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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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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第三个村委会时,已经到了中午,我将大家都堵在办公室,要每个人的手机查看元道经纬相机。村委会5个人。我查看了第1个人的相机,另三个人纷纷表示自己没有,并且询问我缘由。我环顾四周:还有一个人呢。我刚来的时候他分明还在
工作人员解释:“可能有急事走了吧。”
我:“他安装这个相机了吗?”
工作人员答:“装了,他是干城建工的,有这个相机。”
我发了疯一般朝着往外跑去,刚拐出胡同,一个声音叫住了我:“我在这儿。”
我吓一跳回头,见一个人靠在墙角,目光平静的看着我。那个神情,绝不是局外之人。
我激动,上天抓住他,他推开我,指了指旁边的小树林:“你半个小时以后在这等我,别被人看见。”
说完,骑着他的摩托车走了。
其他工作人员以为我俩要打架,紧随在身后追过来,只看到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拥有元道经纬相机的人离开的背影。
“怎么了?”大家惊慌。
我摇摇头:“没事。他欠我钱。”
众人:“……”
我低下头默默走出村委会。
我打发走了司机,自己去附近的店里边买了面包和水充饥,漫无目地乱晃了一会儿之后重新回到那个小树林,在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等待来人。
五分钟之后他来了。
将摩托车停在村委会之后便进树林来找我。
“我是李雪,张秀丽的女儿。”我站起身,紧张地自我介绍。
他是村委会的会计,今年三十七岁,家里是修家电的,他对这些电子设备很是熟悉。
“为什么找我?”他见到我,脸色不太好,“证据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只有那点东西。”
我摇头:“只有这点吗?”
他生气了:“你什么意思?”
“在其他人之前,用特定的相机拍下照片,保存了那么久没跟任何人说。你应该是一个心思特别缜密的人,我不相信只有照片。”我其实也是没有证据的,都是推测,过去这个日子,我把每一个细节反复锤炼了很多遍,“你当时已经怀疑是他杀,只是拍照了吗?没留在原地,看看围观的人中有没有凶手吗?”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不错过一点信息,他的脸色果然就变了,迟疑了一下:“我当时仔细看了所有人的脸。你弟弟反应很夸张,围观的人说,毕竟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别看平时一点都不亲,真死了也疼啊。”
我冷笑一声:演戏嘛。因为心虚,怕被别人看出来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表现得比较夸张。
“还有谁在那儿?”我继续问。
他低下头,极为艰难的说出另外一个人:“你爷爷。”
我的心内响起五雷轰顶的声音,闪电照亮了我震惊的表情。
“不是……不是我爸爸,是我爷爷吗?”
他点了一下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迅速的回顾了一下那晚的事情,努力分析另外一种可能:畜生做的事后害怕不敢过来,由知道真相的公公出来探查情况也是有这种可能的。
想通了,抬起眼帘想继续问的话,却见他表情复杂,似乎有什么话没说,我愣了愣,刚被我否定掉了可能性再次浮出来:“你看过监控了?”
他像被电了一下,猛的抬起头看我:
“你——”
我:“我想查看监控,可是他们不给我看,重要的地段都被警察调走了。你怀疑的时候,监控还在,你是不是查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好像自己努力挣扎,却还是掉入我的陷阱:“对,看过了。我亲戚家在那条路上,市场有几家店的监控也是我安装的,我以检查的名义偷偷拷贝了数据。”
我心跳如擂鼓:“那天晚上,是谁?”
