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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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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柠从小包间里出来,本来是要借机去卫生间洗把脸缓缓的。
结果没想到刚出来,揣在裤子口袋的手机忽然频频震动。
他顺势摸出来一看,居然是他老爹时锋。
火锅店过道里人来人往,大厅里的喧嚣声更是此起彼伏。
时柠不用想也知道他老爹要干什么,于是半点没犹豫,直接给人挂断了。
结果手机屏幕都还没暗下去,新一轮的来电又来了。
“你没事能不能不烦我?”
时柠没好气,一边避开人往楼下走,一边不耐烦地冲时锋嚷嚷。
他一直无法理解,他老爹也算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为何频频在贝曼这里犯蠢,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你曼姨好心去学校看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联合同学欺负她?”
果然,时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不过,他可能也知道时柠是个暴脾气,语气还算温和平静。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是我欺负她,不是她招惹我啊?”
出了火锅店,巷子里的风凉爽惬意,轻轻扑在人身上,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时柠背靠在青色砖墙上,极尽嘲讽又混不正经地跟时锋互怼,那语气听起来完全不像父子,更像是几辈子相互埋怨的仇人。
在他记忆里,小时候时锋和他妈妈也算是恩爱的。
每次公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经常被人称赞郎才女貌是登对的伴侣。
只是后来为什么会变了呢?
以至于到最后,看到他妈妈歇斯底里地发疯,时锋都能无动于衷,面色无情,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就像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那是时柠第一次知道,原来波澜不惊的目光才最刀人,冷漠才让人更绝望。
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跟时锋有联系。
他只想拿回属于妈妈的东西,看着两个罪魁祸首铃铛入狱。
“你曼姨现在怀着孩子,就算你讨厌她,可孩子是你的亲弟弟,你们流着同样的血液,是谁也比不了的亲属关系。我不希望你再有害她流产的动作。”
时锋虽然在责备他,但语气依然不严厉。
就像伪装出一副绅士模样的恶棍,表面越是一本正经,心里越龌龊不堪。
时柠直觉滑稽可笑。
“你知道吗?我最不信的就是血缘关系。”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人是谁,时柠想都不用想,“我们不是最亲的父子吗?可我却恨不得没你这个爹!”
什么狗屁弟弟,跟他有半毛钱的关系。
“还有,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孩子是你的,不是什么张三李四的?”
如果时锋不提亲缘关系,时柠还没这么激动,这几个字对他来说就是明晃晃的嘲讽。
世界上本该最亲的夫妻、父子,却是最伤人、最恶心又剪不断的束缚。就算他再不想承认和时锋的关系,身体里流的还是时锋的血。
“别胡说!”
时锋终于有点急了,像被突然拔了毛的公鸡,“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他给时柠下了死命令。
时柠嗤笑,垂眸茫然顶着脚尖,也不知道在嘲讽什么。
“其实我今天打电话给你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果然,时锋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时柠不接话,也没挂断,好整以暇等着看他还能吐出什么废话。
“那个,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时锋一直接受不了儿子的性取向,今天不知怎么忽然转了性。虽然语气还是那么不自然,
“那个张总家的大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他跟你一样,爱好不是很大众。咳咳,你要不要跟他相亲见个面?”
什么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什么是厚颜无耻的嘴脸?
时柠再一次对他爹有了新认识。
虽然他早就知道时锋是什么狗东西,但攥着手机的手指还是忍不住用力到泛白。
如果时锋在这里,他可能会直接扭断他的脖子。
“就是那个比我大四岁、未成年就泡夜店、男男关系混乱,因为争风吃醋惹了官司逃到国外的张纵啊?”
这个人是他们少爷圈茶余饭后的谈资。
长得人模狗样,却风流成性,不务正业。
虽然他们不熟,只偶然碰过几次面,但不难看出其放浪形骸的纨绔本质。
这样的人给自己的亲儿子介绍?
天下再没时锋这么想得开的父亲。
“在你眼里,喜欢男的是不是就不配找什么好人?是不是只要有人愿意跟我在一起,不管他是人是狗,是脏是残,我都要欣然接受,感恩戴德啊?”
后面的几句话时柠几乎是喊出来的。
纵然知道跟时锋说不出什么正经话,也不该真的气坏自己。
可时柠就是忍不住。
时锋毫无底线,就算对待陌生人也不该这么毫无底线地羞辱。
“还是你又看上了张家的哪个赚钱项目?拿着你的亲儿子去送投名状?!”
