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师》太麻烦不想取名

9、第八章

　　她瘫坐在地上，不是她不想起来，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无力。

　　办公室里的一切由内到外消失殆尽，逐渐恢复回天台的样子，但刚变化完，天台又好像逐渐变成了其他模样。不仅如此，已逝之人，特别是自己害死的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可能只有理智到极点的人，面对此景才能从容不迫吧。

　　模糊的环境变得清晰，教室的模样呈现出来，教室上方的风扇不停地转着，发出烦人的声响。

　　她站了起来，不是因为她不怕了，受惊程度只会有增不减的，她只是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

　　半个多月前的场景，现在一模一样地复刻在她面前。

　　夕阳透过窗户，照在她们脸上，教室里，小彩正在认真地给三人组讲着英语题。

　　“这里应该是比较级，所以该填better。”

　　她看着曾经心不在焉的自己，突然抓狂了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给我滚啊！”

　　她用手对着自己和两个跟班一顿乱挥，幻象因此被破坏了，三人组化成了雾气。

　　她得意地一笑，接着捏紧了拳头，朝小彩挥去。

　　“你也是假的吧！”她愤怒地吼道。

　　小彩的脸被硬生生地打了一拳，这一拳震惊了两个人。

　　一个是眼前并非幻象之骇，一个是重获□□之惊。

　　她更加害怕了，虽然还不至于又摔倒在地上。她两只手五指张开，做着打拳的起手式，明明是很酷的动作，但配上害怕的表情就很滑稽。

　　小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是的哦。”

　　她吓得尖叫起来，声音挺刺耳的。

　　小彩也化成了雾气，跟着教室一起消失了。不过教室里的一切，都是像泡泡一样绽开，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不一会儿，教室只剩下了地板。

　　她又得意地一笑，说：“什么嘛，明明都是假的。”

　　嘣的一声，地板也绽开了，她自然是掉了下去。

　　自由落体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可能是十秒，也有可能是十分钟，毕竟她被吓晕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自己不在教室里了，

　　她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子，坐在地上，不知道是变得淡定了还是已经被吓傻了。

　　她又来到了教学楼的背面。

　　三人满意地离开，留下了她在角落里独自哭泣。

　　她站了起来，在小彩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掩面，无泪地哭泣着。

　　“对不起…”

　　她用恳求的语气说：“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小彩没有说话，她也在原地僵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小彩，逐渐变成了淤泥一样的东西，并且像是注了水一样，变得越来越稀，一点点地落在地上。

　　地上的淤泥越积越深，她陷了进去，不一会儿就被完全淹没了。她还是面无表情，很奇怪，淤泥虽然淹没了她，可她的呼吸没有怎么收到阻碍。但马上，她下落的速度突然加快了，周围的淤泥也变成了水，水从她的鼻子和嘴钻了进去，呛地她疼不欲生。

　　她抬头向上看，刚刚明明是下午，现在天却完全黑了，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在水中看更是如梦如幻，如此美景，但她肯定是无暇享受。

　　她又来到了太平间里。

　　眼前的人仍然是小彩，不过已经是全身泛白，身上还有着好几处明显的淤青。

　　她再也忍不住了，虽然不值得，但哭出声的她挺让人可怜的。

　　一切恢复成了原样，天台还是下午的天台，只不过我事先就在天台的墙上，地板上，至少方圆五米的范围内，贴满了符咒。

　　她蹲在地上哭着，我和小彩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看样子她应该知道自己错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忙地不可开交。拒绝了父亲恳求的她，自己向老师、学校领导以及小彩母亲坦白了自己的罪行，那晚，她跪在小彩母亲面前，一声不吭地受着宣泄的怒火。

　　这一事件也因为她的坦白彻底发酵，网上炒地沸沸扬扬的，当然小南的直播也让这件事有了足够的热度。

　　我也算是全程见证了这个过程，因为她对外宣称是在我的开导下，决定坦白从宽。

　　她去少管所之前，我得到了和她谈谈的机会。

　　她换了发型，剪成了一头齐耳短发，那撮红毛也被完全剪掉了。听说这是少管所的规定，不过提前剪的操作我是没见过的。

　　简单聊了聊近况后，她说：“要是我见识了陈同学受的委屈后，还是不悔改，你又要怎么办？”

　　我不做声，掏出了手机。

　　“还行吧，不过我也只是玩玩儿，我确实也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你还真是狡猾啊，你是什么时候重新录的？”

　　“我当时耍什么花招都行，反正你也注意不到。”

　　她点了点头，可能是服气的意思吧，接着问我：“所以老师你是魔法师？还是说巫师？挺厉害的啊。”

　　我不想回答她，我必须做我该做的事情。

　　“所以陈同学她还没完全死是吧，应该灵魂什么的还在吧？”

　　我愣住了，我觉得小南应该不会傻到给她说这件事。

　　“我是自己瞎猜的，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当时我在你的幻象里，看见陈同学的那种感觉，有点不一样…应该是直觉吧。”

　　这不还是瞎猜的。

　　“这种感觉还挺好的，世界比我想象中还要奇妙，老师你说会不会有外星人？”她抬头望向天空，对我说道。

　　我没有回答她，趁自己还没改变主意，我起身离开。

　　“你多保重。”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隐隐约约听见“我会的”几个字。

　　我一向认为没有坏到改不了的人，她接下来也要为她犯的错付出代价，我能做的到此为止。

　　回家的路上，我顺手把能删除记忆的符咒扔掉了，反正几个小时后就会失效，拿回去也只是张废纸。用裁剪的4A纸做成的符咒一点也不耐用，我感觉还是得托人买点专业用纸。

　　第二天，我来到小彩家门口的公园赴约。

　　今天是周末，公园的人还挺多的，我觉得她们选了个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

　　我去的时候她俩在草地里的小道上转悠，看见我后向我挥着手。

　　“我没迟到吧？”