他又停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一个人物:“你爷爷。”
三个字一出,我猛然回到了出事那晚,我面向荷花池站着发呆,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推入荷花池,我拼命挣扎,身体转向了岸边,我看到树下站着一个黑影,瘦瘦的,似乎还有些佝偻,似乎拿着一个拐杖。
他就那么看着我扑腾,也是冷漠如刀,我在死亡之前,再一次抬起头看过去,终于看清楚的脸:满是丘壑,穷凶饥饿。
我的公公,那个爱拿着拐杖显示威严,万恶之源的畜牲之父,亲手杀了我。
打了一个寒战,好像刚从冰水里爬出来,冷得直发抖。
他把拷贝的视频给了我,再三叮嘱,甚至是恳求:“别跟警察提我,我想在这干到退休。我家里人和亲戚都在这,我不能当那个举报人,否则你妈妈的昨天就是我的明天。”
我抱紧了证据,点点头,想了想,扑通一声,对着他跪下。嗑了几个响头:“大恩大德,我用后半辈子报答。”
吓得他急忙叫我扶起来,叹息:“别这样,我能体谅你的苦。大家都不容易。”
说完,走出小树林提前回到村委会上班去了。
我在小树林待了一会,擦干脸上的泪痕后也出来,打算在附近转一圈之后打电话叫司机来接我,可没想到才刚出树林没多远,一眼就看到警车停在道口,所长靠在警车上抱着手臂看我,见我出来对我招了招手,我左看右看,还是没法视而不见,只好走了过去。
所长摆了摆手要我包里的东西,我急忙抱紧,所长倒也没为难我:“我猜猜有什么?监控视频?”
我生气了。”
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侦查的方向,也有了一部分证据,但他们什么都不说,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
“我们查案有流程,只有这几个人,速度没那么快。”所长向我解释,“谢谢你替我找到关键的证人。”
说完再次伸出手。
见我仍旧抗拒他,他补充一句:“信息保密,这是职责所在,不能够违反。我们已经掌握了初步的证据,马上要跨省展开工作了。希望你给我们点时间。”
我还是犹豫不决,不太敢把证据给她们。
“你放心,我们只要真实的证据,不拖无辜的人下水。”他知道我在犹豫什么,又追加了一句。
我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
他们拿着证据,我坐上警车跟他们一起回去。
回到宾馆,我将房门反锁,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
照片上的脚印是油渍,应该是他推我的时候饭盒落地,我落水,他身子也猛地向前一倾,踩到了地上的饭菜。那个角落有点偏,没有路灯,他没注意到,把饭菜踢到荷花池中,就那么往回走了。
等到回家之后发现自己脚上都是油,但也不敢返回去清理现场,所以打电话给孙子回来收拾烂摊子,他在第2天则小心翼翼地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查看情况。
呵,真好笑。我之前一直以为恨到想让我死的是畜生,没想到是他爹先动的手。
第二天,我和警察打过招呼之后提着行李再次离开,回到了我女儿生活的城市。
他们都在这里,当然也要在这里。
36
舆论监督着,每日都在催进展,警察们压力山大,在一周后发布了第一款通告:经调查,李某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
接下来就是拓展调查包庇案了。
李歌因为包庇,又加一项罪名。
畜生那边都是死撑着,无论怎么问都说自己不知情,警察没查出他的罪证,只好作罢。
婆婆在外面快哭瞎了眼。
珊珊见事情那么大了,不敢再纠缠其中,火速撤了案跑回家了。
我掐指算了一下,畜生快出来了。
我翻着江科给我的证据,琢磨着怎么才能给畜生一刀。
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找了牛郎,好像也不犯法,到外面酒店开了房,没被抓现行,这种程度能拘留吗?
如果举报那个牛郎□□,牵扯到客户里有他,是不是效果会更好一点?
我纠结许久。那种会所,背后基本都是有人的,我前脚举报,后脚信息就能被人扒出来,吃不了兜着走。
到底该怎么办呢?我想了很久很久,再也找不到像姗姗这么好用的工具人,只好暂时作罢了。
先等等看吧。爸爸和儿子都因为他坐牢了,他一个人在这个老妈生活,以后举步维艰,对他也是一种惩罚。本地没有人再敢用他了。他那个年纪,到外地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
长线折磨也是折磨。我自我安慰。
但我好像高估了这帮畜生,他们怎么可能安分。半个月后,警察打了电话让我去认尸,我以为畜生死了,差点兴奋得笑出来,可是警察说:“你弟弟在移送过程中,袭警后逃跑,出车祸当场身亡了。”
我哑了好一会儿。我对这个小畜生没什么好感,可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牙牙学语时也曾喊我妈妈,蹒跚学步时也曾跑向我,我偶尔逗他一下,他咯咯直笑大眼睛弯成一轮新月,我曾也心动过,想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
可李家不允许,他们不许一个奴隶和即将继承皇位的孙子亲近,生怕孩子站在我的角度,看到他们是如何的变态。
我亲眼看到了一个孩子被如何养歪。
叹息一声,挂断电话,驱车去认领遗体,又带上我的婆婆一起去了殡仪馆,送他最爱的孙子最后一程。婆婆哭倒在殡仪馆。
“你怎么这么恶毒啊?”但她仍旧不知悔改,推开我恨不得想杀了我,“他是你亲弟弟呀,你为什么这么害他?为什么?”
