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奏之舞》璐遥斐蒂

4、第三章

　　春去秋来，冬离夏至，又是一年春天。

　　时间过得匆匆，转眼已是十余载。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什么好了，你要真是知道了，我也不用在这一遍一遍和你说了！”

　　哎...又来了，又来了。

　　我想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想通。当年那个对我百般宠溺，万般放纵的姨娘，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锦颜，我和你说，你不能再这样了。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了？成天天的往外跑，还跟人打架，你，你这让我怎么和你故去的父母交待啊。”她看了看我，摇了摇头，叹了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摸样：“你听听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人家都说，一个才女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受了刺激，就是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才女。锦颜啊，你就听姨娘的吧，你看看，你今年多大了？”

　　我坐在椅子上，双手拄着下巴，有气无力的答道：“十八了。”姨娘拍了几下桌子，边拍边说：“听听，听听，你都十八了，还这么胡闹。不行，我必须给你找个婆家了，在不嫁就成老姑娘了。对了，听说有个布庄老板的儿子要娶妻，我去给你好好打听打听。”

　　“我不嫁人，我才多大啊。”

　　开玩笑，十八啊，多么神圣的一个数字啊！我现在是什么，花季少女啊，要我这么早就步入婚姻的坟墓，除非我脑子被门夹了。

　　但，很显然，我和姨娘她老人家之间，永远都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我在想什么，她永远都不会了解。

　　她又拍了拍桌子，说道：“穆锦颜，你以为你多大，十四五么，你都十八了。你出去看看，有几个像你这么大还没嫁人的，人家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

　　......

　　好吧，我承认，人在被逼急了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且还都是不经大脑的。

　　就像现在，我背着包袱，穿着姨娘赞助的男装，看着紧闭的大门，真是欲哭无泪啊。

　　我现在才理解，冲动是魔鬼这句话。

　　就在刚才，我非常非常受不了了，所以一个冲动，抓住了姨娘的手，说出了让我后悔万分的话。

　　我说：“姨娘啊，我一直怕你伤心，所以没说。其实，我不是不想嫁人，只是还惦记着茗轩哥。你看，他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连个信都没有，我想找到他，再考虑成亲的事。”

　　本以为这是个多么好的借口，看着姨娘瞬间红了的双眼，我松了一口气。

　　我原以为按照姨娘的性格，听完我这么说，她一定会拉住我的手，然后说，锦颜啊，你有这份心我真的很感动，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到外面找人，这叫我怎么放心啊，算了吧。

　　这样我就可以顺坡下，然后既不用听姨娘训话，又不用出门找人。

　　但，真不知是我高估自己了，还是姨娘变得太多了。

　　听完我这么说，她拉住了我的手，然后说，锦颜啊，你说你一个女孩子，想要出去找茗轩，着我怎么能放心啊。但是，你既然有这份心，那我不让你去就更不好了吧。她低下头，想了一下，一副下了很大决心的样子，对我说了四个字，她说，那你去吧。

　　然后，她转身进了我的屋，帮我收拾起行李，又将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男装塞到我手中，还说什么我女孩子出门不方便，扮成男的好一点，接着把钱袋塞到包袱里。最后，我们来到了大门口，她把包袱递给我，又跟我嘱咐了一些事，就关上了大门。

　　看着眼下的情景，我不得不觉得是被赶出来的。

　　茗轩哥，原以为可以那你说点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难道，真的要我去找你。

　　不得不想到十一年前的事，其实，或许，可能，大概，茗轩哥会走，是和我有关。

　　记得那天，，我本想回家就和他道歉的，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他人。没办法，我也不好意思问姨娘，只好接着等。

　　直到吃饭的时候，姨娘只拿了两人份的碗筷，我实在是忍不住，还是问了她，我说，咱么不等茗轩哥了么？

　　然后，我那爱哭的姨娘，又哭了。

　　她哭哭啼啼地，用哽咽的声音和我解释着，她很伤心，说得很慢也很多，直到饭菜都凉了，也还没有说完。

　　她说，你茗轩哥走了，他和一个老人走了。

　　她说，那老人说要带他习武去。

　　她说，锦颜，我知道我应该支持他，可是他还那么小，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我很担心，我真的很担心，你能明白么？瞧我都说了些什么，你怎么会明白，你是不会明白的。

