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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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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醒来的是左右田和一,这人一上来就抱着我大喊“心友”,实在是不知道说精神好呢还是脆弱,不过和九头龙不一样,他还记得最终学级裁判的事。
仿佛也因此,他对我变色的眼睛大加赞赏,我虽然对此不甚在意,但看到他爽朗的样子,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尤其是索妮娅醒来以后,他非常熟练地对着王女邀功的时候,那双上挑眼中闪烁亮晶晶光彩的模样,那种强烈的感情的迸发,纯粹而耀眼,虽然并不讨厌现在的自己,但偶尔我也会对此稍有羡慕。
这一次也是这样,我推门进去的时候,左右田正和索妮娅展示迷你二大,这个人笑得一口鲨鱼牙都显露无疑,而索妮娅同学则报以耐心温和的笑颜。
但很遗憾,这边是负责打破这个氛围的恶人嘛,刻意加重了脚步,我顶着左右田看叛徒的眼神走到索妮娅身前。
“具体的情况你应该已经了解了,索妮娅同学,很遗憾,田中同学的意识还在沉睡中,但我向你承诺,他会完完整整地回到我们中间来。”
顺便一提,索妮娅的记忆就到田中眼蛇梦被处刑后戛然而止,现在又从苗木他们口中知道了自己的国家已经覆灭的事情,受到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即便如此,在我这样向她诉说的时候,这位王国不再的王女仍然勉力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来:
“我相信你,日向君,我也相信田中同学不是那么容易会被绝望打败的人。”
她笑着,弯起的眼眸中有流光跃动。
“在那之前,要先把‘四天王’找齐才行呢……”
“没有关系的索妮娅桑,我一定会帮忙找到的!”这是突然激动起来的左右田。
四天王,田中同学入学时候养的四只仓鼠当然没有办法活到这么久,尤其在绝望事件洗礼之后,但未来机关应该有办法找到类似的仓鼠。
我点点头,把这件事记下,嘱咐他们好好休息之后就去往终里那边,这位的情况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终里同学,已经可以走动了吗?”
我无视病房中堆到天花板的餐盘淡然问道,果不其然得到了元气满满的回答。
“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总之吃得很好,睡得也很香,已经完全恢复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我这样回复,抬头却看到终里用看着世界未解之谜的困惑表情盯着我。
“虽说我不记得了,但是日向……我所认识的日向是你这样的吗?怎么感觉好像有偏差……?”
——没错,这家伙根本没有程序里的记忆。
但这也是正常情况,而且以终里赤音的性格,不记得才是最好的选项,所以我也面不改色地回答她:
“毕竟已经过去两年了,人是会成长的。”
“说得也是!”
她很快接受了这个说法,而我转头的时候撞上了站在门边等我的十神晦涩不明的目光。
“日向,”在我的要求下他勉强同意在我没什么记忆的同伴面前改口,口吻却没什么妥协的意味,“我有事找你。”
——
想也知道,十神这样叫我肯定是未来机关的相关问题,果不其然,等我跟着他来到房间里的时候,已经是三堂会审的状态了。
比起从容的雾切响子和隐含审视的十神白夜,苗木诚就显得有些不安了,和我们那边的【幸运】完全不一样。
于是我在他们的目光中慢慢坐下来,倘若是从前的我,可能也会像苗木君一样游移不定吧,但如今的我已经完全没办法共情这份复杂的情绪。
真遗憾。
“神座出流,”最先发难的果然是那个十神,就这么讨厌我吗,“你之前做出的那个报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新世界程序再启动杀戮学园拯救计划》,再度用新世界程序捕捉剩下的人的精神波动,通过重启杀戮学园岛的计划,保证所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生死游戏中存活下来直到毕业脱出,达到刺激他们醒来并且覆盖绝望人格的目的,我以为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
“稍等一下,日向前辈。”
雾切响子冷静的声音很快跟进,有时候我觉得她简直像是鲨鱼,只要有一丝血腥味就会引来她的紧紧跟随。
“先不提重启新世界程序之后能否再度捕捉到前辈们的意识,为什么在江之岛盾子的AI被清除以后还要继续进行杀戮学园岛事件呢?”
