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突破封锁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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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超越常人的魄力能够不请自到，从天而降，毫不保留地注入到那些看似极为柔弱的灵魂，无一点预兆，正如藤蔓的生长突然崩裂了石墙，玫瑰的尖刺忽而发现自己是武器，没人能够完全解释那是一种什么力量，而真正的哲人则对此避而不谈。
在那支奇特的英法德联军出发去铲除邪恶了之后，莫里斯独自站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一动不动，双臂像浸满了水一样垂在身体两侧，双耳中一片寂静，他在想亚森刚刚的那句话。
如果某一天吧，他能像福尔摩斯先生那样因为一场暴风雨而忘记了所有，他也一定会记得亚森这样的一句话：「等我回来。」——这句话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在他耳边响起，已经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生长为某种坚韧的寄生植物。
那假如他不回来了呢，莫里斯觉得一定会有一天，亚森一如既往地说完他一如既往地那番话后，一如既往地潇洒离去，却消失在尘世之外，不再归来。这是神经质的担忧，还是某种悲观主义的神秘预感，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不，亚森.罗平永远言出必行，就像歇洛克.福尔摩斯总是带领正义战胜邪恶。
但假如这一次是个例外，他还能够继续地做一个称职的、无动于衷的记述者吗？
要抓住迅急的风有什么办法呢？有一种，就是追上它。
莫里斯抓起自己的帽子，尽量用一种自信而优雅的姿势把它戴上，但当他把手伸向门把手时，门自己开了。当然，这不是出自什么神力，那是被人从外面打开的，而莫里斯看到开门的那个人，也不免一愣。
而在巴黎的另一端，警察局所在的街区，正被一种与暴动毫不相称的、怪异而安静的氛围笼罩着，每一位探长都呆在自己的座位上，想着或忙着一些单调而无关紧要的东西，像一尊尊蜡像，好像全世界的邪恶都已经昭然若揭，并且自动销声匿迹了，而刚刚那一阵带着血腥味的、从外面席卷而过的风暴，不过是临时组织的胡闹节而已——只有葛尼玛探长和雷斯垂德探长例外，他们明明白白地看到一群挥舞着各式各样冷兵器和热兵器的人从窗外怒吼着经过了，有些人身上还沾着极为明显的尘土和血迹，但同时他们又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警察局里面这些共和国和公民的捍卫者们依然在喝着咖啡，雷斯垂德探长自认为这些日子以来对法国人——即便是警察也一样——的行事为人已经有了一个足够深刻的了解，而现在的情况让他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过分乐观了，按照他心中一般的、正常的、完全理所应当且不必多说的逻辑，在暴乱发生的时候警察应当是出动去镇压并维持秩序的，除非他们已对此习以为常——雷斯垂德探长起身去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
而葛尼玛探长面临的境地比他还要复杂，自从他近乎偏执地承接下来这桩案子后——特别是和英国来的雷斯垂德探长一起进行调查后，他似乎就被不知不觉的隔离了，在他和他的同事们之间竖起了天然的屏障。他能凭着多年磨练出的直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被酝酿，他的同事们知道，而他不知道，他起先并没有多在意，而就在刚才他发现了外面暴乱的状况后——巴黎的警察们竟然要在暴乱队伍已经行进到警察局外面时才能得知暴乱已经发生！——他像个十足的蠢货一样冲到办公室外大喊「外面出事了！」之后，他被一个同事沉默着按回了办公室里，雷斯垂德正在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倒一杯咖啡——这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让他无法理解了！
一定出事了。
莫里斯拼命地向前跑，似乎害怕命运之手追上他，把他天降的好运气和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些勇气给夺走，一定是天主在冥冥之中决定要他去这样做的——不然怎么解释他决定去联系警方的时候，贝舒探长会打开他的门，并且还带着三个手下呢？
贝舒探长显然花了一番功夫，才了解到他居住的旅馆——从另一种角度来讲，是亚森的藏身之地之一，他显然是在其他地方费力地探查了一番，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巴黎，身上还带着旅途的劳顿，但总算给找对了地方，到了亲王旅馆来，即便没有抓住亚森.罗平——老好人贝舒！即使莫里斯有足够的写作和叙述的才华，恐怕也无法给他解释清楚他在这种时候出现倒底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勒布朗——勒布朗先生！」贝舒探长气喘吁吁地跟着他向前跑，穿过比较僻静的小巷，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正战火纷飞、杀声震天，「我还是不太明白——亚森.罗平到底在做什么？还有福尔摩斯先生，还有——还有——」
