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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间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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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木诚是一个好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怀抱着近乎天真的希望,容易相信他人,倘若不是那种玄之又玄的幸运,十神毫不怀疑他会被骗到一无所有。
尽管有这张令人匪夷所思的王牌,但把未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有悖于超高校级贵公子的骄傲,所以比起苗木的判断,他永远更信赖自身得出的结论。
就比如说,【醒来的不是日向创】这件事。
在意识到这点之前,只是接触到那个人突临的视线,身体就条件反射地上前,把个头娇小的友人维护在身后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失去了维生舱的隔膜,在相对昏暗的光线中仿佛散发出微光的猩红色眼瞳,苗木曾经向他转述过,只一眼就知道是绝望残党的人的眼睛。
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动声色地咬着后齿槽,十神竟然还有心情苦中作乐地想,那种冰冷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简直就像是看待尘埃的眼神,怎么看都是绝对危险的非人存在。
那才不是日向创,那是神座出流。
——
“你在开什么玩笑?”他难得地真有些恼怒,绝口不提实际上是出于关心,“你看不出他是谁吗苗木诚?你,作为亲自击败了江之岛盾子的人,竟然试图和这个男人独处?”
“呃,日向前辈就是日向前辈吧……”
“这一次我赞同十神君哦,苗木君,”抱臂的侦探淡淡道,她似乎从来都是这样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心理评估还没有做过,新世界程序也是第一次投入使用,没有前例证明这个方法真的能够进行人格修正。”
“连雾切桑都……”苗木有些泄气,“我觉得没必要那么担心啦……”
他的呆毛都因为双人份的否定而有些蔫巴,十神白夜不由拧起眉头,同雾切响子对视了一眼。
最后当然还是雾切妥协了:“那这样,戴上这些监控装置。”
“诶?但是日向前辈……”
“他一定会发现,”狠狠在心中咂舌,十神的口吻也变得不容置疑起来,“但只有他默认这种程度的监视,我才不至于把他视为敌人。”
——
在苗木走过去的时候,十神能肯定那个人有一瞬间露出了机械般无机质的表情,但转瞬即逝,在之后的行动中也没有提出异议。
好吧,十神在心中劝慰自己,至少他对待苗木的态度还是比较稳定的。
“我去监控室看看。”
雾切扔下这句话就自顾自走开了,超高校级的贵公子思索半晌,还是不情不愿地抬脚朝苗木他们离去的方向走。
这是必要的措施,以防那个男人又做什么小动作,或者是通过苗木对未来机关造成什么不可预估的影响,绝对不是他担心那个乐观得过了头的愚民。
绝对不是!
——
不可否认,神座出流拥有出色的外貌条件,半开玩笑地冲他们笑起来的时候,那种一直萦绕在他身上的冷凝终于破开些许,露出一丝天光。
但只要看到这个人曳地的长发和空无一物的眼睛,十神就很快被理智拉回现实。
现在讲信任还为时过早,他盯着这个人施施然离开的背影想,超高校级的全才,神座出流无论要做什么想必仅仅依靠他们是拦不住的,即便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与知晓差距就轻言放弃是全然不同的。
——
……但也太夸张了。
轻薄的纸片在全才的手中有如最锋利的刀片,划下去的时候半分迟疑也没有,长发男人的眉眼低垂,他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将这份能力置于监控镜头下,徒留监控室的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NG行为吧?”
“……是NG行为呢。”
直到理完发,看起来过分硬挺的呆毛精神地立起来,镜头前的人才终于抬起头来,眼神轻飘飘掠过监视器的方位,仿佛只是无心之举。
十神却觉得自己一瞬间忘记了怎么呼吸。
就好像野兔被鹰隼的影子锁定,碳基生物固有的传感神经叫嚣着最原始的恐惧,那并不是用勇气或者意志力能够克服的反应,骄傲如十神在这样不讲道理的压迫感下都遍体生寒。
“……他在生气?”
“你见过狮子同不会反抗的猎物生气吗?”
