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向月亮许愿》时白呀

10、第10章

　　理发？曲晨稍愣了会儿。

　　谢嘉煜看着她有些发怔的神情，他微微敛下眼眸，唇边仍旧带着笑：“钱小叔之后会还你的。”

　　曲晨反应过来，她忙将刚才收的外卖钱拿了张二十给他。

　　谢嘉煜走进了这间理发店，店里的顾客屈指可数，有人进门，在店内工作的老人们都很热情地迎上来，有名背脊佝偻的老人家走上前来，亲和地询问道：“小伙子是要剪头发吗？”

　　“对。”谢嘉煜应道，老人家看向他身后的曲晨：“那身后这位小姑娘？”

　　曲晨杵在门口，见老人家往自己这边投来视线，她的背脊有些发僵，忽然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也要坐下来理个发？

　　谢嘉煜对老人家说：“只有我一位。”

　　“好好。”老人家点点头，他对曲晨和善道：“那小丫头自己坐着歇歇，桌面上有茶水和糖。”

　　曲晨面对老人家投来的善意有些局促，她点了点头。

　　老人家往店里挪了几步，谢嘉煜跟着走了进去，在镜子前指定的位置坐下，老人等他坐好后，娴熟地拿起了围布系在他身前。

　　曲晨也走了进去，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离谢嘉煜最近的沙发前坐下。

　　老人家问：“小伙子想剪什么发型？”

　　谢嘉煜对发型没什么要求：“您随意，帮我剪短就行。”

　　“行，我保证帮你剪一个帅气的发型。”老人家满怀信心道。

　　谢嘉煜温和地笑：“那我就期待了。”

　　店里除了谢嘉煜之外，就只有两名顾客，曲晨注意到其中一名年纪较轻的女顾客在剪完头发之后，对着镜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在老人家询问反馈时，她只是嘟囔了句：“还行吧。”然后就一声不吭地付完款，拎包离开了。

　　刚才帮女生理发的那位老人家佝偻着腰背，拿起扫帚打扫着地上的头发，店里总共有五位老人，曲晨想到刚才那名中年女人说的话，在这里工作的大多都是家里无所依靠的孤寡老人，她突然就明白了谢嘉煜进来理发的举动是何用意。

　　曲晨转头看向坐在镜子前理发的男人，谢嘉煜唇边漾着浅淡的笑意，正在跟老人家搭话。

　　曲晨默默地注视了会儿，将自己的视线挪开，但她很快又控制不住将目光往谢嘉煜那张出众的脸上聚集，她忽而庆幸，谢嘉煜在那个角度无法注意到她的视线。

　　半个小时之后，谢嘉煜的头发就剪好了，曲晨看着镜子里的人，目光微微呆住了。

　　谢嘉煜的头发比之前短上了许多，原本遮挡前额的发丝只剩几缕浅浅搭在眉前，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也更年轻了，眉目间的风流昳丽之色完全无法遮掩，活脱脱的像个下凡渡劫的妖孽。

　　老人家用海绵扫了扫他脖颈上的碎发，随即将他身前的围布解开，老人家似乎剪了个自己非常满意的发型，他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语气有些得意：“怎么样，老头子的手艺还可以吧？”

　　谢嘉煜抬起目光随意地扫了眼镜子，恰好对上了镜中曲晨的视线，他慢条斯理地弯起唇，笑问：“小侄女儿，小叔的新发型好看吗？”

　　曲晨觉得根本无法单纯用‘好看’二字来形容，谢家人的容貌都长得极好，尤其是谢嘉煜，她当初第一次与他见面，就被他漂亮的容貌深深吸引了，他让你知道什么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谢嘉煜还等着她回答，曲晨克制着自己的心跳，垂下视线不敢多看，她点头：“嗯。”

　　谢嘉煜付完款后，就和曲晨一起离开了，老人家将他们送到门口：“小伙子，欢迎下次再来啊。”

　　谢嘉煜一笑，朝老人家点了下头：“好。”

　　他们离开了这条巷子，曲晨盯着前方的路面，脑海里满是谢嘉煜刚才剪完头发的模样，人就走在她身旁，曲晨的视线不敢乱动，生怕被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和异样。

　　他们往前走，经过一段十字路口后，停下来等红灯。

　　不远处的路口有人抱着吉他正在卖唱，男人嘶哑的歌声伴随着轻快明亮的吉他声从音响里传了出来，这个区域属于老城区和市区的交汇处，即使是工作日的下午，人流量也很多，来往的人群有部分人被歌声吸引，慢下来驻足观望。

　　这道歌声也吸引了谢嘉煜的注意，他往路口的方向投去视线。

　　曲晨看着对面红灯转绿灯了，刚要往前走，就发现身旁的人还停留在原地，她脚步一滞，转头看过来：“小叔，绿灯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谢嘉煜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谢嘉煜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见时间还宽裕，他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抬眼朝曲晨笑了一下：“小侄女儿，等我一会儿。”

　　曲晨看着他调转了脚步往路口的方向走去，她微愣了会儿，迈开步子跟上前去。

　　谢嘉煜走到背着吉他卖唱的人身旁，曲晨在围观的人前停下了脚步，看见他朝那人说了些什么，那名歌手往自己这边望了一眼，迟疑地点了下头，然后将身上的吉他取下来递给了谢嘉煜。