我没吭声,任由他她打着。
送李歌去火化场之前,我接到了警察局打来的另一个电话——那个畜牲,那个从未疼爱过儿子的畜牲在得知儿子惨死后当即昏倒,查出脑溢血,出血量过大,又演变成了中风,被送进医院抢救了。
我怀疑他故意装病躲过牢狱之灾。我没有证据,他就是那样的人,这个病在他身上出现绝对是离谱的。
从火葬场出来,我抱着骨灰盒,将婆婆送到了出租车上,给哭得半死的人加了一个砝码:“奶奶,我给弟弟找墓地,忙爷爷官司,你去照顾爸爸吧。他在医院,中风了。医生说要瘫一辈子。”
说完,给了司机一个地址后,我扬长而去。身后响起了老太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才不理会呢,路费我都不给你。
我抱着骨灰盒去了市场,买了一小包石灰带在身上,开车去了郊区,找到了一个公共厕所。
我把他的骨灰倒进旱厕的粪坑中,拿棍子搅拌了一下,忍着恶心从里面出来,将塑料袋里面的石灰倒进骨灰盒,抱着一罐子石灰去租借墓地。
租借多久呢?一年够了吧。也不少钱呢。
我这样想着,开心地笑出了声。
我猜我已经变态,可我都是被谁逼的呢?
我开车回到女儿的家,那里空荡荡的,江科的东西都搬走了,现在这里是纯粹的我女儿的家。我换上之前留在这里的,属于我的睡衣,躺在了女儿的床上。
我喝了4片安眠药加一杯红酒。
之前警察带走了两瓶,嘱咐我如果需要去医院开。
好可笑,怎么可能不偷存呢?
“小雪,妈妈好想你。”多日的忙碌奔波,我的声音已经沙哑,望着辉煌的灯光,笑着,眼泪从眼角流下。
意识很快模糊,我看到我的女儿小雪穿着漂亮的白色裙子向我走来。
“小雪,回来吧。”对她伸出手。
她牵住我的手,已经满脸泪痕:“妈,回去吧。回去替我好好生活吧。”
我摇摇头:“小雪,这是你的人生啊。应该好好活着的人是你。你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就被这个世界害死了。我满手肮脏,我有什么脸没活着,用你积累下的人生活着。”
她抱住我,哭得越发伤心:“谁说我没犯过错,我犯过好多错。”
“我十几岁的时候讨厌过您,觉得您和其他人口中讲的一样作死。都是因为你不够安分,太能闹了,这个家才鸡犬不宁。
我后来一直在后悔,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亲眼看着你被伤害,我还有这么可怕的想法。是因为我是变态吗?天生是个恶人啊,都是肮脏的恶人之心,我是个坏人。”
我拍了她一巴掌,不许她胡说八道:“你怎么能是坏人呢?你是我最好的女儿啊。你那个时候讨厌我是因为你太弱小了。你知道他们是错的,可他们是天,是无法改变分毫的天,所以你有了奇怪的想法,认为只要我安分下来,这个天就能维持住表面的和平假象。
你太小了,你怕我离开后,你的日子更难过,你只是想留住我,不让你成为被抛弃的孤儿。”
“人都是自私的,本能地向着自己,当初你要离婚,我嘴上说着支持你,私心却是希望你想开了放弃。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把我拉出地狱泥潭的人,而江科是拉着你的人,你一旦放开了他的手,我们母女俩都会再次跌入泥潭。
我那个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私心。”
“我为了你忍到那时候,弦已经绷到最后了,经不起功亏一篑,从头开始的打击。那比杀了我还让我痛苦。
对不起,小雪。
对不起,妈妈太没用了,保护不了你,让你面对那样艰难的选择。”
我抱住我的女儿,哭着说出我积压在内心许久的话。
我发现女儿初中时的日记后,也曾在网络上求助,懂一些心理学的人给了我如上的答复。我用女儿的身体重生后,去找了专家,专家分析出了我的心理。她说,“不要苛求完美,世上没有无瑕的人。亲情与其他几种感情相比,最大的优势是包容。
你包容过她懦弱,她包容过你粗俗,你们的爱让你们在对方心中成为可以被接纳的“完美”的人。”
我终于释然,把心中曾经的疙瘩都解开了。
“妈,替我活下去吧,替我照顾好润润。”小雪好像也放下了,她放开我,笑着看我。
我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不,这是你的人生,我还给你。”
她却笑着替我擦眼泪:“妈,我是放弃生命的人,您是拼命想活下去的人。生命,应该给值得的人。”
我拒绝,我不同意,我心慌起来,她语气是认真的,她并没打算回来。
她笑着看我,眼神里却有悲戚:“妈,我回不去了。当我选择放弃生命没被救回来的时候,它就不属于我了。如果你也不要它,它会像蜡烛一样熄灭,再也无法点燃。”
怎么会这样?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我的女儿才30岁,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才走到今天,怎么能就这么结束呢?
