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枯木成疾

1、盛夏

　　序
　　一年又一年更迭的四季，目送着无数少年踏入爱情的旅程。
　　大抵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太懵懂，以至于记忆中的少女，走不脱，忘不掉。
　　我们无法预料人生轨迹会通往哪里，也不能克制内心最纯真的爱情。
　　在盛夏里，承载着少年爱情的梧桐枝桠疯长，以至于每年的夏末，都是拖了又拖。其实不是上天怜惜爱情的萌芽，只是相爱的人们心中总有夏夜聒噪的蝉鸣。
　　那年阳光热烈的刺眼，缝隙里的光怪陆离总影射出青春的影子。于是，在笔墨流转之间，我从故事里，看到了属于我的爱情。

　　盛夏
　　偌大的学校前厅，人头攒动，议论声不绝于耳。
　　“请同学们尽快按照成绩表找到对应班级，各位班主任老师第一时间指导新生进行签到……”
　　广播里沙沙作响的领导讲话回荡在易淼淼耳边。
　　“真吵。”易淼淼将自己的起床气贯通到底，见人骂人，见鬼骂鬼。等她的气性消下去一点后，低头看看自己排名第一的成绩，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三门考了299还能当第一？也对，满分300。”
　　这时，易淼淼的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淼淼？你怎么也在这个中学啊？”
　　易淼淼刚转过头去，身后的人就冲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她在那人坚实的怀抱里默默挣扎了两下，发现无果后，幽幽开口：“陈茹杭，你快把我勒死了……”
　　“骚凹瑞，太激动了。”陈茹杭讪讪地收回了“激动”的手。
　　“……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老娘好歹是你小学同学诶！见了面也不知道关心我一下。”
　　“我觉得我应该先顾及自己的生命安全。”
　　“……”
　　易淼淼直接忽略陈茹杭委屈而幽怨的眼神，直接拿起一把利刃捅进了同窗好友的心窝子里——“你考多少？”
　　“277分，咱俩应该没有缘分了。友尽吧！”陈茹杭用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回敬给易淼淼，顺带通知大姐大——她们友谊的小船翻了。
　　易淼淼吊儿郎当地回着陈茹杭的话，“切，我管你……”
　　突然，易淼淼话音一顿，眼神好像被胶粘住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女孩。
　　现在正当盛夏，教学楼前的梧桐遮挡住了大半烈阳，只有几束零散的阳光透过缝隙，落在了女孩的脸上。隐藏在绿叶里的蝉，开着它们的狂欢party。
　　那个女孩生的凌厉——齐肩短发，金丝眼镜，有时甚至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是架不住她优越的五官，高挺的鼻梁，一双透着寒气的桃花眼。她实在算不上多漂亮，但站在人群中，偏偏又是最惹眼的那个。
　　也许是人间骄阳正好，女孩们对上的目光又过于热络，燃起的朦胧轻敲了一下易淼淼的心。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她一定是疯了，因为有一瞬间，心脏的猛烈跳动在不停的告诉她——你得救了。
　　“淼淼，你看什么呢？”陈茹杭看着怔愣的易淼淼吓了一大跳，连忙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易淼淼回过神来，垂下的眼睑正好能看到梧桐叶的影子，阳光下的摇曳多姿促使着她的呼吸更加急促。
　　有一瞬间，易淼淼甚至觉得，如果她们两个能分到一个班多好，她能一直陪着她又该多好。好像真是着了魔，易淼淼抬起头，背靠着梧桐树，从指缝中望着耀眼的太阳。
　　“那个女孩儿，挺像太阳的。”
　　陈茹杭本来以为易淼淼只是在想事情，但看到这一动作，她直接吓得连自己亲妈叫什么都忘了。她冲上前捂住易淼淼的眼睛，顺便从兜里掏出了爱心大墨镜。
　　陈茹杭腿不停，手不歇，嘴里还非要大声嚷嚷两句：“易淼淼，你疯了吧！你是不是想瞎？作死不是这么作的！”
　　而易淼淼本人却没有什么波澜，只是俯下身捡起来一片梧桐叶，放在手里细细摆弄。
　　“我没事。”
　　“没事个大头鬼，你还能看见吗？”
　　“还行。”
　　“……”
　　陈茹杭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易淼淼一眼，但是为了保护自己屹立不倒的淑女形象，硬生生把对面前这位大小姐的亲切问候咽回到了肚子里。
　　眼看着她们两个僵持不下，突如其来的广播如同一根救命稻草挽救了两位友谊的小船。
　　“请同学们尽快找到对应班级，还有3分钟的时间。”
　　易淼淼：“A班。”
　　陈茹杭：“什么？”
　　易淼淼：“班号。”
　　陈茹杭：“……”
　　你看看你说的这他妈是人话吗？
　　这时，不远处一位中年女子大步朝着易淼淼走来。
　　这位中年女子看上去很有气质，脸上虽已爬上了几道皱纹，但依然能看出来年轻时的风姿卓绝。毕竟岁月从不败美人，与生俱来的气质更是抹不掉。
　　“你就是易淼淼吧，我是你的班主任——黎生。”她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但却丝毫不失教师的威严，“叫我黎老师或者黎姐都可以，先看一下花名册吧，这几天先由你来担任班长。”
　　黎生把手中的花名册递给易淼淼，顺便看了几眼旁边的陈茹杭。
　　于是，忽的笑了。（？）
　　易淼淼抬眼：“……”
　　精神没问题吗？
　　黎生：“小姑娘，不要这么苦大仇深，你的好闺蜜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放心吧昂！”
　　陈茹杭：“？？？”
　　老师你有毒吧？
　　但她敢这么说吗？废话，当然不敢。