　　曲晨原本还有些不明白情况，但这会儿看见谢嘉煜接过吉他背在身上，她诧异地想，他这是要……街头卖艺？

　　谢嘉煜背上吉他，他调整好面前麦克风的高度，然后将手指搭在吉他上，开始灵巧地拨动着琴弦，一阵清亮悠扬的音色很快就从他指尖底下流传了出来。

　　他弹奏了一段格外清澈明朗的前奏，像清风拨开了厚重的云雾，曲晨停滞在原地，听他开口唱。

　　“我走在夕阳下
　　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里
　　野马乘风奔腾而过
　　天边悠游自在的云
　　日光随意洒落在人间里
　　路边的青草随风摇晃
　　遍地的野花悄然生长
　　山顶飘荡的云雾
　　是我今生自由的向往
　　鸟儿展翅飞往高空
　　是我来时渴望的他乡
　　……”

　　他的嗓音独特极了，如同山野里自在漂泊的云朵，悠闲散漫的腔调非常契合这首歌的词曲，这是一首慢节奏的民谣，跟他以前唱过的歌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曲晨看着正在弹吉他唱歌的男人，谢嘉煜微低着眉眼，世间最温柔的音色都被他收敛在吉他里，他褪去了过往所拥有的张扬桀骜和意气风发，沉淀了下来，变得沉稳，也更加散漫和从容。

　　如果说她以前认识的谢嘉煜是天上展翅的雄鹰，有着蓬勃的野心和不服输的桀骜，那此时在她面前弹琴唱歌的人，就像是地上悠闲的马儿，卸下了追求和欲望，不问归途，不问方向。

　　曲晨突然无法想象，他在这八年里是经历了什么才有现在的蜕变，八年前那件事情对他造成的打击让他选择了逃避，他如今回来，她以为会见到一个被现实敲打得稀碎的人，可他并没有，他依然爱着音乐，对音乐有颗虔诚的心，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的只有漫不经心，以及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的随性散漫。

　　这原本是好事，可她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形容不上来的难过，为他的改变，为他曾经应有的荣光。

　　原本驻足围观的只有寥寥数人，但没过一会儿，就有很多人被谢嘉煜的歌声吸引了过来，他出众的容貌也引来了很多年轻女孩子的注目。

　　“我走在夕阳下
　　走在一望无际的草原里
　　我会背上吉他去往远方
　　你是否还会记得我啊
　　……”

　　他声线传来的音色像他歌里唱得那般悠游自在，动听极了，尾音悠长，仿佛庭前花开花落，天边云卷云舒，让人意犹未尽，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拍掌叫好：“再来一首！”

　　曲晨盯着前方弹着吉他唱歌的男人，周围起哄的声音和所有景物仿佛都在这瞬间远去了，她的视线里只剩下谢嘉煜一人，耳边回荡着他的歌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之前那名流浪歌手在麦克风前摆着敞开的琴盒，原本只有少得可怜的几块钱，谢嘉煜唱歌的间隙，琴盒里已经多了许多零钱纸币，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扫了旁边的收款二维码。

　　谢嘉煜见目的已经达成，他离开了麦克风，将身上的吉他取下来，还给它原先的主人。

　　歌手接过自己的吉他，他刚才站在旁边全程看完了谢嘉煜的弹唱，心里突然产生了几分‘英雄惜英雄’的情感，他由衷道：“哥们儿厉害啊，歌唱的真牛！”

　　谢嘉煜浅浅弯唇：“过奖。”他漫不经心地笑：“你这设备不错。”

　　“那是，这可是我全副身家了。”歌手憨笑道，他问：“刚唱的这歌是你自己写的？”

　　谢嘉煜随口应了声是。

　　“操！牛啊！”歌手有点激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他挠头道：“不好意思啊，有点激动。”

　　歌手见四周围观的群众比之前多了几倍，他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打算趁热打铁：“哥们儿，要不再留下来和我一起多唱几首？我把赚来的钱跟你五五分。”

　　谢嘉煜：“不了，我赶时间。”

　　歌手觉得可惜，但也没强求：“行，那我把刚才承诺的钱给你，你要扫微信还是？”

　　“现金吧。”

　　“也行。”歌手抱着吉他蹲下，从琴盒里挑了两张纸币和几枚硬币，起身后递给他：“不过说真的，我刚算了一下，你唱歌的时候至少赚了三百，你确定只要三十？”

　　谢嘉煜接过男人递来的钱，随意一笑：“三十够了，谢了。”

　　歌声停了，围观的人群里有部分人散去了，曲晨站在原地，看着谢嘉煜和那位歌手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对方从琴盒里拿了些零钱给他，谢嘉煜将钱一收，就往她这边走过来。

　　曲晨望着他。

　　谢嘉煜走到她跟前，也不解释刚才的行为，只朝她一笑：“可以走了。”

　　他们走到返程的车站，曲晨对他刚才那番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公交的时间里，她刚想开口问，就听到谢嘉煜拖着那副独特的嗓音喊她：“小侄女儿。”

　　曲晨心头一跳，往他这边看过来。

　　谢嘉煜垂眸看她：“把手伸出来。”

　　“嗯？”曲晨有些不明所以，谢嘉煜也没解释，重复了一遍，曲晨迟疑的将手伸出来。

　　谢嘉煜抬起手臂，将两张十块钱的纸币放到了她掌心里，随后将一块钱的硬币一枚一枚地叠放在皱巴巴的纸币上，“接好了。”

　　曲晨看着他放到手里的零钱，整个人呆愣了会儿。

　　她抬起脑袋：“这是……”

　　谢嘉煜将手揣回口袋里，声线散漫地笑了声：“小叔不是说好了要把钱还你吗？这里是欠款。”

　　曲晨反应过来，她看着手里的零钱，他理发只借了二十，她看了看他：“多了十块……”

　　“剩下的十块是交通费。”谢嘉煜看着她，慢悠悠地解释道：“出门一趟，总不能连坐趟车都要让我侄女儿给钱。”

　　他话音微顿，展开风流俊秀的眉眼笑，吊儿郎当道：“这让小叔多没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