「您不必完全明白，探长！」莫里斯跑在前面，计算着离警察局还有几条街，朝贝舒探长快乐地大叫，「莫里亚蒂教授在巴黎有个大计划——是的，就是这么说！您听到那边的枪声了吗？那不是在推翻共和国，也不是1793年——那是他计划的阴谋呀，亚森和福尔摩斯先生正赶去阻止他进一步破坏巴黎——我们得帮上忙！」
「如果是这样，我义不容辞！——但是不能稍稍跑慢一点吗？」
「不能！探长！不能！您简直是天主派来的助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至于中间详细的过程，等一切都平息后让亚森好好讲给您听吧，那将会是非常奇妙的一个故事——我们还有多远？」
「到了，天主呀，你们三个跟上了，那不是巴黎警察局吗？但那是——那是——」
莫里斯在贝舒探长前面来了个急刹车，就在可以清楚地看到警察局的距离，他们前进的道路上突然闪出了五六个身材高壮得人，拦住了去路。
「前面不能过去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低头看着正面露惊愕的莫里斯，粗犷地笑起来，「警察局这一带被封锁了，小虾米。」
「我们是——」紧随其后的贝舒探长一边慌慌忙忙地追上来，一边伸手向衣服里去掏证件。
「我们是——我们是——」莫里斯扬起一支手臂拦住贝舒探长，他两胁刺痛难忍，头脑却很清晰，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谁在天空中抛给他的，也许只能说是急中生智——
「我们是莫里亚蒂教授派来抽调人手的。」
鸭舌帽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阵莫里斯，莫里斯觉得自己的膝盖在颤抖，他在下一秒就可能不支倒地，贝舒探长的手下抓着他的手臂——那些人让开了，前往警察局的道路又出现在他们眼前，平坦宽广，空无一人。
「感谢天主。」他用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感叹了一句，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跑去。
一定是天赐的直觉——莫里斯在很久之后都这样觉得，一定是天主决心同他开一个大到难以承受的玩笑，又同时让他见识一下真正神秘而强大的力量，才会把充满神力的指尖垂到他的头顶上。
他像一阵棕色的旋风冲过了大厅，没有和他看到的任何一个探长进行哪怕是眼神的交流，而是带着跑得快要断了气的贝舒探长冲向了葛尼玛探长的办公室——天赐的直觉，是的，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就算连巴黎警察局长也陷入了莫里亚蒂教授的编排部署和惊天阴谋之中，葛尼玛探长，那个生硬、固执、高傲而脾气暴躁的葛尼玛探长也一定不会，只要天主保佑他只是被困在——谢天谢地！情况比他想象的都要好，打开门之后他不仅看到了满脸怒容的葛尼玛，还有另外一位脸色阴沉的探长正望着窗外。
「勒布朗先生！」葛尼玛探长看到莫里斯，脸色马上由黑云遮天转为晴空万里，当然还包含着一丝惊喜，好像莫里斯是举着一个装有亚森.罗平的果酱瓶冲进来的，但他马上看到了——「贝舒探长？」
雷斯垂德举着咖啡杯扭过头来，用浅色的眼睛打量着这一对简直可以说是充满创造力的组合。似乎试图通过沉默的方式来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葛尼玛探长——探长，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莫里斯扶着门调整自己的呼吸，免得在说完所有话之前倒下去，「亚森——亚森——」
「亚森.罗平？」两个相同的疑问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被抛给他。
「和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雷斯垂德这次拔得头筹，比葛尼玛探长快了一秒。
「让这孩子喘口气，让他喘口气吧，」贝舒探长举起手，摆出一个打圆场的手势，「我刚刚从南边回来，外面的暴乱你们为什么不去管一管哪，葛尼玛？」
「哈！您竟然问我们为什么不去管一管？」葛尼玛恶狠狠地咬下一口三明治，好像那是警察局长的右手似的。
「我想——是莫里亚蒂的手下把外面封锁了的缘故？」莫里斯终于把气喘匀了。
「莫里亚蒂？」雷斯垂德放下杯子，迅速地看向他。
「这场暴乱是莫里亚蒂策划的，」贝舒探长伸展着手臂把他的手下往两边分开，向前踏了几步好接着莫里斯的话往下说，「他们也许还有更可怕的计划。」
「真令人绝望。」葛尼玛探长自暴自弃地嘟哝了一声，看向他办公室的门。
「而亚森.罗平和歇洛克.福尔摩斯，」贝舒探长慢吞吞地把话说完，「正赶去阻止他进一步的行动，理所当然的是，他们需要警方的援助——尽管好像大部分人都被提前收买了啊，你也有份吗，葛尼玛？」
葛尼玛探长像一只愤怒的公牛一样喷着气看向贝舒探长，而雷斯垂德把他最后一口咖啡喝完，慢条斯理地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莫里斯则带着全部的希望把眼光在这三位探长之间来回地游移着。
「好吧，」雷斯垂德清清嗓子，用他一贯的那种圆滑腔调开口，「在苏格兰场，我们是有探长们才知道的后门以备不时之需的。」
葛尼玛探长做出一副投降了的表情，紧接着威严地看向莫里斯。
「我能抽调的手下有限——我们该去哪，勒布朗先生？」
「巴黎歌剧院，探长。」
「真会选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突破封锁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