　　“我们也刚来。”

　　我跟着她们在小道上走着，一路上听着她们聊天，感觉自己会被旁人当做尾随女高中生的变态，于是我稍微贴近了一点，突然感觉这样更变态了，于是又回到原来的距离。

　　她们互相点了点头后，小彩回头看着我。

　　“该走了呢。”

　　“嗯。”

　　我开始施法，手掌发出微微光亮。小彩突然呼吸急促，我能理解她的紧张。

　　“等会！”她突然大叫道。我的手掌在她头上几厘米的位置停下。

　　“我能再去看一眼妈妈吗？”

　　我笑了笑，因为我早就料到了会这样。前几天，霸凌她的同学去她家道歉的时候，她也久违地回了家。母亲日渐憔悴的样子，以及那歇斯底里的宣泄，让她没有不再回去看一眼的理由。

　　再去看一眼最爱的人，很多亡魂最后的请求都会是这样。

　　“别说再看一眼你母亲，让她再看一眼你我也是办得到的哦。”

　　“别别别，那会把她吓坏的啊，再说了…”

　　“再说了，真让她看我一眼的话，我肯定会后悔自杀后悔得要死…”

　　小南突然从背后推我，“好啦好啦！别说了！老师、小彩，那我们快走吧。”

　　我回头看去，小南的眼睛湿润了，看来是在强忍着不哭。

　　“我们走吧。”

　　小彩的家离这儿不近，我们还是坐的公交车，十来分钟后才到。

　　一座大厦映入眼帘，住惯了六层楼的教师公寓的我，莫名有点羡慕。

　　电梯一边上楼，小彩一边给我们说，这套房子是父母离婚时母亲分得的，也顺便给我们讲了讲母亲二婚的事。我们听着她之前闭口不谈的事情，一会儿就到了她家门口。

　　“房屋出租”这四个大字，黑字白底地贴在门上，特别显眼。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我和小南，但我们更是不可能知道的。

　　小彩直接从门外钻了进去，很快就飞回来了，对我们摇了摇头。

　　我觉得在她弄明白之前，她是不会罢休的。

　　“手给我。”

　　虽然很疑惑，但小彩还是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

　　“进去把门打开。”

　　小彩应该是感受到了手掌的微妙变化，看了手一眼后又飞了进去。

　　“等下…这不是私闯民宅吗？”小南担心地问道。

　　“怕个啥？这可是家主的亲女儿给我们开的门。”

　　门被反锁了，还好小彩迅速就找到了钥匙，我们也顺利进去了。

　　“给我拿些你妈妈用过的东西，用过越久的越好，至少拿三个吧。”

　　趁着小彩找东西的这会儿，我用随身携带的纸笔画好了符咒，一共八张，我用它们在地上摆了个圆。

　　小南在旁边满眼放光地看着我，我不是很喜欢认真干事的时候被这样盯着，不过时间紧迫，没时间管她了。

　　小彩拿来了一顶帽子、一个牙刷和一条围巾。我把它们放进了符咒中间，开始施法后，符咒上的字发出了光，我一把抓起符咒，走到窗前，符咒四散飞去。

　　“走吧，去外面。”

　　能强烈地感觉到符咒，看来目的地离我们并不远。我们一路小跑，很快就在一家大型超市前停下，我也在城市门口的路灯上看见了符咒，看来小彩母亲就在超市里面。

　　应该是在购物吧…

　　我们到了超市里面，可超市也不小，要在里面找人确实有点难。可好巧不巧，我们刚下到负一层，就在卖蔬菜的地方看到了小彩母亲。

　　她系着围裙，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女性聊着什么，小彩直接飞到她们身边。

　　“你真的要辞职吗？”

　　“最近家里人出了点状况，我也没有继续打工的理由了。”

　　“事情我大概也听说了，我也是有孩子的人…总之，你节哀。”

　　小彩疑惑地看着她们。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妈妈，但冷静下来后，答案很快就浮出水面了，毕竟她是个聪明的女孩。

　　离婚的时候，母亲根本没有拿到很多钱。父母双方都不愿意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作为交换，母亲放弃了本该她继承的大笔财产，只为了小彩能接着待在她身边。

　　只有高中文凭，年纪轻轻就嫁人的母亲，自然是找不到什么赚钱的工作。如果仅靠剩下的存款，能否把小彩健康抚养成人都是问题，因此，母亲不得不去超市打工。

　　她本想在小彩成年后，就告诉她事实，希望小彩能勤工俭学，靠自己度过大学的时光，接着步入社会。

　　可一想到小彩出国留学的愿望，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更何况即使不出国，凭小彩的成绩完全能考进首都的大学，首都的日常开销，靠着自己可不好应付…

　　于是她选择二婚，好在年纪还不算太大，虽然也是个奔四的人了。她本以为事情会从此好起来，可没想到这事情小彩会如此抵触，更不可能想到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现在的她，刚面临了丧女之疼，已经不知道连续多少个夜晚以泪洗面，不过她还是得继续生活下去。

　　她接下来会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回娘家住。当然在房子租出去之前，她还是住在那里。和西装女聊完后，小彩母亲直接回了家，一个人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哭了出来。

　　一路跟着的小彩抱着母亲，两人又一次一起流泪，母亲没多久就睡着了。还好我施的法没有消失，小彩把叠好的被子打开，盖在了母亲身上。

　　“再见了，妈妈。”小彩抹掉了眼泪，“下次我还想当你女儿哦，绝对…绝对不会再浪费生命了。”

　　说完小彩便转身离开，我们在楼下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