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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桃花 ...

  •   “回首繁华如梦散,今又入世总彷徨呐。
      思悠悠来呀恨悠悠,缘聚缘散怎看透?
      莫问哪里来,不问何处去——
      休啼笑!休啼笑!”

      这歌声凄哀婉转,百折千回,柳云峤才听了两句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向下眺望,剑下有山川旷野滚过,更有一条河流。
      那河流极为阔大,银白飘带般自天际倾泄,有栩栩如生的花灯荡漾其上,中央一座巨大的城池拔地而起,灯火通明,巍峨高大,恍惚如巨龙盘卧,压迫感极强。

      三人收了剑,甫一落地,便传来“哐当”一声,柳云峤垂眼,只见脚边滚来一只纸锭。

      “哎呀,对不住!公子!”一妇人小跑而来,粗布衣衫,肩挎一篮,篮中锡箔折锭,身上有一股很重的香灰之气,想来是在祭拜什么。

      柳云峤捡起纸锭递给她,那妇人接过,却是满面愁容。

      见状,柳云峤心中诧异,不过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却是愈发奇怪了。

      ——什么都没有,除了云便是要黑的天。

      正此时,妇人忽然倒嘶了口气,脸色变得相当难看,握紧竹篮,慌慌张张道:“公、公子,时间不早了!”

      时间不早?
      申时当是胡吃海喝的时候。

      柳云峤不解其意,正想再问问,那妇人却已提起裙摆,跑得极远,遥遥喊:“公子,方才多有失礼,妾身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着,她着急忙慌地打开火折子,沿路焚化起纸锭。

      袅袅烟气高升,散入漫天夜色,斯情斯景,飘渺又怪诞。那歌声又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带着奇异的、诡谲的韵味盘旋不散。

      “……”
      天色,烧纸,歌曲。
      柳云峤陡生一丝不妙的预感。

      天尊,不会吧?

      显然,事实证明,是会的。

      陆京尧叹息:“哥哥,今日是中元。”

      话音未落,空气倏尔冷,长河的尽头冒出一盏盏黄灿灿的灯笼,先前飘在河面上的荷花灯倚岸而停,灯芯明亮,照得花瓣脉络清晰、剔透逼真。

      “刺啦——”
      黄色灯芯倏然挑染成绿幽幽的焰火,四周温度骤然更冷,只见那些绿灯笼蛇行而来,越来越近,柳云峤方看清那才不是什么绿灯笼,而是几只白布兜帽鬼提灯悬浮在半空。

      这些白布兜帽鬼面目全非,只一双黑洞目视前方,手里灵幡高挑,全是乌泱泱的白,乍一眼看去简直要把人的眼睛给晃瞎。

      它们脚离河水三尺,飘荡而来滴水不沾,依次登岸后身躯一颤,竟俯身在地,长臂一捞,不知将什么扔进了嘴里。

      细小的粉末飘散出来,携着股淡淡的焚纸味。

      众白布晃晃悠悠,如痴如醉,不多时,其一鬼猛吸空气,见状柳云峤心道不妙。果然,下一刻群鬼不再吸香,反倒是直勾勾地锁住柳云峤等人所在的方向,兴奋道:“哎呦,活人!”

      这一嗓子嘹亮至极,堪称惊雷,于是乎越来越多的鬼注意到他们,纷纷齐声震喊。
      “活人!活人!”
      “活人!活人!”

      一只鬼从群鬼中蹿出了头,左挤右挤,一路狂飘,直愣愣地突显在柳云峤三人眼前。

      “……”
      “………”

      四目相对,白鬼咧开嘴,细细尖尖的声音发了出来。

      “有香吗?” 那目光灼灼,仿佛已化为实质般的火焰迸溅在脸上,它声嘶力竭,热切喊,“给我香!我要香!”

      柳云峤:“……”
      好猖狂!好不要脸!

      虽早就料到中元节鬼不惧人,喜欢四处游走、多方捣乱,而极乐城这边民风彪悍,想来应当更甚。
      但遭此蛮横不讲理的“恐吓”柳云峤还是不免好笑,点头,十分配合地开口:“好的。请问你要多少?”

      闻言,白布自一团模糊中吐出半截鲜红的长舌,高兴的花枝乱颤,口齿不清叫:“啊,这个,这个先来十斤!”

