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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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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什么好?叶寻溪差点儿气绝身亡,谢绝当场。
只见那冷冷看着他的女子此时也冷冷应道:“儿臣叩谢父皇。”
说着便也跪了下来,连磕出的头都那般冷冰冰,磕完之后抬首起立走回了座位席,也再没看席间任何人一眼,这冰冷的“我不想嫁”态度,他不信林相不知,有人不知,真的就差贴脑门儿上了。
可成洲幕依然是淡淡的,就是不关心的眼神,自然也没人敢去关心这不合时宜的“不想嫁”。
还有他的“如何娶”。
大臣们只愣了片刻,立马开始围拢恭喜,什么太子殿下喜结良缘,太子殿下又回来了又娶太子妃了,喜上加喜,一得得俩,还有侧妃,双上加双。
真的是一层一层霜,叶寻溪没看到侧妃,也没人上前认领侧妃,倒见了这些有可能——肯定是饱受过家中朝妇眼色,进而看到他娶妃笑的开怀的大臣,还有他们口中的一口一口又一个,太子殿下,太子妃,百年好合,金玉良缘,儿孙......
“儿孙满堂!膝下承欢!”
有甚着已经开始给他们写祝词了。
一人道:“老臣不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这是真不才,扯回头的文采,用在这时候,还搬别人的。
接着便是提名,又一人扯了宴上红纸。
看着纸上那熟悉,又并不熟悉的名字。
太子殿下成起润,太子妃林徽徽。
叶寻溪真的差点儿念成林微微,他看着那上面,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的字同音。
自然,都这时候了,他该说点什么,因着这是成起润的妻,他的确也说了什么。
他道:“我......”
余下话音被淹没在一众:“好字!好字!天作之合!”中。
依然的,“好似”没人听,在整个大殿间。
其实罢——也没人想听。
叶寻溪明白,他不该起身的。
无数轮的觥筹交错,举杯换盏,在这些人的目光中,一杯一杯酒,一声一声贺,朝着他,朝着林相,朝着他们成朝的皇帝。
朝着依然冷冷的林徽徽。
就是没人朝着“他”,也在这其间,叶寻溪看着成洲幕的面无表情,毫不关心,他才是这场“哑剧”的发起人。
终于,他放弃了,怎指望这爹爱儿子,他这儿子。
他瞟向一脸醉意,却依旧端着一流文臣,脸上淡淡写着“你终于是我半个儿”了的林相。
林相倒是挺高兴,比林徽徽高兴,他甚至看到林相对自己眨了眨眼,好不似平日一脸“苦口婆心”状......这才是老当益壮,果然醉了,也果然是算半个儿吧。
还有二殿下,二殿下应该也是高兴,过来敬了叶寻溪酒,他也看清了二殿下那......跛势严重的那只腿,看着挺不方便。
他一杯一杯的酒下肚,动作带些文雅,哪怕瘸着腿,也自有一派风度。
他道:“恭喜皇兄......贺喜......皇兄。”
酒杯稳稳立手,他的声音却带了醉意,和一丝奇怪的寒意,像这寒秋天季。
叶寻溪想把自己披风给他,却惊觉披风早就被小宇子吓掉了。
他无奈看着二殿下,和他身边守着的小太监,自己脑袋也有点昏沉道:“扶你家殿下回去,再拿件儿披风。”
那小太监点了点头,朝他行了一礼。
高兴的二殿下离开后,自然了,还有高兴的小宇子,一直都有他,他最最高兴了,在周围的酒杯再次溢到叶寻溪脑子上的份上,小宇子也再次给他斟酒,一脸开心的:“奴才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万喜。”
他想来真的很开心,样子都不怂了,还难得这么激动。
叶寻溪酒意翻涌,脑袋更为昏沉,好笑的轻笑了一声,接着一杯一杯喝光了面前的酒,陪着演下去这出热闹的哑剧。
是罢——觥筹交错,举杯换盏,这之间,无论是谁都是恭喜,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反抗了什么。
拒绝了什么。
仅此,而已。
这场冰冷的宴会热闹的开展着,他也似乎真的是醉了,终于,在周围这些真真切切,明明暗暗,反正对他而言都是冷冷淡淡的目光中。
叶寻溪开始酒后说胡话了,当然,喝醉了的他是又说了一些什么的,比如我不娶,我也不是......
我想回家。
他知道没人听见,他其实自己也听不见,也其实他开口的,只是一开始想说的,敢说的。
想说,能不能晚点娶,能不能......暂时不娶。
能不能,尊重他,尊重一下这个“太子”。
他喝的又晕又可笑,还在不住往嘴里灌,没办法,贪杯,就在此时,一声——龙吟——虎啸——隔空而来。
这!放大版“呜哇~”!
震得叶寻溪杯子一抖,酒洒当场,他当即愣了几愣,瞪圆了眼,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这是老虎在咆哮。
叫的比曾经路过小渔村,表演杂耍的马戏团里老虎可怕的多!