“嗯……问题在这里吗,那么我就先提问了——循环往复的,没有黑白熊参与的相亲相爱学园岛屿故事,已经重复了多少次?七次?不对,是六次?”
回忆着曾经在海岛中注意到的条幅字样,我一边提出猜测一边观察着他们的表情,最终拍板定量。
“在六次和平的岛屿生活中,为什么我们没有哪怕一个人醒来呢?”
“不要说什么因为希望碎片没有收集够所以醒不来的话,撒谎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所以实际上,单纯友爱的这种和平生活不适合身为绝望残党的我们,不是吗?”
区区辩论家的才能……不,算了,在这里可不能用这种态度,对方可是拥有【幸运】啊。
“而且我观察过所有人的身体情况,哪怕有维生舱,这种无聊的过家家游戏需要的时间也过于勉强,”我顿了一下,“有些人已经消耗不起了。”
苗木的手指颤动了一下,他终于盯着我开口:“不止这些吧,日向前辈。”
“对。”
我爽快地承认了,这种近乎挑衅的无谓态度大概还是激怒了十神,真抱歉,但下次还敢。
“第一次进入程序的时候,【神座出流】带进去的江之岛病毒是两个。”
“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坦诚,很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坦诚,他们的表情也好声音也好,说实话多少让我觉得有点乏味。
“并不是危言耸听,也没有要逼迫你们做决定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事实,我曾经接入了两个江之岛盾子的意识进入数据内。”
啊啊,紧张,困惑,低迷的认同感和逐渐激昂的生理反应,实在是……无聊至极。
“如果要指责我的隐瞒也无可厚非,假如不用这份计划的话,你们也可以给予足够的监视让我对程序进行……”
“我同意了,日向前辈。”
嗯?
游弋到天边的注意力因为预料之外的发展而回归当下,我眨了眨眼睛,发现自从苗木诚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对面的气氛就改变了。
就连看起来最激进的十神都“嘁”地一声坐回了座位,而方才用锐利目光扫描我的雾切响子优雅地端起茶杯喝水,至于本该坐立不安的苗木君,此刻对我露出了……能够称之为“希望”的笑脸。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在,嗯……日向前辈的意思是指深层意识的前辈们很有可能会被残留在程序中的江之岛盾子所捕获,反而觉醒成为绝望的复制品吧?所以才在最初提出了全员再度投入的计划。”
“那就没办法了,”苗木君语调轻快地说,“我相信日向前辈想要拯救同伴的心情,也相信前辈们一定能战胜绝望。”
他就这样堪称草率地下了定论:“日向前辈决定好行动日期以后告诉我们就行,祝武运昌盛。”
……竟然真的就这样同意了。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但从十神的样子来看,或许是足够他满意的失态。
——
虽然已经向未来机关报备,但实际上我还没有同醒来的77届本科生们商量,原本我的打算是以他们必然不会同意我所谓的本身投入计划为前提,转而提出只有我或者干脆用Alter ego数据潜入。
所以现在站在集合病房门前的我自从程序醒来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迟疑。
并不是苦于要怎样说服他们,超高校级演说家的才能我当然拥有,但毫无疑问,假如要谈到再度潜入程序究竟要面对什么的话,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我迟疑了。
真奇怪啊,为什么直到刚才为止,我都没有考虑过“假如不是我,而是别人进入了程序”这个可能性呢?
明明提出这个计划的人是我,现在想起来却好像是别的什么人所写的一样陌生,我知道所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和最快解决问题的捷径,提出来的却是那种把所有人都卷入计划的提案。
那种计划,简直好像是在说:是的,一个人的话是没办法的,我需要同伴们的支援。
……还被那样乱来地通过了。
无法理解。
无法预测。
无法估量。
缠绕在这样纷乱的思绪中,我深呼吸一口气——这又是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下意识动作,然后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大家,”迎着所有人投来的目光,我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个自己都惊讶其爽朗程度的笑容,“我们来商讨一下怎么再次愉快地进行校外教学活动怎么样?把掉队的人也一并打包带上的那种。”
——只有从胸腔的深处传来的灼热告诉我,在说这句话,在做出这个根本不能称之为计划的决定时,原来我是如此喜悦,以至于我原以为这具身体早已死去的心脏都在砰砰作响。
但老实说,感觉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