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魂令》半路出家的娃儿

1、睡棺材的人

　　南海国祈安郡，刚刚入夜之时，有一屠夫发狂持刀行于街上，逢人便砍，已致数人受伤。衙门捕快奉命捉拿，一个个的受伤不说，人还没制住。
　　事出反常恐有鬼怪作祟，捕快们沿街通知百姓紧闭门窗。郡上的和尚道士被捕头连夜请来除祟，寻着屠夫的踪迹追去。这方向的尽头是停放尸身的义庄，那里只有一个守棺人——陈墨羽。
　　义庄内，陈墨羽每晚都会敬香祈福，希望今夜平安无事，也祈求这里的亡灵得以安息。但是今晚阴风阵阵，蜡烛吹灭了又点燃，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前几日郡上闹祟，死了好几个外地人，现在还躺在棺材里。今夜怕是不太平，不要又死人才好。
　　检查了义庄的门窗，破陋的地方已经补好。大门的门栓锁好，这下子风就要小一些了。夜里义庄本该格外安静，今夜却略显嘈杂。
　　“叮叮叮……”
　　陈墨羽吓了一跳，哪儿来的铃铛声。这三更半夜的，哪儿来的铃铛！
　　走出屋子，试着喊道：“有人在摇铃吗？”
　　“逃难的，可以在这儿借宿一宿吗？”
　　陈墨羽哭笑不得，还真有人，不过谁会来义庄借宿，胆子也忒大了。听声音应该是个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
　　去院子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个相貌清秀的男子，高挑的身材略显柔弱，仿佛风都能吹走似的。他的身子在夜里的寒风中瑟瑟发抖，手腕上的一对小巧银铃晃荡着发出声响。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自己，满满地都是祈求。只是，这里是给死人暂时落脚的，不收活人的。
　　“可以让我进来吗？”
　　陈墨羽笑了笑，“你要是不怕的话，那就进来吧！”
　　“小哥怎么称呼？”
　　“我姓易，家中排行老三，叫我三郎就是！”
　　陈墨羽关上大门，请易三郎往屋里走。义庄里没有别的，就是摆放的棺材比较多。看着易三郎的神色，还真没有害怕。
　　“三郎，你是逃难来的，家乡出什么事了，还有亲人流落在外吗？”
　　“有一只厉鬼闯进村里，杀了好多人，活着的都逃命去了。我家………都死了，只剩我一个逃了出来。”
　　陈墨羽怔了怔，厉鬼伤人的事不少，如此明目张胆地袭击村子，就不怕仙师们除了它吗？不过，三郎脸上没有一丝哀痛的神色，这话听着不像是真的。
　　进到屋里，易三郎点燃三支香，躬身行礼上香。看着窗户旁的那张窄小竹床，薄薄地被褥，应该就是陈墨羽睡觉的地方。他倒是不讲究，对着这些棺材也能安然入睡。
　　“你打算睡哪儿？”
　　陈墨羽看着易三郎，有些好奇他睡哪儿。要是选择睡床，今夜自己不睡就是。如果不睡床，难不成要睡棺材不成！
　　易三郎笑笑，指着一口空棺材道：“不用那么麻烦，睡那儿便是！”
　　“那……那是给死人睡的！”
　　“无妨，反正都睡习惯了！”
　　陈墨羽一怔，还没回过味儿来，就听到砰的一声响，义庄大门被暴力打破了。敢在义庄撒野，胆子也忒大了，不怕夜里做噩梦吗？
　　“三郎莫怕，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看看！”
　　陈墨羽走出去，在院子中看到闯进来的屠夫。他的双眼泛白，手中握着的屠刀还在滴血。他身上的戾气很重，完全失去自我意识，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
　　拿出日常备下的符咒，在屠夫冲到面前前打出去。符咒贴到屠夫身上，屠夫也停止了动作，脸部不停的抽搐，看上去很痛苦。接着，屠夫扯下符咒塞入嘴里，愤怒地朝陈墨羽冲过去。
　　捕快及时赶到，用渔网套住屠夫，几人合力将其拉开，这才没有伤到陈墨羽。和尚和道士同时出手，符咒和法器一起用上，打得屠夫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屠夫用屠刀割破渔网，几个大跳跃来到陈墨羽跟前。一个锤子飞过来，砸在了屠夫的脑门儿，陈墨羽趁机闪开。
　　“用火烧！”
　　捕快们反应过来，找来油瓶砸在屠夫的身上，将其点燃后闪避。大家躲起来，看着屠夫在发狂中被烧成焦炭。等到火焰熄灭，捕快们才前去查看，确定屠夫是真的死透了。
　　“墨羽，你没事吧！”
　　陈墨羽作揖行礼，“谢李捕头关心，我没事！”
　　“近来不知道怎么的，我们祈安郡总是闹祟，你一个人在义庄要多加小心！”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李捕头注意到易三郎，刚刚就是他提醒用火攻的。瞧着是个生面孔，不是祈安郡人。这份淡定的态度，可不似寻常人。
　　“刚刚多谢小哥帮忙，不知小哥哪里人氏，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易三郎淡淡地回答：“祈安郡西北方的易家村，现在已经不复存在。我是逃亡于此，不劳官家操心。”
　　“村子发生了什么事？”
　　“邪祟做乱，除了逃出来的，都死了！”
　　李捕头一怔，那得是什么样的怪物才有那么大能耐。这事还没收到情报，得去查查才行。如果是真的，祈安郡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目标就难说了。不论如何，都要请仙师除了它，方能过上太平日子。