他酒立马醒了三分,立即起身,可周围所有大臣,自岿然不动也依旧谈笑风生,三个两群笑吟吟。
让他简直怀疑自己幻听,他转头望向小宇子:“有老虎?”
小宇子竟然点了点头,轻声解释,依旧一脸开心,一脸激动:“有老虎!”
他脑子都被吼清醒的道:“那你怎么不跑......”
“奴才......奴才......”
小宇字愣了一愣,有些懵然的继续给他倒酒。
紧接着叶寻溪这才明白,原来台华池一直有养猛兽的地方,老虎有,狮子也有,连大象都有。
但都在笼子里,关的远远的。
叶寻溪又默默坐了回去,喝了小宇子给自己斟的千万杯中某一杯,突的有些好笑,这里唯一关心他说什么的,竟是一头野兽。
算了,想何?趁此酩酊大醉,一醉方......就在此时,那声虎啸又来了——
吼叫简直划破了苍穹。
这次颤的不是他杯中的酒,而是他的心肝脾肺肚肠——以及桌子。
叶寻溪依旧起身,凭他在巍峨山多年抓野兔的经验,这叫声绝对有问题,还不是一般的问题,越来越近,莫非笼子会跑不成!
碍于他说话常常没人听,他准备起身上前告知成洲幕这事儿,让成洲幕派人去看看关押野兽的地方,是不是有何纰漏,实在不行跟着皇帝也总是安全的......
奈何平日都只是小酌即可,今日真乃酩酊大醉,他走路有些不稳,刚刚起身走了几步,就听到耳边大概愈近的地方,混着水声,和几声惨烈的宫人叫声,这些和虎啸混合在一起,彻底划破了这个迟来的中秋月夜。
这下好了......他讷讷回头,看着神色静默片刻,片刻不到飞跳起来就跑的大臣。
这下......也算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老虎来了。
殿内顿时没这么热闹过,酒杯飞了一个屋顶,所有人齐刷刷的喊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
“护驾!”
“我官帽!”
“吃人啦!老虎吃人啦!!!”
叶寻溪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老虎会来,在喊叫中,“刷刷刷”好几十下,从成洲幕身侧不知道哪的地方,破空而出几十名黑衣卫,还有邱氏老少将,横空出世加从天而降冲出宴席去不远挨着宴席的兽场时。
叶寻溪也被来来往往四方逃窜的宫人大臣挤来挤去。
在鞋子飞出半边后,他被挤到了门口,周围无数人依旧呐喊,尖叫:“救命!救驾!”
“皇上!皇上和二殿下还在里面!”
紧接着一个估计被挤变形的大臣声音都挤变声道:“你——倒是——去救——啊!挤我!”
接着无数人又想朝里面挤,想去救成洲幕。
叶寻溪回头艰难望去,成洲幕自岿然不动,也无需谁人救驾,挡在他身前的是那位墨衣少年——也就是二殿下,还有没离开,剩下的黑衣卫,牢牢护着他们。
也岿然不动的是宴席里侧,那位冷冷看着他的女子,她像是根本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只静静坐在那,而护在她身前的是林相,他看到林相想拉她走,然而林相拉都拉不动。
一行人在里面,看着外面人潮攒动。
没多久,皇城侍卫的脚步声纷至沓来,维护这根本不成了人样的秩序,这一维让叶寻溪再次被人群挤来挤去,好容易镇定下来,至少没人变形的人群又要去救驾。
他自己倒不用,不用做为太子去考虑别人,里面护老子的护老子,护女儿的护女儿,轮不着谁。
这宫中唯一肯护他的小宇子,也早就被挤到外层一边儿的安全范围去了......
至于他,好似又掉了半边鞋......
他知道中秋夜大家都不想发生这样的境况,可他被挤的实在是无路可走,别说安全范围,连个下脚之处都没有,这太子真的是无立足之地......
他奋力想向人群稍微有点空隙的地方挤去,到底有没有人愿意给太子让一下,真的都用不着救驾......此时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划破天际。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虎啸声,是鞭子入空气的声音。
有人被推的差点儿滚下池塘,被那鞭子拉了回来。
周围依旧是人挤人,还有侍卫的铁甲呼喝声,他转头朝远处看去,在身边推推搡搡,歪歪扭扭中,那名熟悉鞭声的主人,拉回“失足”的可怜人后,转头也四处寻来。
是那名穿着宫妃服,却半点不似宫妃的女子,她此时站在尚未被挤死,略略宽敞的地方,依旧穿着算合时宜的衣服,也依旧走的虎虎生风,歪歪扭扭。
她在人群中张望,好似在寻找什么,她跑着跑着似又脱了鞋,眼神四望,终于定格在了某一处,她盯着叶寻溪,仿若她找到了,又立马闪躲了,最终只看着他,没上前半步,握紧手中的长鞭。
叶寻溪也看着她,在一众推推搡搡一直歪歪扭扭中,大家几乎都没什么风度,人品,他却不合时宜的觉得,她和他像是这台华池,这皇城,这深宫,唯一唯一唯一两个,最不合礼数的。
因着......他们都没有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