对于这个难得不过脑的问题,雾切这样回答他。
——
基于头天晚上的遭遇,在看到第二个醒来的九头龙冬彦的时候,他们两个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的。
不管怎样,超高校级□□的苏醒都证明了新世界程序更生绝望残党的方法是有效的,倘若剩下的人都能以这种状态醒来,也就能证明神座出流没有再度欺骗未来机关,他确实是特殊的,但对他们并无恶意。
所以当十神看到在对方手中能够当做利器使用的东西竟然被叠成祈福用的千纸鹤时,很难说心中浮现出的感慨中没有一种莫名的欣慰。
——
……虽然这点可怜的欣慰很快就被神座出流交上来的计划书给消磨得一干二净。
——
“我能理解十神君的怀疑,但是我同时也认为你可以多去看看他和77届本科生的相处。”
即便面对他激烈的反对态度,雾切响子这样说的时候语气还是淡淡的,十神却不知为何觉得她这话有点心知肚明的看戏意味,自从那次和神座出流的单独交流以失败告终后,他就忙于处理未来机关的其他事务,和77届醒来的人们达成了完美错开的状态。
……苗木这家伙。
因为某人的安排,以至于此刻才看到神座出流目前状态的人皱起了眉头。
剪掉了长发,换回了短袖,把自己伪装成日向创的男人还是少有表情波动,说着长串的术语和一丝不苟的敬语,很明显他仍然是神座出流。
唯独那双眼睛里有了温度,但也相当淡薄,倘若不是真正接触过没有人性的□□,十神肯定会误解那种神情是全然冰冷的。
尽管微小,尽管看起来只是神明休憩时的偶然一瞥,但那和从前比起来,确实是能够被称之为柔软的目光。
还有无论是面对聒噪的左右田还是无厘头的终里赤音都相当捻熟的态度……
“我想要认同日向前辈的计划,”在那之前苗木同他这样说,“无论日向前辈的才能多么不可控,面对77届前辈们的时候,我认为他都是真情实意的。”
“……假如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呢?苗木,未来机关也好,这个世界也罢,承担不起第二个江之岛盾子。”
“那就打赌吧?”
这个似乎永远不会被绝望绊住脚步的男人抬头直视他的怀疑。
“用我的所谓幸运,赌日向前辈绝对在考虑单打独斗的可能性。”
“什么意思?”
十神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话题的跳跃度,但身为侦探的雾切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举起了那份计划书。
“苗木君的意思是,日向前辈其实并不希望我们通过这个计划是吗?确实,这样来看的话就说得通了。”
“所以这份计划其实是诱饵?”很快意识到什么,十神将这份过于详细到不像伪装的计划书翻得哗哗作响,“全员潜入……大脑活动记录……杀戮学园岛……模拟数据刺激的可行性方案?”
他霍然抬头。
“你是说他实际上是想要单独潜入系统通过将自身模拟成江之岛来重启学级裁判好进行强制登出?”
被他瞪视的人尽管没有理亏,还是难免缩了缩脖子:“我直觉是这样的啦……好歹对方也是曾经的绝望残党,在十神君看来,我就那么偏听偏信吗?”
“日向前辈实际状态偏向神座出流那种事,我当然知道,但也正是这种状态的日向前辈能够被预测……”苗木像是苦笑了一下,“最短,最高效的方式无疑是重新创造一个可控的黑幕,而假如我们否决这个全员投入的计划……”
“——那么日向前辈就会自己创造一个黑幕强制重启,从他目前的才能来看,没有人能够阻拦他对未来机关的数据入侵,而假如这么做,他的手段必然更激进,因为这样就不必再顾忌已经苏生的同伴。”
雾切响子补充了苗木的未尽之言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真不愧是……相当典型的实用主义呢。”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我们同意了神座出流最初的这份计划,谁来代替江之岛的角色?”
“……”
“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回是雾切响子冷静的声音回响在这方狭小的空间里了,“既然江之岛的AI能够被复制到每个黑白熊内,我们又怎么确认她没有再度复制并潜伏在新世界程序中呢?”
“甚至于,谁又能确定之前的日向前辈接入的江之岛数据,只有一个呢?”
这个猜测话音落地的瞬间,在场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自心头涌起一阵凉意。
江之岛盾子还是神座出流,十神想,这是什么死亡选择题,不讲理得堪比某个老好人的幸运,说起来77届是不是也有一个【幸运】来着?
他最终还是再度拿起了被自己摔在桌上的计划书。
——
“日向,我有事找你。”
好吧,我选后者,他想,至少神座出流还会折千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