　　她说，我真的做错了么？你知道吗，今天下午你刚出门不久，他们就来了。茗轩那孩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进门到走，他都没看我几眼，他不想理我。

　　她说，他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三个字，他和我说，我要去。

　　她说，他甚至都没有和我道别，除了那三个字，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

　　她真的说了很多，但意思都是差不多，我想我明白了。

　　在我出门不久之后，茗轩哥回来了，还带了一个老人。

　　那老人是谁，是什么来头，我们都不知道。

　　之后那老人对姨娘说，刚才在街上的角落，看见这小孩蹲在角落里哭。本来只是想安慰他一下，但后来，发现这孩子骨骼惊奇，是块练武的好料，我要带他去习武，所以来和你说一声。

　　一个陌生的人说这些话，还要带她儿子走，她当然是不肯的，所以就立刻回绝了。

　　但很显然，那老人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就在他们争辩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茗轩哥说话了，说的就是，我要去。

　　这下，纵使是有千百个理由也都不好使了，也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了。

　　这事表面上看，就是你情我愿，那人想带他走，而顾茗轩也愿意跟他走。

　　但是，不是我爱揽责任啊，如果说这事和我没有半点关系，鬼都不带信的。

　　想了想，算了，找就找吧，就当做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吧。

　　我握了握手中的包袱，把它背在肩上。

　　记得巷尾有一家店，做的就是租马车的生意。

　　马车，在现在而言，我想它的性质应该就和现代的出租车类似。我想，就算我再怎么没见识，我也不会觉得我可以靠走的，找到顾茗轩。

　　人呢，就是这样，只要是有了目标，做事就有了激情，有了激情呢，那办事效率自然就上去了。

　　当我连跑带颠地来到了这家店前，看见一个四十左右的男人在刷马。这本来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可我却笑喷了，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两个字，洗车。

　　那人听到笑声，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看我，又开始刷了起来。

　　我连走两步，到他面前，压低了声线，说道：“老伯，我要租马车，请问您是按什么规矩收钱？”

　　他抬起头，又放下了手中的活，说：“很简单，你给我银子，然后我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价钱，要看你去的地方是哪，路程有多远。”

　　这下可把我给问蒙了。

　　从出门到现在，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茗轩哥在哪，我要到哪去找。以前也问过姨娘这件事，但她说她也不知道，当时只顾着伤心了，就没问他是去哪里习武。

　　这下，我了惨了。

　　本来就不太清晰的目标，到现在完全没了想法。

　　我说：“老伯啊，您干这行应该很多年了吧？”

　　他说：“那是自然，我今年四十有二了，干这行都有二十年了。呵呵，想一想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说：“是啊，那老伯啊，您见识一定比我广，有件事要请教您。”我想了想，说：“不瞒您说，我这是头一次出门，还是为了寻人，却又不知道此人在哪，您看，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可不好办啊，天大地大的，找个人那是那么容易。我看......你先去临州城怎么样，那里比较繁荣，我想什么消息都应该有，去打听打听吧。”

　　“那...好吧。我就听您说的，去临州，那从这到那要多少钱？”

　　“这路程啊，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两个月应该能到。这样，我看你是出门乍到，算你便宜点，就给我五两好了。”

　　“好。”我从包袱里掏出五两，递到他手里：“咱们能不能现在就走，我着急。”

　　他抬头看了看天，说：“看来今天不会下雨。好吧，现在走，你给我点时间，我收拾一下。”

　　就这样，一炷香的时间后，我真正踏上了旅程。

　　同一时间，在家中，砰地一声，穆锦颜的姨娘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她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似的。

　　喵——喵——

　　从她身后慢慢走出一只黑猫。

　　那真的是黑猫，全身上下如夜一般漆黑，包括它的眼睛。

　　它抬起一只爪子，用舌头舔了舔。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它，似乎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