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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意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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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叶菀佳对那次南州市高校大学生啦啦操比赛已经不怎么有印象了。
只记得那天很冷,大家穿着啦啦操的超短裙挤在场馆里取暖,从中午比到晚上,好在最后拿了一等奖。
下午4点,南洲大学结束表演,回到候场区休息,观看后面出场的学校比赛。
叶菀佳的手机没什么电了,于是从小书包里拿出充电宝,刚充几分钟,校会会长杜彬便走了过来:
“叶菀佳,可以借一下你的充电宝吗?”
叶菀佳茫然抬头,“可以。不过我是安卓的接口。”
杜彬笑得深沉:“没关系,我也是安卓。”
叶菀佳觉得奇怪,想说,杜彬不一直都用苹果手机么?但她也没说什么,以为杜彬有急用,便借给他了。
还剩18%,叶菀佳默默把手机调成省电模式,将注意力放到比赛节目上。不玩手机,看看其他学校的节目也挺好。
直到晚上七点,冬时令的落日已经沉下地平线,主办方宣布比赛最终的名次并走完了颁奖流程。领奖人是负责编排的欧阳老师,27岁的年龄让她保持着年轻人的活力:
“这次比赛,我们能够获得好成绩,真心要感谢南洲大学的每一个队员,以及在幕后付出的同学们。啦啦操象征着年轻、活力、热情,我相信,这正是你们这一代人的关键词!”
颁奖结束,一整天的比赛也终于拉上帷幕。就在大家从场馆退出,沿原路返回大巴车时,杜彬再一次叫住叶菀佳。
“对了,叶菀佳,你帮我还一下休息室的钥匙。”
“我?”叶菀佳有些吃惊,她平时跟杜彬从未说过话,也不跟他同一学院,杜彬怎么不叫他们院的人去呢?
但她这人吧,没什么心眼,想到了第一层,也没办法往下去想第二层,傻乎乎便答应了。
“要还给宋老师,他负责保管钥匙,不要给其他人,否则里面的东西丢了,学校要赔偿的。”
杜彬嘱咐完之后,看这个穿着啦啦操短裙的瘦高的身影,逆着人流往场馆内部走去,消失在即将关灯的走廊。
10分钟后,南洲大学的2辆大巴车启动,负责A车的裴苏叶点名完毕。
“人齐了吗?”负责B车的杜彬走到A车的前门。
裴苏叶把点名表递给他,“A车齐了。”
“齐了就走吧。”
“不是7点半开车么?”
“人都到齐了,就早点走呗,回去还要开一个小时呢。”
“你那车也到齐了?”
杜彬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齐了。”
转头跟司机说:“师傅,咱准备出发吧,天都黑了,回去该晚了。”
裴苏叶朝后面的B车望了一眼。座位是根据姓氏拼音排的,叶菀佳和一些姓赵张朱的同学被安排在B车。可是这匆匆一眼,只能模糊看到前面两排靠窗的人,不见叶菀佳,兴许比赛太累,坐后排去了。
裴苏叶没去复核人数,因为她觉着,杜彬堂堂一个校会会长,没必要在这上面做文章——往后无数个夜晚,她无比悔恨这一刻的迟疑。
场馆南区1楼101室,房间的门紧闭着,原本应该在屋里等她还要是的宋老师也没了踪影。
应该上厕所去了吧?
叶菀佳想着,打算在门口等一会儿。
闹哄哄的场馆在人群离去后陷入无尽的寂静,啪,啪,啪,明亮的LED灯在转眼间熄灭,周围轰地暗了下去。
嗡......
庞大的寂静带来耳膜阵痛的嗡鸣,空旷的场馆顷刻变成停尸间,地面的标线仿佛尸体的标记,阴恻恻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敞开的走廊尽头的大门渗漏进路灯的惨淡光线,黑夜恐怖,空气里暗藏了无数只鬼手,张牙舞爪着朝她抓来。
“宋老师,喂,有人吗!”
她猛拍了几下房门,没有回应。
呜——
烈风冲刷着狭小的过道,发出一阵一阵的,鬼魂叫嚣的哭声。
叶菀佳胆小,赶忙从巴掌大的挎包里掏出手机,按了好几下home键,屏幕仍旧纹丝不动——已经关机了。
刹那间,恐惧如洪水般涌来,席卷本就脆弱的稚嫩心灵。什么宋老师,什么钥匙,她什么都顾不上了,拔腿就沿着原路往回跑,穿过蜿蜒的只亮着“紧急出口”的走廊,经过前不久人声鼎沸,现在却万籁寂静的场馆中心。可是等她咬着牙,忍着腿软的痛苦跑到大门口时,却发现,本来停在那里的南洲大学的2辆大巴,已经不见了。
大家已经走了吗?
没有人通知她,没有人等她,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叶菀佳吗?
平静的内心裂开一道缝隙,涌出一汩一汩苦涩的黄连水,把表面的肌理泡出狰狞的褶皱,每一颗细胞都被苦味浸透。
孤零零的身影被高高的路灯拉得冗长,从马路东边斜拉到西边,纤细、狭窄、单薄,像吊死鬼的舌头。
葡萄般的眼眸垂下,眼底闪过水光——
裴苏叶,也把她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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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抵达学校后,裴苏叶立即去后车等人,素来平静的面孔鲜少地有些焦急——整整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叶菀佳都没回她的微信。
“蓓蓓,看到叶菀佳了吗?”她问了一个动医院的学生。
“没有哎,她不是坐那个车去了吗?”
“就是的,我以为她想跟你坐一辆车呢,毕竟你们比较熟嘛。”
“不在车上吗?”
三人的茫然让裴苏叶心神大乱,不可置信地问:“开车之前,杜彬没有点名吗?”
“没有。不过他手动查了一下,说是齐了的。”
好看的眉拧起,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孔陷入乌黑的云团。裴苏叶没有多做停留,折身便去找了杜彬。
“杜彬,叶菀佳呢?”她直截了当问。
杜彬仍旧扮演着好好先生,“没注意,应该回宿舍了吧?”
“不可能。我刚刚一直等在车门口,从下车的第一个人等到现在,都没看到她。跟她一辆车的人也说,开车的时候,她就不在车上。”
杜彬的脸色僵了一下:“那我不知道了。不过她也是个成年人了,就算没上车,也会自己想办法回来的。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就校门口那个电影院,要不要一起去看?”
无所谓的语气彻底激怒了裴苏叶,漂亮的眼睛一虚,语气骤冷:
“身为负责人,失踪了一个队员,你却心安理得去看电影。是你根本不拿队员的安全当回事,还是,你知道她为什么没赶上车?”
裴苏叶平时待人接物都非常得体,也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和感受,从未在人前动过怒。每每这样的人,当她沉下脸色时,连周围的空气都会一同凝固。
大家纷纷朝这边看来,看学校的两个风云人物,怎么会突然针锋相对。
多人的打量和围观让杜彬失去耐心,反问到:
“我是负责人,所以我必须对每个人负责吗?她是个成年人,她有自己的认知和判断,我不是她父母,也不是她的监护人,我凭什么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要关照到她?”
当一个人被证明无能、歹毒、阴狠时,他们便会毫无责任心地怪罪到受害者身上。
那是第一次,裴苏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沉静的眼睛变得凌厉,死死盯着面前的杜彬。
“她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