小雪笑着摇摇头,拉着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外面的灯光照耀下的世界:贴地行走的是人类,在半空中漂浮的是小雪的同类。
她指着一个年轻的学生给我看,介绍:“他17岁从生下来就有病,吃尽了苦头,最后还是没熬过去。他和我们讲起他的故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他说他爸妈解脱了。他说他下辈子,想做个健康的孩子。”
“妈。”她看向我,“没有谁的生命是应该怎样的。老天爷不会因为你失去的太多,就给你相应的补偿。大部分人生,没有那个有得有失的结果,大部分的人生都是单向的。”
她最后一次抱了我,在我泪眼婆娑中渐渐消失。
我哭倒在地,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这一次,身边很静很静,再也没有了女儿的气息。
我知道的,从我醒后她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着我,等待着最后的道别。
她的女儿,世上最好的女儿,离开我了。
35
三年后。
我违背约定,拿回来润润的抚养权,交换条件是,江科可以继续和出轨对象一起抚养他们的孩子。江科思索了许久之后同意了这个方案,带着他的小老婆和孩子们到另外一个城市谋生。
呵,男人。
因为润润上学,老师像看犯人一样盯着我们,我们根本不敢出市,自驾游的梦想终究泡了汤。我掐着算着时间,想着她上高中之后也许还有机会。
我在海岛被困了一辈子,没什么能用的生活技能,只好在市场弄了一个小小的食杂店。每日辛苦,但足以生存。
再加上之前离婚分得的财产,润润的生活很好。
这三年时间发生了很多。
公公故意杀人罪成立,但因为年龄过大,减轻处罚,只判了一个我很不满意的年限。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肯安分,一会儿折腾上诉,一会折腾保外就医,一会让我以死者女儿的身份签谅解书。
我被气急了,有时候真的想把他弄出来,折腾死他。
但我不能这么说,理智总在最关键的时候拦住我。
我还有润润,我不能让她的妈妈手上沾有污点。
婆婆那边也不顺。
珊珊和新男友过来玩,特意来见了我,带来了那边新的消息:李家当初和亲戚合谋弄下一个欠条,本意是讹我,没想到亲戚翻了脸,拿着欠条起诉李家人还钱。婆婆哭过闹过,四处嚷嚷着欠条是假的,找了所有部门,但还是要应对满脑门子的官司。
畜生一直瘫在炕上,由奶奶照顾着。去给她检查的大夫说,他脑内的淤血早就吸收了,按说已经恢复正常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躺着。邻里传言四起,说他不愿意起来面对糟心的生活,所以一直装死。
只是苦了他妈,快80岁的人了,每天给她擦洗身子,喂饭、接屎接尿,到政府去哭诉,求政策。
“一辈子想要儿子传宗接代,果然就断子绝孙了。”姗姗对那个家已无半分情意,嘲讽的时候已经忘了我还姓李。
看着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忽然问了一句:“江科那个医生朋友的案子已经结了,他没造假呀?你那个孩子——”
珊珊脸都绿了,踩着风火轮了就跑了。
呵,最佳工具人而已,我对她的人品还有什么要求呢。她利用之前的流量,成为了热门网红,视频越来越戏精,脸越来越奇怪。
“小雪,妈妈又想你了。”润润越来越像你了,但她比你幸福的多,看到了吗?(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