　　李捕头把陈墨羽叫到一边，小声地提醒：“这人看上去有些不正常，你当心点儿！”
　　陈墨羽往易三郎那边看了眼，笑着点了点头。一个敢睡棺材的人，怎么可能正常。不过，他怎会知道用火攻的，刚刚的锤子准头也太好了，难道他是修仙之人。
　　院子里乱糟糟的，天色又暗，只能等天亮以后再收拾。回到屋里，易三郎已经躺在空棺材里，呼吸均匀，睡着了。找了床薄被给他披上，夜里天凉，这样才不会生病。他也有些乏了，很快就入睡了。
　　翌日，陈墨羽被击打声吵醒。揉揉眼睛，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走到昨晚易三郎睡的棺材一看，人没了。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走出去时，看到易三郎在修补昨晚坏了的大门。
　　“我已经尽量小声，还是吵到你了！”
　　陈墨羽看着易三郎制作的木门，又结实又耐磨，再也不是那一脚便能踹破的朽木。“你一个人弄的？”
　　“山野匹夫，一些个力气活，不用劳烦他人也可！”
　　看着易三郎的模样，哪里像个山野匹夫，这精干的模样倒像个练家子。“你家是做木匠的吗？这手艺比郡上的匠人都要好！”
　　易三郎一边继续手中的活，一边说：“我家是做棺材的，木匠活儿也会些，谈不上多好！”
　　陈墨羽点点头，难怪敢睡棺材了。去厨房煮了一锅粥，端出来的时候大门已经安好了。
　　“我这儿只有白粥和馒头！”
　　易三郎也不客气，端着粥就喝，拿着馒头就吃。
　　“小心烫！”
　　两人正吃着早饭，李捕头带着屠夫的家人来收尸。屠夫的妻子哭得稀里哗啦，臃肿的双眼可见其一夜未睡。在和尚诵经超度之后，焦黑的尸体被抬走了。
　　陈墨羽叫住李捕头，“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什么异常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屠夫去过郡外的山涧寻野味。你放心，我们会去查查看的！”
　　“李捕头，事有蹊跷，小心为好！”
　　李捕头一行人走后，陈墨羽收拾妥当，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衫给易三郎换上。他既然是逃难的，之后又要去哪儿？
　　“三郎，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易三郎看着陈墨羽，问：“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你有看到还有别人吗？”
　　“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在这儿多留几日。不白吃白喝，给你干活儿！”
　　陈墨羽笑笑，他也希望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只是，义庄这份苦差事，本就工钱少，养活一个人就不错了，养两个人是不够的。
　　“我这里条件有限，生活有些拮据，你若是不嫌弃，住多久都没关系！”
　　易三郎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过早饭后，易三郎打扫着院子，陈墨羽在洗碗筷，这时一群人抬着尸体走进义庄。陈墨羽急忙出来，如此多的外乡人死亡，还是很少见的。
　　“发生什么事了，遇到劫匪了吗？”
　　“横死的！”
　　易三郎蹲下身子，揭开遮盖尸身的白布查看。“他们是被吸干精血而死，不似人为，倒像是……撞邪了！”
　　有人附和道：“对对对，就是撞邪了，这些人死得太惨了！”
　　陈墨羽眉头挑了挑，怎么祈安郡变得不太平了。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那么多空棺材安放。搁置在院子中，对死者又不太尊重。
　　“我建议还是趁早埋了的好！”
　　易三郎解释道：“我听说横死之人容易尸变，未免夜长梦多，还是请个和尚或道士做场法事，早些入土的好。”
　　想着近来发生的事，陈墨羽也赞同易三郎的建议。大伙儿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找了块偏僻的地界埋了这些尸体。立下无字碑，日后有其亲人认领，或迁走，或直接刻下名字都好。
　　“这些人都横死在哪里，让大伙儿到了那里都小心些！”
　　听到易三郎的话，这些人才发现横死的人都在山涧附近出的事。陈墨羽大惊，山涧处定有古怪。糟糕，李捕头他们去山涧那里查看，不会遇到危险吧！
　　“李捕头回来了吗？”
　　“这些尸体就是李捕头让我们带回来的，现在他好像还没回来。”
　　陈墨羽二话不说，冲回家里，翻出符咒和法器。他实在有些担心，不去看看心里过不去。
　　“哥哥，我陪你一起去！”
　　“三郎，你留下看家，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陈墨羽疾驰而去的背影，易三郎幽幽叹口气。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色，关上义庄大门，转眼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