　　于是乎：“嘿嘿嘿，老师您多虑了，我俩关系好着呢！毕竟狗咬狗，两嘴毛，我们两个一定会和平相处的！”
　　黎生：“行，祝你好运。”
　　等她们两个进行了一番友好的讨论之后，易淼淼恰好看完了花名册。抬头和黎生对接了一下就一起离开了，只留下陈茹杭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原地凌乱。
　　？爱会消失吧？
　　但初中的生活总是开始的措不及防，一个零碎的插曲没有在任何人心中留下痕迹。易淼淼也一样，那个梧桐树下的女孩仅仅在她的脑海中停留一瞬，而后消散如烟。
　　或许生活总喜欢给充满青春气息的孩子们准备惊喜，或许丘比特总乐于蒙上眼睛将爱意撒满人间，所以当她们再次重逢的时候，易淼淼脑海中的虚幻终于和现实交叠——她们两个分到了同一个班。
　　“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黎生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示意安静。随后，抓起一根粉笔转头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都认一认，”她语气随意，但是总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环绕在教室周围：“不出意外，我就是你们今后三年的班主任了。”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原始人的鸣叫，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人类的尽头是猿猴。
　　“行了，都别猴叫了！”黎生用力敲了几下黑板，“我这是教师，不是动物园，别来我这里撒野，懂？”
　　这时坐在第一排的一个男生开始烘托氛围了，吊儿郎当地坐在位子上，两只手拱成喇叭状喊话：“黎姐威武，我为黎姐举大旗！芜湖！”
　　“黎姐威武！”
　　得，全班一起发疯。
　　不出所料，新生报道的两个小时里，除了说正事的30分钟，整栋教学楼20个班，无一例外，都跟那花果山在开高层会议似的——气势恢宏。
　　“淼淼，”黎生在临近放学时叫住了易淼淼，“你待会和严颜整理一下同学们的个人信息。”
　　易淼淼怔愣一下：“严颜？”
　　“对，忘了介绍了。严颜——就是最后一排那个带眼镜的女孩，年级第二。”黎生指着坐在角落里，默默抄写花名册的女孩，“她298分，咬你咬的很紧啊！切记防着点。”
　　易淼淼的眼神又一次被严颜吸引过去。
　　虽然她目光淡淡,但是眼底转瞬即逝的光已经预告了未来的一切。
　　易淼淼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快的离谱。只是她想：心动时心跳不是会漏掉一拍吗？我只是心率快而已，所以……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将少女的悸动强压在了心底。
　　严颜抄写好花名册后，便从位置上站起，向易淼淼的方向走来。
　　恰好窗外清风穿堂，梧桐叶耳鬓厮磨之间，严颜的发丝被微风吹起。发梢轻轻在她脸庞飘荡，挠的她心痒。她把垂鬓绕到耳后，重新推了推眼镜，将手中的两份资料交给黎生。
　　易淼淼余光瞟到严颜抄写的花名册，她的字迹锋芒尽显，毫不收敛。将少年的恣意与洒脱写尽，直到今天，易淼淼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字如其人”。
　　老祖宗果然不会骗人。
　　她抬头看严颜，但这次两人视线碰撞时，却平静如水。同时，两个人眼睛里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打量的神情。
　　只是寥寥数秒，她们就别开了目光。
　　易淼淼眉心轻蹙，而严颜并没有什么表面上的反应。
　　黎生刚刚接了个电话，看起来是有急事。
　　黎生：“你们两个辛苦一下，把资料整理完了再回家。老师有点急事，先走了。”
　　“老师您先忙吧！”易淼淼从黎生手里接过一大摞纸，“我整理完给您放到办公室。”
　　“行，那我先走了。”
　　“老师再见。”
　　可能是因为性格的原因，过了很久两人都没有开口，只是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工作。
　　“严、颜？”易淼淼看着资料上的名字，轻声念了念。
　　严颜抬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的名字挺好听的。”易淼淼微笑着回复。继而低头抄写资料。
　　忽然，易淼淼开口道：“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
　　“嗯。”严颜回答的很利索，这也让易淼淼松了口气，这并不是严颜的痛处。“你的眼睛不也有问题。”
　　易淼淼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轻声叹息：“天生的，治不好，也不打算治。”她把最后的的几个字抄完，合上记录本。“你要治吗？”
　　严颜也把本子合上，抬头望向窗外：“嗯。”
　　“夕阳真漂亮啊，可惜……”
　　易淼淼看着严颜，一时之间没有理解她话中的含义，“可惜什么？”
　　严颜走到窗边，两只手撑着身子，周身笼罩着放肆的气质。
　　易淼淼跟在她身后，本来也想看看今天的夕阳有什么不一样。
　　只是还没到，严颜就忽而转身搂住了她的腰，自然而然地拉进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则是轻柔地捂上了她的眼睛，挡住了刺眼的光。
　　刹那间，锋芒尽收，只剩无尽的温柔。易淼淼在黑暗里感受着独属于严颜的气息，耳边呼出的热气让她的理智逐渐崩溃。教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
　　“可惜……你看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