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空禅仙子》戒樱

1、01

　　月照中天，千里可共。然而有些事，并不因为明月的光华而而露出半点迷蒙与飘渺的神圣。正如无涯岛凌波洞口，几百支火把吐焰，夜空中升腾起淡淡的薄雾。火影闪动，有如地狱之光，照得一切血红无比。
　　书生样，白衣，怯懦不已却咬牙定定站立的那名男子——也许从稚气未脱的脸看仍可称之为少年——衣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潇珧，勉强支撑着立于凌波洞口，衣上的点点红斑已经汇成一大片，把他的脸更印得苍白。
　　四周是上百名高手。“修罗灭天阵”，刚刚有七名杀手虎视耽耽地扑上来；这边，“北斗天龙阵”又蓄势待法。空气中传来一片死气，让人不禁想吐。
　　“让开！”一名持九节连环□□的大汉显然不耐烦了，“老子没那么多工夫跟你耗着！妈的，再不让开老子就不客气了！”
　　“今天……不可以。”潇珧坚定地摇了摇头，牵动肩上的伤口，他不禁眉头一皱。
　　“哼哼，今天不可以，难道明天就可以了？”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声。
　　“今天，啻霄玄铁我们‘六道圣教’志在必得！才不管你是什么‘逍遥’的铸刀师，挡我者，杀！”一个诡笑着的男子走上前，他胸口的大印上，刻着一个“鬼”字。卷曲如海藻般的长发，夜空下仿佛魅影。“‘六道圣教’饿鬼道阴罗刹请求赐教！”
　　“诶，慢着。”一个紫面小生上前，长剑一抖，直指潇珧胸口，“把‘公子焰’交出来！我们寒雨会与他势不两立！”
　　　“哼，可别忘了反贼‘浪洗千尘’沐珩。”一个长相娇美的少妇嗔笑一声，看戏似的盯着这个明明怕得要死却立着不动的少年，“沐珩勾结魔教‘公子焰’是否确有其事，大家心里明白。这一点，我们唐门不会放着不管。”说话的正是前唐门门主唐凌的内侄之女唐雨暄，以袖箭之术闻于江湖的美貌女子。
　　“我说了，今天不行。”潇珧后退两步，后背已紧贴在洞口的石壁上。身上伤口仍在流血不止，各处伤痛令他几乎站不稳。然而他不会让开，一步也不让，一辈子也不让！凌波洞内，不仅有未打造的啻霄玄铁，更有他在世上至亲之人：沐珩、段芜澈。然而此刻，两人内力尽失，与常人无异，又何以阻挡如此之多的敌人！
　　“最后一句，你让不让？”胸口印有“天”字的老者捋了一下胡须，“年轻人，不要做傻事啊……”
　　“上！”一声清响划破长空。尖啸阵阵，在场的众人，不论怀着怎样的目的，都拼了命地冲上前去，将看家本领全使了出来！血，一片鲜红飞散开来。仿佛那是一座金矿，一片宝地，高手纷纷出招打败打退身边众人，直直欺向潇珧身前。雾朦胧一片，金属交击之声响彻星空，狂风四起 ，腥味遍传。潇珧凭着对刀剑的灵犀之力，四下闪避。然而一人之力毕竟微小，更何况是身无功力的孤单一人。十三年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绝望过，面对面目狰狞的众人，可奈何？然而他的脚，始终未离开洞口五步之外。
　　“让不让？”
　　“不。”潇珧第四次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他的血如溪流一般涌出，眼前模糊一片，“你们……不可以进去！”
　　众人再次围攻。第五次，第六次……潇珧长发散乱，白衣残破一片，血迹遍布。他颤抖着双手，又一次咬着牙，一点点，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石壁，双目毅然。“你们……不可以……”他努力吐出几个字，脸颊一片青紫，尘土遍布。不可以倒下……我不可以……他的目光早已看不清前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今晚发生的一切，是当年躲在别人身后瑟瑟发抖的小潇珧绝对想不到的。
　　“我……不……走……”意识模糊的潇珧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一步也不挪开。
