜子上，把西红柿扒皮，就这么吃了，打鸡蛋的碗罩上保鲜膜也先放进冰箱，明天再说吧。
　　挨个洗完，把油烟机面和台面都擦干净，生姜味的洗洁精味道淡淡。许政颢还把家里的地也拖了一遍，脚上的家居拖是去年买的，鞋底有些磨损，在阳台放拖把时，地上有小块水渍，许政颢滑了一下，稳住后抬头一看，晾衣架上有个湿漉漉的还在挂水珠的围裙，那小块水渍就是这么来的。
　　他重新把围裙拧干水，拖把拖干净地面。
　　地板全部变得光洁锃亮。

　　许政颢和路呈结婚那天，严格来说是要正式变合法的那天，许政颢要是个计较的人，估计那天都不会出门，他在卧室换好衣服出来时，脚指头踢到了床脚，超级疼，他那么能忍的人，都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路呈当时在客厅等他，卧室门是敞着的，家里也没有别的声音，所以他撞到东西以及叫痛的声音路呈是百分百听到的，他没有进来，也没有及时出声问询。许政颢原地缓了一会儿，等他已经缓解后出去，路呈才问了他一句，刚怎么了？
　　当时对这个问题自己回答了什么，许政颢现在努力回想着。
　　热水从头浇下，许政颢闭着眼睛站在水流下，等他洗好澡，他都没有回忆出来自己当时的反应。挪到现在说，就算自己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因为这件事，应该都不会去结婚吧。如果你的爱人，对你如此不重视······
　　不是如果，推倒这个词，此刻打开卧室门，路呈并没有睡，靠在床头抱着手机，在上面跟人打麻将，二更半夜的，他还能有3个朋友在陪他玩如此无聊的东西。
　　许政颢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去厨房，倒掉昨天的剩水，洗了一下，重新倒了一杯热水，再放回原位，他一言不发，进了被窝，平躺着总能感受到路呈手机屏幕的光亮，于是他又侧面朝外，贴近了床沿。

　　路呈表面上在玩，心里却一股子气，这会儿许政颢还能睡着？不该交代一下自己的问题吗？路呈忍啊忍，等又打完两局，他退出小程序。
　　“你不该跟我解释一下吗？”路呈看着许政颢的后背说话，有些气急败坏，他一字一顿，“许！政！颢！”
　　许政颢呼吸平稳，他一动不动，“你要什么解释？”
　　“你为什么晚归，为什么不回家吃饭，我做好了菜，结果你来一句晚回来，你不是加班吧，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看话剧了。”
　　“看话剧？”路呈问：“你自己？”
　　许政颢没答，路呈猜到了，“姚霖是吧，你俩倒是挺搭的啊。”许政颢拱火的能力非常优秀，他轻飘飘扔了两个字，“还好。”
　　路呈火冒三丈，手机是最先遭殃的，被他猛得一惯，跟地板亲密接触，很大的声响，许政颢提醒，“楼下邻居要来找的。”
　　下一秒，路呈一脚踹上了许政颢的后腰，许政颢整个人猝不及防，直接跌下了床，路呈没想到他毫无防备，一时间有些傻了，许政颢落地时，脚本能撑住了一下，只是没撑住，膝盖先撞上地板，咕咚一声，这下可比路呈摔手机的动静大多了，许政颢怀里还拥着被子，不过并没有起到缓冲作用，过了几秒许政颢才爬起来，估计摔不轻，路呈要示弱的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许政颢把被子团团抱进怀里，声调还很稳，“大前天，我跟你说了我今天要去看话剧，你听到了，还问我看什么，我说看橘子汽水。你说，怎么又看橘子汽水，都看了几遍了，不无聊吗？”
　　提醒到这种地步，路呈想起来了，事是许政颢在早饭时说的，他确实是没记进心里去。
　　“我···忘记了。”路呈这会儿语气弱下去了。
　　许政颢点点头，“行。”
　　说完他抱着被子转身出去，去书房睡沙发了。
　　路呈不服气，高声道：“那你今天该再提醒我一下的，你明知道我记不住这些小事······”
　　门外，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