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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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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之心是金海市最高的地标性建筑,外墙由切面整齐精细打磨的宝石构筑而成,翠绿的玻璃镜面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的色彩。
这颗耀眼的明珠在寸土寸金的内城区依然占据一席之地,属于霍氏财团名下资产。
此时顶层正在举行一场订婚宴,本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受邀前来。
而订婚宴的主角则是这栋大厦的主人,霍氏财团的掌权者——霍衡。
以冷血出名的资本家,那张美好的皮囊里装着腐烂恶臭的灵魂。
顾子潭端着酒杯环顾一圈婚礼现场。
大概来了七家权威媒体机构,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表情平静,眼中并没有近距离挖掘出上流社会第一手新闻的狂热。
单是霍衡的背景,任何有关他的信息,媒体在发布前只会一再斟酌用词。霍氏财团对电视台和报纸多方面的舆论拥有绝对的管控。
顾子潭低下声和旁边的人交谈:“你哥……”
又思考片刻,“真是雷厉风行。”
当时他得知霍衡要跟一个普通人订婚的消息,涌上心头的感觉不是讶异,而是惊悚。
内城区里多的是荤素不忌的富豪,但私下豢养的玩物始终是玩物,上不得台面。
年仅二十八的霍衡,早在五年前用狠辣决绝的手腕将霍氏打造成他的一言堂,成为他手中所向披靡的利剑。
谁都没想到,他有天会如此高调地对外宣布未来即将迎娶一位平平无奇的……男人。
靠近角落的位置,与霍衡容貌有五分相似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咖色西服妥帖,领口内侧系着丝巾。
周围没什么人,他对于顾子潭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轻笑一声,品不出好坏。
也许是他的气质太清贵,不带刺,感觉不到危险。
那张赏心悦目的面容配合优雅端正的坐姿,莫名给人一种不会在背后议论他人的绅士风度。
象征霍家人的红瞳微微转动,霍麒目光略过那些虚伪的笑脸,扫向灯光中心。
身为握住金海命脉的顶级财团的主人,霍衡强大到无所顾忌,但他的未婚夫却是肉眼可见的懦弱,到了无能的地步。
那名青年看着二十出头,身上穿的布料比在场绝大多数人要昂贵。
可惜他气场撑不起来,反倒像套了层格格不入的壳,本该衣服衬人,结果被衣服压得不伦不类。
青年局促地拉着霍衡的手,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掌握不好,只顾着躲在他身后。
一张寡淡只能算清秀的脸。
小心翼翼胆怯的眼神。
白西服下纤细脆弱的躯体。
毫不得体的行事作风。
普通到遍地都是。
姜自秋。
霍麒舌尖反复无声地碾磨这个名字。
他盯着姜自秋垂下脑袋过分白皙的后颈,完全能够想象到他因为不安颤动的眼睫,一紧张就泛水雾的琥珀色瞳孔,窘迫到紧抿的嘴唇。
不够美丽,如同一摔就碎的易碎品。
那群光鲜亮丽的大人物最看重脸面,心底也百思不得其解——
像霍衡这样野心勃勃利益至上的商人,婚姻的价值对他而言不过是扩大商业版图的一枚棋子。
微不足道,或许也可有可无。
钻石之心的顶层从不对外开放,这场订婚宴光是举办的地址就足以彰显隆重。
而且谁看了满室的稀有花束,处处别出心裁的设计,那位订婚对象从头到脚价格不菲的装扮,还有霍衡温柔体贴的态度,都不能违心地说出他是在逢场作戏。
对方一穷二白,连张漂亮的脸蛋都没有,霍衡究竟图什么?
高台上的霍衡拄着手杖,小时候他右腿出过意外,后来虽然治好了,但还是留下了走路微跛的后遗症,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往后的优秀。
瑕疵的一部分偶尔会勾起霍衡心中的暴戾,金海这座偌大繁华的游戏场,他无疑是背后最残忍无情的野心家。
以前的霍衡因自我而傲慢俯视,那张俊美的脸庞本该凉薄,有天居然可以变得柔情似水。
他低下头和姜自秋交换戒指,轻声细语地安抚恋人躁动的心绪。
俯首的姿态前所未有,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是个多么温良的男人。
真是令人作呕的伪善。
霍麒眸色猩红如血,眼中那层平静的海波轻微晃动,不过瞬间就停歇。
他浅笑着,没听清顾子潭刚说的内容,大约也不重要,随意地点了点头当回应。
骨子里无意间透出的冷漠与同父异母的哥哥如出一辙,这是从出生起永不可能磨灭的本性。
主角登台不到五分钟便离席。
霍衡离开前吩咐助理收尾,不在乎宾客身份多尊贵,这般高傲的漠视才符合他惯常的姿态。
直到那扇通向外界的大门合拢,回到熟悉温暖的休息室,姜自秋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放松。
霍衡从背后拥住他。
他比姜自秋高出大概一个头,有着宽阔的肩膀,在很多个安静的夜晚,轻而易举将姜自秋笼罩进影子中。
霍衡俯下脑袋,发丝蹭过姜自秋的下颌,用手帕轻柔仔细地擦拭他掌心黏附的汗水。
单一个亲密动作,姜自秋里面穿的衬衫被压得彻底贴合在肌肤上。
他迟缓地反应过来,原来不止手心,不知不觉中后背也出了一身冷汗。
回想起宴会厅上滞涩的空气,那个望尘莫及的世界,一切都令姜自秋感到陌生。
尽管衣服合身,脖颈系的领结似乎勒得他难以呼吸,屋内再足的暖气也无法将心底的惶恐驱逐。
出身注定他的眼界局限于破旧的方寸之地,养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性子,狭窄的人生是一眼望到头的柴米油盐。
但可惜的是,他并不算聪明,至今学不会察言观色,也不擅长人际交往,过着独来独往的日子,内向腼腆占据他性格的大部分。
不论霍衡百般抚慰,出席那场风光的订婚宴已经抽空了姜自秋这一生所有的勇气。
像被身后的重量压垮,他肩背自然而然地塌下,那双浅淡的眉眼恹恹垂落,平添几分清冷月色的哀愁。
霍衡收起手帕,顺势搂住姜自秋的腰,隔着两层衣衫也能感受出的纤弱。
瘦了。
他眼瞳暗沉下来,浮着不知名的意味,话语轻而含笑:“等会想吃什么?”
温凉的气息拂过姜自秋脸侧。
听到问话他下意识从深沉的情绪中抽离,想了想,一开口嗓音含着南城人特有的吴侬软语:“炒饭,或者面条——”
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造就姜自秋敏感的内心,柔软的人通常最会顾及他人感受,他甚至习惯性地准备问一句可以吗。
可有些时候,不确定的答案会显得双方的关系格外生疏,像要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霍衡狭长的眼微眯,猜到姜自秋即将吐出的发问——暗藏一丝天生的,不自信的语气。
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伸出两根手指擒住姜自秋的下巴,毫不犹豫地把他未说完的话封进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