“时锋!你他妈也是个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咆哮完,时柠直接把手机狠狠掷了出去。
手机甩在对面的墙上,“砰一声”,碎得七零八落,像时柠心头劈里啪啦的怒火。
巷子里虽然不比大马路热闹,但到底是小吃街,来往的顾客和行人络绎不绝。
有好事的人一直在附近徘徊,指指点点,偷看暴躁在原地发脾气的时柠。
年轻帅气的男生,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有眼神好的,能清晰看到路灯下他难看沉痛的面容。
远远望去,又显得无措悲伤,像流浪在外找不到家的小狗。
这一切全被稍后跟出来的江荇看在眼里。
从时柠的情绪不难猜出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但真正令他震惊又踟蹰不好上前的,是时柠提到的他喜欢男人。
和他爹好像还要把自己的儿子介绍给什么不堪的人。
简直震碎三观。
当然,他指的是后者。
相识以来,江荇从没见过时柠这么生气颓然的样子,如此不加掩饰的怒和怨,还有破罐破摔的无所谓,倒是跟传闻中的他吻合了。
他没有被时柠的反常惊到,反而心里很难过,还有说不出的心疼。
这种事换作是谁都没有办法冷静。
喜欢什么样的人,只要不伤害别人,那就是自己的事儿,是值得尊重和认同的。
而时柠的父亲,不仅对他漠不关心,纵容小妻子欺辱他,甚至还要当“贡品”送出去,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恶的理解。
时柠上身只穿着一件校服T恤,他略显蜷缩地靠在墙上半天不动,平时骄傲修长的脖颈低低垂着,写满了失意和愤懑,还有难以言喻的受伤。
亲人到底不是陌生人。
就算平时再说服自己不在意,要学会看开,但伤害真的爆炸出来,还是让人一时难以招架。
“小弟弟,你没事吧?要不要哥哥送你回去?”
就在江荇要走过去前,一位从对面烧烤店出来的纹身男笑嘻嘻凑了过去。
他吃完饭在门口瞅了时柠半天了,这么好看的小男生甚合他的意,比夜店那些矫揉造作的小鸭子可人多了。
看时柠没反应,连头都没抬,以为他好欺负。
纹身男吐了口中的牙签就要上手摸人下巴,还未靠近,时柠抬起骇人的面容沉声骂了声:“滚!”
“哟,小弟弟,你这是在跟谁说话呢?”
纹身男后面还跟着同伴,面上挂不住,看时柠像是学生,就想教人做人。
结果,这回他连手都没来得及抬,就被蓦然出现的人拎着衣领一把扯开。
被一股蛮力推开的他,踉跄好几步,要不是同伴扶了他一把,可能当场就倒街上了。
“你他妈是谁,敢打老子!操!”
纹身男脱口就是一句国粹,朝偷袭他的江荇挥舞着臂膀扑过去。
然后,众人还没看清楚江荇他是怎么动作的,纹身男就被人朝着肚子直直踹了出去。
那么大一块纹身男,重重砸在地上,击起一片飞尘。
光听那声钝响,就知道踢他的人有多暴怒。
这下,不仅纹身男,连他的两个同伴都噤声了。
江荇从来都是平静如水的脸上,此刻显现的难惹不比时柠差。
少年人不管不顾的狠劲上来,足以震住好些色厉内荏的草包。
纹身男没脸起来,只是使劲闭着眼装晕,这样就不用面对扫地的颜面了。
时柠和江荇眼看着纹身男被同伴艰难抬走,这才四目相对,却无言沉默。
江荇其实一直都很能打,只是平时是和平主义者,也不爱生气惹事。
但谁要真惹到他头上,他绝对会以牙还牙,甚至加倍教做人。
这就是当初爷爷在菜市场被欺负,却要拼命瞒着江荇的原因,他不想自己的孙子惹麻烦。
江荇从小没有父母保护,如果他不懂保护自己和爷爷,早不知道受了多少凭白的欺负。
如今看到有人冒犯时柠,他心中难以抑制的怒气猛然窜上心头,恨不得把那只咸猪肉折断。
时柠愣愣看了江荇半晌,本来就泛红的眼眶更红了,清澈的眼眸里似有湿润光泽,朝人看来时,无辜又,迷人。
江荇看着他大脑倏然就空白了,像被他那张脸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周遭的嘈嘈切切再也听不清楚。
就在他试图用发紧的喉咙出声喊时柠的名字时,对面的人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温热的面庞埋在他肩头,连呼吸都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