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轨迹》狐灯

31、转变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我低着头轻声问，慢慢的给自己添酒。
　　夏尔无声无息的走过来，把一本陈旧的书册放在我面前，我瞥了一眼，是那本赫拉森的日记。
　　“喝么？”我问。
　　塔拉夏的手指在日记的封面上迟疑了片刻，然后端过我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我无语的看着他，这个家伙…………
　　赫拉森的日记静静地躺在桌上，涂满了金箔的厚厚封面在月光下散发出黯淡的光晕，鎏银的包角有些发黑，赫拉森早已化成了灰，可是他的日记却度过了一千多年的日夜，保留至今，死物没有生命，却总是能比鲜活的生命更能长久。
　　“我还是想不起自己的过去。”塔拉夏低垂着眼睫，半边脸沉入青灰色的阴影里，半边脸融入荧荧的月光，“日记里有些东西让我感觉很熟悉，但那并不能解释我的迷惑。”
　　“或许是因为时候未到。”我来回抚摸着粗糙的日记封面，指下是又厚又硬的粗糙质感，金箔有些脱落，粘在指尖，薄薄的一层淡金，“在我的故乡，人们相信一种叫做‘机缘’的东西，有些事情，一定要等过了那么久，才能遇上，或者明白。”
　　“你能了解吗？”夏尔托着腮，眯着眼看我。
　　“不，我一点都不明白。”我笑笑的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不过一件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一定会有它的原因和理由。”
　　“不过，我倒是很难明白，”我晃了晃脑袋，深深吸了一气，冰凉的空气吸入肺里，让人隐隐觉得疼痛，“很难明白你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失去记忆。”
　　“很然让人相信这会是巧合。”夏尔补充道。
　　“是的，很可能是人为的。”我顺着夏尔的话继续补充。
　　“会是谁呢？”夏尔有些迷惘的看向窗外，银色的月正悠悠的往下落。
　　我叹了一口气，看他：“不清楚啊……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呢？”
　　夏尔沉吟了片刻，没有回话。
　　“如果是你自己抹去了自己的记忆，你还打算追逐么？”我轻轻点着桌面，听着木制的桌面发出嗒嗒的响声。
　　“会，因为我比别人更加清楚失去记忆的自己会多么执着的追逐，追逐那些被遗忘的东西。”夏尔这次没有迟疑，很坚定的回答。
　　“但是你忽略了自己的目的。”我轻轻摇头，“毫无目的的追逐是很容易被引入歧途的。”
　　“可是依旧是要去追逐不是么。”夏尔侧着头微微的笑。
　　是的，依旧需要追逐，需要探索。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这里，和漫漫无边际的亘古相比，生命的时光太过短暂，我们不得不奔跑着去追求一些什么，或许是名利地位，或许是一个答案，又或许，只是一片风景。
　　我不愿意承认夏尔的话，却又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去辩驳。清冷的月光洒在桌上，亮且凉，像一掬陈年的酒，用上亿万年的时光，凝成这样干净到无瑕的月色，让人莫名的悲从中来。
　　夏尔离开的时候如同他来时一样的悄无声息，热闹了一整晚的小木桌旁，终于又只剩下我独自一人。
　　不管怎样，塔拉夏的埋骨地近在眼前，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我们就将踏上这一站的终局，督瑞尔，泰瑞尔，站在前路迎接我们的，是一场无可避免的争夺，同时也是天界和魔神之间的恶战。夏尔，如果你还有当初的记忆，当你踏上自己曾经的埋骨地时，你心里会怎样想？还有蓝斯洛……如果你再度见到泰瑞尔，你心里又会怎样想？
　　而这终究是他们的故事，我只是……只是…………
　　我垂眼，手指在映着桌面的一角月光上轻轻抚动。就算连时空都变换了，唯一不变的，依旧是这一天地，一日月，映照着两般世界，两般人。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几乎都要消失在记忆力的，古人委婉幽回的慨诉。时间也如那淘沙而去的江水，不知不觉中，淘尽了人的记忆，却可惜了这句话，在这片土地上，没人能懂。
　　可是这里没有清江，只有漫漫无边际的荒草，杳杳无止尽的黄沙，没有尽头的纷飞大雪，没有终点的路，没有休止的征战厮杀。这里和那个平和安详的年代相差太远太远，以至于让我无所适从。或许，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迷失在这个血色的世界里了，夏尔追逐的是他的回忆，我追逐的是什么？是生存？还是………………
　　突然间一丝黑暗的气息在我背后出现，来不及细想，我闪电般的转身，同时抽出法杖。
　　“！”手腕突然被握住，以至于让我失了准头，一个迷乱的咒语燃烧着彩色的光飞溅进身后的黑暗里，映亮了一双湛蓝的眼睛。
　　“蓝斯洛……”我咬牙切齿的低声骂，“大半夜你发什么疯。”
　　蓝斯洛轻轻的笑出声：“我只是下楼喝水，然后发现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对着月亮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
　　“与你无关，”我皱着眉想把手腕从蓝斯洛的手里挣出来，“放开。”
　　“星森，你在不安，而且害怕。”蓝斯洛的嘴角挑起一个细小的弧度，声音里透着嘲讽，“你刚刚在自言自语什么？”
　　“与你无关。”我冷冷的重复，“我叫你放手。”
　　“你在害怕，”蓝斯洛一声低笑，“塔拉夏的记忆，还是别的什么呢……”
　　蓝斯洛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加大了力气，像一把钳子死死的嵌住了我的骨头，我这才惊觉不对劲，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像海水一样蓝的眼珠里，此时正缓缓透出一些像血一样的红色来。
　　“蓝斯洛……”我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你先松开手，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慢慢谈。”
　　“这样挺好的，为什么要变呢。”蓝斯洛的语调变得轻快起来，“我觉得这样的星森更加招人喜爱一些。”
　　可恶，我暗暗骂了一句，一面凝聚起力量，不管他蓝斯洛是谁了，就算他是天皇老子我也要先踩断他几根骨头再说。突然手腕上一凉，蓝斯洛的力气突然松了，我的力气也松了，法杖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细小的火花。蓝斯洛笑盈盈的松开手看着我，我惊疑不定的发现自己的力量不停的向手腕处流失，仔细一看才发现，手腕上多了一个镯子，蓝幽幽的光一闪而过。
　　“这是…………”
　　“灵魂之石。”蓝斯洛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

　　（事实告诉我们，就算不是天皇老子，也是不能随便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