      “好的,十斤。”柳云峤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彬彬有礼地询问,“那给你本尊有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
      白布冥思苦想,一时想不到理由便生起了气,怒气腾腾的狂颤,白斗篷因为这阵乱癫被它震落下来。

      于是柳云峤看清了,这鬼肤色青黑,颈间有圈狰狞的勒痕,乌紫一片,而它的舌头则长垂于胸脯,无疑是位吊死鬼!

      它音调尖锐,气势冲天地斥责柳云峤:“小子,这是供奉!不给我就吃了你!”

      闻言,柳云峤大惊失色:“我要被吃了!”

      陆京尧不咸不淡地扫了它们一眼,微笑道:“让他吃。”

      像是在说让他死。

      “呔!笨蛋!”另一只白鬼忽然愤怒高吼,“露出来啦!露出来啦!”
      它长臂一挥,“当”地砸到那吊死鬼头上,甩出一溜儿腥湿水珠,身上湿湿嗒嗒地淌个不停,赫然是只大水鬼!

      “丢人丢到外面来了!”大水鬼呵斥。

      吊死鬼怪叫一声:“你又打我!”

      下一刻,两只鬼竟就这样滚作一团,七扭八歪地打了起来!

      柳云峤叹为观止,再记不得演戏,拍掌:“精彩!”

      陆京尧解释:“这些鬼在极乐城中长的别具一格,有碍瞻仰,最恨露脸,如若露脸必当恼怒。更无所为、无所处,天为被地为庐,时常不得香灰,食不果腹,只等中元那一日偷跑而出欺凌百姓。”

      柳云峤想起将才的妇人,表示理解。
      人有人法,鬼有鬼规,强者持刀向弱者,确实不要脸,打得好!

      说起来,鬼域百年无聊,柳云峤就喜欢抓几只倒霉鬼给自己表演,如今再看依然津津有味。

      “你打我做什么?”

      “做什么?”水鬼冷笑一声,飞起一脚将吊死鬼踹翻出去,“呸”了口,大怒,“要不是你个缺货非去胜意坊赌乱七八糟的注,鬼生何至落魄凄惨至此!”

      “咕噜噜——”
      另一白布的脑袋也跟着响动掉落下来,它翻滚在地,十分惊喜道:“看我,看我,我也会翻!我也会翻!”

      水鬼抖了三抖,恼然咆哮:“你他妈的别添乱!”

      那只脑袋充耳不闻,甚至为此颇感骄傲,来来回回竟滚到了柳云峤脚下。
      脑袋“哇”的大叫,满脸的兴高采烈,喋喋不休道:“小郎君你好俊啊!家住哪里?可有婚配?你看看我怎么样呀?”

      程清念带着鸦青色的面具,惊讶道:“啊!色鬼!”
      陆京尧:“……”
      柳云峤:“……”

      “小郎君”这个称呼与柳云峤相隔经年,没想到再次听到是在如此境地,顿了顿,确定脚边的确是个男鬼。

      柳云峤诚恳的婉拒道:“……这就不劳烦了。”

      男鬼毫不气馁,转向陆京尧,喜滋滋说:“你旁边这个也好俊呀!他……”

      “他”不下去了,男鬼不禁瞪大了一双窟窿眼,声调拔得极高,猛地弹离了柳云峤的脚边,抽噎道:“啊!他!他——!!”

      柳云峤回头看看,见陆京尧好无辜好乖的一张脸,不由纳闷:“他怎么?”

      下一瞬,众鬼“哗啦啦”倒退如潮,颤巍巍的声音此起彼伏,边飘边欲哭无泪地大喘气:“——他妈的晦气!打劫到寻欢阁头上来了!”

      “那珠子!!”

      “该死!!”

      “完蛋了!”

      大水鬼一把将地上男鬼的脑袋捞了起来,吼道:“别他妈的看了!再看你连鬼生都没有了!”

      男鬼嘤嘤不舍:“可是他们长的太好看了……”

      大水鬼抓狂:“我操了!!!”

      闹剧结束,群鬼皆无,只有绿灯笼歪七扭八的掉落一地。那歌声又开始若有似无地响起,柳云峤啧一声,好整以暇地打量某人。
      “你是寻欢阁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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