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012 ...
-
太阳缓缓升起,徐徐往上爬,一直爬到了头顶正上方,火辣辣的阳光扔了下来,砸得人一阵头昏眼花。
知书站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城墙下,短短的阴影勉强将自己遮了起来。但还是热,他的额上都冒出了颗颗汗珠。
他换了身寻常得有些土气的打扮,络腮胡遮住了半张脸,剩下半张脸蜡黄蜡黄的,还长着几颗大的黑痣,平凡得有些丑陋。
不光他热,他旁边的人也热。那人凑了个脑袋过来,低声问道:“老大,那人怎么还没来啊?”等了大半天,他都等得不耐烦了。
知书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他道:“应该是出事了。你继续守着,我回去一趟。”他得把这事禀告殿下。
诏狱。
宋元彬刚将简钧父子送了过来。负责诏狱的赵含拱了拱手,眼神清明,不卑不亢,“殿下贵体,不宜在狱中久留,还请移至外间休憩。”
这是嫌他在诏狱中碍事了。宋元彬暗恼赵含的油盐不进,但赵含深得父皇信重,手握实权,掌管着诏狱这个紧要的地方,他再恼也得压下去。
他笑得爽朗,“还是赵大人想得周到。”
他随赵含来到外间,坐下后,便有侍从奉上了清茶。
在淡淡的茶香中,两人闲聊了几句,宋元彬一抬眼,忽然看见了知书站在门外。知书怎么到这里来了?莫非是城门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赵含注意到了宋元彬的眼神,看了眼门外,心中明悟。他将茶盏放到桌上,笑道:“既然殿下有事,那臣就不打扰殿下了。”
宋元彬心中担忧,还有着事情即将脱离掌控的烦乱,也顾不上拉拢油盐不进、铁石心肠的赵含了。
他朝赵含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着知书离开了诏狱。
刚进马车,宋元彬便问道:“可接到人了?”
知书清秀的脸上露出了羞愧,他摇了摇头,道:“属下并未看到人。”
宋元彬心中烦躁。怎么会没有?简家一出事,树倒猢狲散。简家的姻亲和附庸不会也不敢收留简泽,他在京城根本呆不下去,今早出城门是小公子最好的选择。他不出城还能去哪?
难道是出事了?
他忽然想到了父皇,莫非是父皇的人把他抓走了?这个猜测一出来,巨大的恐慌便笼罩了他。
对父皇,他诚然有怨,可这怨却被压在了庞大沉重的畏惧下面,弱小无力,不敢冒头。他畏惧他的父皇,从小就如此,一连畏惧了十几年。
父皇是个天生的皇者,高坐在龙椅之上,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他有情吗?也许有吧,但这不多的温情全给了他的元后和元后所生的太子。对其他人,他向来冰冷无情,冷漠得可怕。
他也是一个再称职不过的天子,独揽大权,政治清明。他敏感多疑,掌控欲强,耳目遍布,你永远不知道哪句话会传入他的耳中。
若是父皇知道了他有意放过简泽。
宋元彬一想到此,便觉得如坠冰窟。
正如简钧所说的那样,宋元彬有意皇位。只要是有点野心的皇子,谁不想登上那个位置,谁又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兄弟手中,惴惴不安地在兄弟手下讨生活呢?
如今太子虽有才干,却一心玩乐,心思并没有放在政事上。两个弟弟便生出了其他心思。而皇帝虽然宠爱太子,见此也不免生恼。他觉得太子这是安逸久了,以为皇位将来定会落入他手中了,故而懈怠。
他动了心思,打算寻块磨刀石将太子好生磨一磨。磨得好了,他百年之后,皇位自然还是要传给太子的;若是太子不堪磨砺,被磨废了,那块磨刀石自然也成了好刀,继承皇位的人选自然也要变一变了。
宋元彬自小在皇宫里讨生活,练出了揣摩人心的本事。领悟出父皇的意思后,他的心狂跳不止。他知道这是一个大好机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机会。
但不止是他,三皇兄也看出了父皇的意思。三皇兄的母家是镇国将军府,实力强盛。他本人又心机极深,最会招揽人心,在朝臣中有着温和宽厚的美名。
而他生母早亡,又只是个宫女,玉妃虽然抱养了他,却只是为了有个吸引皇帝过来的工具。如今眼见他半点用没有,越发不予理睬。他既无母族扶持,又不得父皇宠爱,势小力微。
如今的他,连给太子当磨刀石的资格都没有。
他明白,自己若想抓住这个机会,必须得让父皇看到自己的价值。
思来想去,他将目光放在了简府。他很早就知道,随着简府日渐势大,父皇越来越忌惮简府,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正如简相在朝堂中进退不得,父皇也难以对简府下手。
父皇不能,他却可以。他要做一把刀,为父皇剜去心腹之患;他要用简府,为自己博得一个机会,迎一场泼天富贵。
如今都走到了这一步,他难道要为了一个棋子,为了那骗来的友情而前功尽弃吗?
不,他不愿。
他不愿继续做一个小透明皇子,连什么时候到场都要斟酌再斟酌。他要权势,他要站到最高,让所有人都俯首称臣。
他狠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双眼睛锋锐又冰凉。
他沉声道:“回宫。”
御书房。
御桌上的奏折摞得高高的,堆满了半桌。
皇帝有些疲倦地抬起头来,放下朱笔,随手拿过了一旁的密折。他才翻开密折,便有小太监禀告,说是五皇子求见。
老五?
皇帝有些兴趣,将密折放到一边,道:“让他进来。”
宋元彬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将查抄的情况简略地禀告了一遍。末了,他道:“父皇,简钧父子三人已下到诏狱,但简钧的小儿子简泽逃走了,狱中那人是他人假扮。”
皇帝对此反应并不强烈,只颔首以示知晓。他好奇的是另一点,“朕记得你和那简泽是好友?好友逃脱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怎么还特地向朕告发?”
宋元彬重重地跪了下去,额上沁出了点点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