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道［无限］》锻灯

151、娑婆岛B01★黄粱美梦

　　“江霈渝！”

　　门后突然响起的女声把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心跳速度像在空旷无车的高速公路猛踩了一脚油门似的狂飙起来。

　　“你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女人似乎终于放弃了敲门，但并未从门后离开，“现在都学会锁门了是吧。事先说明，你爸今天可没空载你去上学……哇啊！”

　　门前的女人捂着胸口瞪大了眼，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

　　她穿着一件印着“‘自然选择’，前进四”的宽松文化T恤，顶着一头微卷的短发，五官与江霈渝有五六成相似——应该说江霈渝像她。

　　而她身后，那个用木屏风隔开的窄小饭厅里坐着一个穿着蓝格衬衫的男人，男人理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双眼因为摘掉了高度近视眼镜而眯成了一条缝。他一边用调羹搅着粥一边抬起头：“霈霈，爸爸今天要赶一个研讨会，没办法带你飙车。既然醒了就快点刷牙洗脸吧。”

　　江霈渝恍惚地看着那碗被搅动着散热的皮蛋瘦肉粥出神。

　　“你干吗？”莫问程松开领口，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霈渝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她。

　　“你们是谁？”

　　“哈？哈？”莫问程生气地叉起腰，又忽地泄了气，一把圈过江霈渝的脖子，边搓他的头发边咬牙问道：“我是谁你不清楚？臭小子，做噩梦还是睡蒙了？”

　　江得意连忙放下调羹，戴上手边的眼镜，担心地问：“是不是睡相翻身磕到头了？你别搓了，越搓越傻了。”

　　“傻的是你！”莫问程没好气地松开江霈渝，“儿子没我聪明绝对是因为掺了你的基因！”

　　江得意嘿嘿一笑：“傻人有傻福，傻一些好。”

　　“滚蛋！”莫问程瞧了眼自家儿子的屁.股，嘀咕“也不像是尿床啊……”，然后给他拉开椅子，将他按在上面，“快点快点！你上星期已经迟到过一次了，你们班主任还给我打电话抱怨，说你们班的流动红旗保不住，她那两百块奖金也保不住了……你怎么光着脚？”

　　江霈渝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原来刚才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开门，根本没顾得上穿拖鞋。

　　他在期待什么？

　　但确实很期待。

　　江霈渝按着桌边想要站起，莫问程又把他按了回去：“得了得了，你快吃早餐，我去帮你拿过来。……真是的，都几岁了还冒冒失失的……”

　　他学江得意拿着调羹在碗里搅动，没一会儿就搅得粥水和米粒分离。

　　江得意瞧他一眼，道：“你妈提前给你晾好了。”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莫问程的声音：“居然把鞋踢进床底去了……哎！再搅就不能吃了！”

　　江霈渝刹住动作，忽地抬眼看向面前的江得意。

　　“爸。”

　　“啊？”江得意囫囵喝掉碗里的粥，向莫问程投去求助的眼神。

　　“妈。”

　　“呃，怎么了？”莫问程把拖鞋扔在他脚边，表情也慌乱起来。

　　“你们现在的工作是什么？”

　　莫问程皱起眉和江得意对了对眼神，似乎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将他旁边的椅子拉开坐下：“我和你爸都在科学院上班啊……霈霈，究竟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哪儿不舒服？还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科学院……”江霈渝咀嚼着这个名词，在他高中以前的模糊记忆中，鲜少回家的父母的确在这个地方供职，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接触到相关的项目。

　　从前，他们只是少回家，不至于不回家，也不至于让他连他们的存在都抹除干净。

　　“科学院……”江霈渝无意识地再次念叨，突然低头，就着碗沿喝了一口粥水，随后风卷残云般把整碗皮蛋瘦肉粥全部灌进了喉咙里。

　　旁边的莫问程一噎，“嗐”了一声笑道：“就算爱吃也不能直接灌啊……慢点，慢点！”

　　江霈渝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把嘴里吃不出味道的东西直接咽进肚子里。

　　江得意松了口气，抽了一张纸巾擦嘴，边看手表边站起来：“霈霈，爸爸来不及了，你过马路时别发呆啊！”

　　江霈渝点点头，也站起来。

　　“喂老江！”莫问程喊住拿起公文包就要出门的江得意，弯腰迎上江霈渝垂着的脸，“孩子这情绪不对啊，怎么还哭了？”

　　“啊？这、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得意连忙从玄关跑回来，像围观什么珍惜动物一样满脸好奇。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莫问程一推他的肩膀，“去！上你的班去！孩子我送去学校。”

　　江得意“嘿”的一笑，直起身边走边说：“行，你也别来太迟，不然王教授又得罚你打扫卫生了。”

　　“我自己去学校就行。”江霈渝用力搓了搓脸，“我只是……想起今早要交的作业一个字都没写。”

　　“这还好……”莫问程噎了一下，连忙改口，“那你昨晚干吗去了？”

　　“睡觉。”

　　“就不能写完再睡？”

　　江霈渝抬眼看向她，故作轻松道：“我控制不住我寄几啊。”

　　“哈！臭小子！”莫问程揉了揉他的发顶，“反正开家长会让你爸去。”

　　江霈渝苦笑一下，转身走进卫生间洗漱。

　　“真的不用我送你？”莫问程靠在门边再次确认。

　　江霈渝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她。

　　这张脸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受到岁月的侵扰。

　　“不用了。”他吐掉嘴里的牙膏沫，“这位太太，你也不想被班主任逮着吐苦水吧。”

　　“哟呵，那你还不做作业？”莫问程笑着说，“你明知故犯呢。”