　　“找死！”阴罗刹长鞭一甩，杀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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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出去！”段芜澈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攥着长剑，几乎拧断它。
　　“不行。”沐珩拉住他，“出去后我们能做什么？”
　　“阿珧不会武功！”
　　“你现在会吗？”沐珩冷冷地看着他，双目深不可测。
　　“可恶！”段芜澈甩开沐珩，一拳打在洞壁上，“我‘公子焰’这辈子也没有受过这种气！”
　　　“没想到，那天，你也溅到了那罗音的血。”沐珩冷小着看着洞口的石门，“谁会想到，他竟在血中下了毒？又有谁想到，毒血和当年的喝下的人血一起，成为了血咒！”
　　“他以人血练功，从不相信璇玑教的任何人。对那个老头来说，仅仅凭喝下的人血感应教徒的方位，是远远不够的！” 段芜澈看着岩顶的钟乳石，水一滴一滴落下，体内的血液再度似燃烧一般，灼得他遍体鳞伤。“第五次了，天快亮了吧？”他吐出一口鲜血，目光灼灼地盯着岩顶的唯一一个小洞。然而，并未有光芒射进来。
　　“下个月……会什么时候发作呢？”沐珩面无表情地说，“我们活不过一年呢。”
　　“一年……我会打进璇玑教，找到解药的！”段芜澈狂傲地笑着，“放心吧。”
　　“在那之前，只有靠……”沐珩似乎是在刻意避开那个名字。
　　“我还是要出去。”段芜澈突然打断他，“如果没有了阿珧，我们两人再找到了解药，又有什么意义？”他挥去额头的汗珠，“十三年前是我提出要闯江湖的！我不可以放着阿珧不管！”
　　“你不要命了？”
　　“阿珩，有些时候，你现实得让人害怕。”段芜澈甩下这一句话，开始用剑在石门下挖坑——失去内力的他，根本打不开厚重的门。沐珩先是一愣，随即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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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柔和地洒在无涯岛上。大草地的蒲公英过了花季，空留直直绿绿的茎干，随风摇摆。曾经，三个孩子在这里踏上他们天真无邪的脚印，而今，土地一片鲜红。
　　上百具尸体暴于荒野，风过坟茔“呜呜”哭泣。月明，凌波洞外却一片静谧。
　　这是出洞后的段芜澈和和沐珩首先看到的景象。
　　“阿珧！阿珧？……”段芜澈提剑四下寻觅，却不见人影。石门外壁，一片血色。他清楚地知道，那是谁留下的。
　　“阿澈，看这个！”沐珩递上一支银箭，箭尾附着一张纸，随风而动有如幽灵的长衣。段芜澈打开它，几个血红色潦草的字八爪鱼般的横七竖八躺在上面：
　　“逍遥散人”暂居于“步月小居”，“公子焰”、“浪洗千尘”见此字条速至。
　　没有落款，想必是匆忙之间胡乱抹上去的。若要布局，也不必乱抹至此，毕竟这种子，真的很丢脸。“去？”沐珩面无表情地看着段芜澈。
　　“去！”段芜澈嘴角微微上扬。
　　晨光微曦，第一抹朝霞出现在天幕上。群星顿失光彩，隐退幕后。沐珩看着天边的云，终于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天亮了。”
　　“天亮了。”段芜澈也吸一口气，“走吧！”
　　天，澄澈地蓝。无涯岛在身后化为一个黑点。风掠过带着淡淡的草露香，阿澈很小就喜欢的味道。两人提起刚回复丹田的真气，踏空而行，体会着许久没有的畅快。不管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噩梦般的一天过去了，“公子焰”和“浪洗千尘”又复活了！
　　无涯岛上，夜晚的战场在阳关光下分外清晰。血液渐渐化为红色的雾气。一个黑影，扔下手中的剑，一掌震裂石门，进入洞内。
　　剑上，血迹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