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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玻璃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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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口渴,感觉有人细心地滋润着我的唇,我稍稍舒服了一些。
我想我还没有被撞糊涂,我知道自己在曼谷,被出租车撞伤了。最痛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我甚至算了算我的财产,勉强够爸爸妈妈养老了,我放了心就又睡了过去。若是还能醒过来,一定要好好感谢照顾自己的人,我对自己说,泰国,真是个好地方,善良的佛教国家,感谢上苍。
我睁开眼,浑身都在疼,我来不及分辨究竟哪里更疼,只着急地想知道日期。我将涣散的眼神努力聚拢,惊讶也随之而来:“江翩然!”
江翩然其实是个非常俊美的男人,每天都很整洁清爽,虽然总戴着款式很普通的黑框眼镜,却怎么也掩盖不住高贵的气质。我甚至觉得他是刻意打扮得很普通,不然就太过醒目了。
我一直知道他可以很容易地满足身边女人的虚荣心,但现在他瞧起来实在不怎么样,乱糟糟的头发和褶了皱的衬衫,浑身脏兮兮的,又显得很疲惫。要不是眼中那抹晶亮的神采,我都快认不出他来了。
我突然很想笑,不过笑不动。
他有些激动,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好似想说话却有些哽咽,最后还是什么都不曾说出来。我有些惊讶。过去的一年半里,只有一次因为我跟他抢着买单才不小心碰到了手指,那一次他像触电一般迅速将手抽了回去。
可我现在没空想这些,只费尽力气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房间的装饰告诉我,我还在泰国。我奇怪地看着他,声音异常地沙哑:“江翩然,你怎么来了?”
他不答我,反而问:“口渴么?”
我这才感觉到嘴唇的干涸,便点点头。他赶紧倒了水,小心地试了水温,然而更加小心地一勺一勺喂着我喝。
喝了水,我感觉好了很多,受伤前的记忆慢慢地回来,我记起肩膀,腹部和小腿的剧痛,以及流淌满地的鲜血。我立刻抬了抬脚,自然地引来一阵剧痛,眼泪不由自主堵住泪腺,我闭闭眼,堵回去。可江翩然还是看了出来,紧张地按住了我,脸色无比地苍白。
我的心中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用所有的力气紧紧地盯着他:“我怎么了?”
他半垂着眼,避开重点,故作轻松道:“医生说你肩上的伤口比较长但不深,好了也不会留下很深的伤痕,只是夏天不能穿露肩装了。不过你从前也不穿,也就无所谓了。还有一些内伤,也不是很严重。”
“我的腿怎么了?”我觉得他在刻意回避,只能问得更清楚些。
他的眼中有承受不住的伤痛,虽然在微笑,却很勉强:“只是骨折,林凌。”
“我只想知道以后走路会有问题么?”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终于闭上眼睛一口气道:“以后再不能跑跳,第一年走路会很困难,但坚持复健,两三年后可以正常走路。”
我呼了一口气,原来只是这样。我闭上了眼,轻声道:“比我预想的好多了,谢谢你。”
“不用谢我,林凌,你没事对我来说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我睁开眼,这么久,我好像第一次正视他的情感。我看着他,时间好像有一个世纪这么久,然后我还是选择了逃避。
“江翩然,我家人知道么?”
“前两天我太焦急,根本没想到。我现在就帮你打电话。”
我反握住他的手,阻止他:“不要,等我回上海再告诉他们。”
他的手僵了一下,哑声道:“你总是这样!”
我的手加了点力:“不要告诉他们,帮我找个看护,我想尽早回上海。”告诉他们又如何,除了白白担心,难道还要跑来曼谷照顾我么?
他点了点头,声音无比憔悴:“看护叫姆拉,刚刚去叫医生为你换水了。别担心,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我从没有这么感激过一个人,要知道在危难的时候照顾你的人才是一生的朋友。我勉强笑了笑:“我运气真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他的脸色更为黯淡,伸出手轻轻抚摸我的额头,柔声道:“再睡一会儿!”
我在曼谷躺了一个星期,终于可以转回上海,这期间江翩然几乎日夜陪伴着我。只是我什么都不敢想,甚至害怕这个城市。然而当我坐上飞机的头等舱,看着下方的椰树湖泊,我才知道自己是这般的不舍,不舍得连心脏都快要碎裂了。
江翩然小心地照顾着我,我每次从迷迷糊糊中醒来,都可以看见他痴痴地注视着我的眼神,然而我什么都不能回报,只能再度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江翩然,对不起,我的玻璃心已经碎成了玻璃渣,再也不能作为别人爱情的装饰,只能刺伤每个想碰触它的人,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