　　“我们物理科任老师说很崇拜你，”江霈渝用冷水冲刷双眼的肿胀感，“不这样你们会去学校吗？我这是被逼无奈。”

　　“哎哟，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啦！我还羡慕你们物理老师呢！”莫问程不好意思地用食指搓了搓鼻子。

　　江霈渝走出卫生间，脚步一顿，回首看她：“为什么？实验报告很难写吗？还是你们的发明很难，很匪夷所思，很……非人类？”

　　“嗯？倒不是因为工作很难展开啦……”莫问程满脸莫名地放下手，抱着手臂想了一会儿，“毕竟……他能见证你每一天的成长，但我们不能。”

　　江霈渝眼皮一抖，突然有点想笑——既有开心，但更多的是感觉讽刺。

　　他知道自己很期待和父母能有这样的对话，但正因为清楚这一点，才害怕突然醒来，恍然发现是梦一场。

　　期待落空和努力落空一样，对人的打击同样致命。

　　“这是你的真心话？”

　　莫问程恼羞成怒地叉起腰：“不然呢！”

　　江霈渝难以自控地笑起来，“我就当是了。”

　　“我好不容易和你说点心里话……”莫问程一磨牙，将他推回卧室，“臭小子快点换衣服去上学！”

　　江霈渝哈哈笑着钻进房间，反手锁上了门：“别偷看我换衣服。”

　　“江霈渝你皮痒了是吧？”

　　明明应该是威慑力十足的一句话，被房门过滤后，变得含混不清。

　　江霈渝捏着拳头后退几步，回头看向床头边那张简易的书桌。桌面上摊着一本写到一半的习题册，就连撂在两页之间的笔放的方向都和上次一样。

　　果然是假的。

　　心中涌出一股冰凉的失落感。他深呼吸几口气，快速调整了心态，和上次一样拉开了笔袋。

　　但里面没有竹签。

　　“那算是抽过签了？”江霈渝嘀咕着，干脆把书包、书桌、床上的被褥枕头和衣柜都翻了一遍，的确没再找到类似的东西。

　　他翻开习题册的扉页，上面依然好端端地写着他的名字，但其他印刷在纸上的文字方向已经恢复了正常。

　　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江霈渝连忙把习题册和笔袋收进书包，打开衣柜抽出校服换上。

　　“真的不用送你过去吗？”莫问程又问，“都这个时间了，你确定能等到公交车？”

　　“放心！”江霈渝心想：又不是第一次迟到。

　　他背上书包拉开门，莫问程尾随他至门边。

　　“你不用上班？”江霈渝一边换鞋一边问，“那个王教授不是会抓考勤吗？”

　　“让她抓呗。真的不用我——”

　　“不用。”江霈渝趿拉着鞋往外走，刚出家门又猛地刹住步子。

　　“忘带校卡？”

　　“王教授……能问一下王教授的全名是什么吗？”

　　莫问程好笑又不解地问：“你怎么关心这个？”

　　“以前没听你们提起过。能问吗？”江霈渝以退为进地套信息，“这算不算你们科学院的机密？”

　　“不不不，科学园的宣传栏上都有她的名字呢。她叫王秀娟，可能我们以前都不提她全名，所以你没印象。”莫问程的手搭在门锁上，“……你究竟怎么了？这一个早上都怪怪的，真的不是哪儿不舒服——”她突然脸色一变，追下楼梯，紧张地问：“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

　　江霈渝连忙摆手，却没有立刻否认。

　　莫问程正色道：“如果有一定要说出来，答应妈妈。”

　　“好，好……”江霈渝心中五味杂陈，支吾了一会儿才岔开话题说：“妈、妈，我要迟到了。”

　　莫问程双眉一挑，忙朝他挥手：“哦！对对对，快去！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不要让你们班主任给我打电话～”

　　“我尽量。”江霈渝笑着挥挥手。

　　王秀娟……那维森教授夫妇呢？

　　在宁月讲述的版本里，父母江得意、莫问程和甄·阿莫斯都是维森教授夫妇的得意门生。

　　三人是好友关系这一点和江霈渝的记忆没有出入，但在接触“层”之前，他的确对维森教授夫妇以及罗杰·维森没有了解。

　　已经确认王秀娟和陆雨宝是轮回线上的AB角，自己和罗杰是轮回线上的AB角，那么维森教授夫妇会不会是他父母对应的AB角？

　　在这两个世界中，两组不同的AB角或许也会有相同的角色关系。

　　江霈渝直接跳下最后几级阶梯，按照记忆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令他颇感欣慰的是，这次的方向认知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有点幸灾乐祸地想：老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离早读开始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光从这里走去车站就要五分钟，如果恰好错过公交车还要再等七～十分钟，要是这次的路况和上次一样，或许可以踩着铃声进校门——不过，这次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路上热闹非凡，络绎不绝的行人都在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赶。

　　江霈渝拉着书包的背带，直接摆烂，走出了靓仔逛街的气势。

　　这次的NPC建模真多，路边还有卖包子茶叶蛋的流动摊贩，看那滚滚热气和成色，根本想不到它们吃起来都是一个味道、一种口感。

　　“丁零丁零——”

　　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自行车铃响。

　　江霈渝一边慢悠悠地往路边让，一边感叹祁铮这次还挺认真……虽说他现在也不确定“层主”究竟是不是祁铮了。

　　“丁零丁零——丁零丁零——”

　　他越往路边让，身后的自行车铃响得越急。铃响了十几声后，他终于被吵得不耐烦了，拧着眉转头瞪去。

　　“走这么慢不担心迟到吗？”一辆粉紫涂装的淑女车上坐着个和他穿同样校服的少年，那人指了指车后座，“快上来，给你搭个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