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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淡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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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的偶遇,在繁忙的政事中舒书很快就将之遗忘到九霄云外。直到某日早朝结束,又被皇上留在上书房议事到午后,饥肠辘辘地归家,在府门口,侍卫犹犹豫豫地拦住她:“大小姐,今晨,有人送了这个来,说大小姐的物品。。。。。”
舒书侧目,见侍卫双手捧过一只小小的瓷盆,里面琳琅满目地开着一种浅红小花。
“谁送来的,可有名贴?”
“回大小姐,没有。。。。来人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人呢?”
“----属下见他来路不明,便撵了。”
说着,侍卫小心地观察着舒书的神色。
她看似不经意地瞟了眼那送来之物。浅红复瓣的夏草,不是北方能够轻易生长的植物。爱花之人也是要用点心思才能寻到这种花草的。
“那么。。。。大小姐?”侍卫见她不说话,便低头将那株小花捧上前。
“。。。。。扔了。”
舒书说罢便转身离开。
于是清净了几日,门口守门的侍卫换了一班,却又是捧着一株不同植物前来请示。这次烂漫正开的花朵依然是浅红色,却是比上次愈加稀罕的品种,装在十分精致的木制小盒子里。舒书只是如对待任何人示好而敬献的好处一般,不动声色地回答:
“扔掉便是了。”
扔过那么七,八次后,连那总是板着一张脸的带刀侍卫也动容了,忍不住小声嘀咕:“就是一株花,大小姐收下又如何?那小孩每次来了都眼巴巴地----”
舒书静静地看他一眼,令他立即收声不敢动弹了。
“下次他再来,你将他留住,待我亲自问话。”
。
果然不出几日,舒吉前来通报了一声,就见家丁拧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仿佛拧着小鸡仔一般扔到舒书面前。他一触地迅速地弯下腰来深深一拜。
“闲昀见过舒大人!”
她正蜷在书房的榻上,双手撑着脸,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你怎么知道我住处的?”
他埋着脸,支支吾吾地回答:“那日说是太女归京,我和伙伴们去看了热闹,后来在队伍里看到了大人,于是就。。。。。。。”
“谁教你这么做的?”
“回大人,没有!是闲昀自己想要这么做的,是为了答谢那日大人相助的谢礼。”
叶闲昀抬起头来,大胆地直接望向她的眼睛。舒书咧嘴一笑,朝他挥晃了晃手:“好,谢礼我收到了,你也可以回了;以后别再来了。”
他听了吩咐,只是歪着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另一只脚摇摇摆摆地打着旋。舒书此刻倒觉得有趣了:“你果然是有求而来的。”
小孩儿快速地点点头:“自从闲之小姐教训了那群人之后几天,他们就不敢去找我爹爹麻烦啦。可是。。。现在他们又来啦,在我家店门外唱好难听的歌呢。闲之小姐,您那么厉害,闲昀想----小姐能不能再帮帮爹爹?”
见他一派天真的样子,舒书却还是皱了皱眉头,“。。。。这种事,去找你家大人不就好了?”
他闻言小声嘀咕:“可是我家,只有我和爹爹两个人。。。。”末了他又补上一句,“闲之小姐,闲昀已经把爹爹最宝贝的那些花都送给你了。。。前几日,闲昀都挨过爹爹的板子啦----”
“好了好了,你到底要怎样?”
“闲之小姐那么厉害。。。。您能不能给我什么东西让我去唬唬那些讨厌鬼呢?随便什么东西都好,您不要的东西也可以!”他突然双眼扑闪扑闪地,“不然您给我写个字吧!我让爹爹表起来挂在我家店里吓他们!”
舒书掀了裙子起身,在他圆圆的脸上拧了拧,“你倒挺会做生意的嘛。你要什么字?”
他小小的身子只在书桌面上露出一个头顶。抬起眼,笑嘻嘻地回答,“不然大人给写个‘闲’字吧,闲昀的‘闲’!”
舒书随意地提起一只大石獾,沾了墨,眉飞色舞地乱画了一个闲字,用了个不常使的花章在角落一摁,隧塞给他。“好了,这下满意了吧。不会再来了?”
“不再来了!”小闲昀宝贝地双手拈着那薄薄一纸,嗅着墨香,用力地点点头。
打发了莫名其妙的小孩子,舒书很快地招了家丁。“舒万,你去打探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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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丁很快回来了。
“大小姐,小的粗粗打探起来,那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和庆王等等并无瓜葛。”见她示意,他继续说道,“就在城西平民区的芦西巷子口开了一家小小的药店,也卖些花花草草。家里一共只有父子二人;父亲年龄不详,儿子只得六岁,刚刚上了离家不远的学堂。除了本身似不是京城人士之外,并有任何特别之处。”
舒书点头让他退下了。是她多虑了吗。。。。那么,最初的那一瞥就有了的蹊跷感觉又是什么呢?
不知是熟悉感还是陌生感,为何她总觉得这人像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
舒书穿着浅青的薄衣,绾起头发,单插了一支木簪,好奇地来到她甚少出入的城西。从孩提时代起,她踏迹城西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的出来。明明是同住在一个京城,那些城西的百姓也许会在天也不曾亮开的清晨穿越过市区去到城东城南做事,可夜幕来临当人们都归回各自之处时,这森森严严的城市每一条街划规了每一个格局,世家和平民,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步行着深入。比起整齐威严的城东,热闹堂皇的城南,城西又各自有一番风味。难以形容这种感觉。。。。街道是狭窄弯扭的,房屋是低矮朴素的,高低左右的错落,仿佛完全随兴而置:谁想起来了,便在一处盖了栋屋子。路上的石板铺的并不整齐,时不时从路的正中央竟然长出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来。几个老爷子老太婆就那么当街围坐在树下,喝茶下棋,连满路上乱跑着小孩与牲口也置若罔闻。忽而,鼻中飘来淡淡的米香,某处的二楼又传出高声的叫骂或谈笑,一阵犬吠,一扇窗户呯地弹开,哗啦一盆水就那么从天而降,将个楼下傻站的人浇的透心凉。舒书大吃一惊,慌忙跳开,捂着胸口惊喘不已,却是看着那走路的旁人围在那边抚掌大笑。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京城竟然有这样的去处?她语结了,自己倒仿佛从普普通通的人间,徒然地掉落入一个奇异世界之中。
顺着旁人的指点,舒书转了两转,来到一条稍稍僻静的巷子口。眼前一家干净简单的小店连个招牌也没有,门面却被茂盛的绿和五彩斑斓的花朵所半掩着。两三个男男女女的顽童正嘻笑着朝里张望,见到她的到来,缩了缩脖子,飞快地散开了。
如果城西深处是京城中的异世界,此处便宛如异世界中的又一番洞天了。宁静而安逸,好似没有任何世俗和烦恼会来打搅的地方。她的第一眼,脑中即是如此感觉的。
她稍微朝前两步,就见到小店屋里头站着一个人。
那个他依旧是穿着深色的袍子,罩在黑纱之中,如此收敛着,和环绕着他的那些鲜活茂盛的花草有了奇异的对比。此时他正背向她,一心一意地修剪着手中的花枝。满头青丝并未像别的那些已婚男子一样束起,而是纷纷地从黑纱中披散着,正好垂落在他有着一个优雅弧度的窄腰下。同样是黑衣,这个人穿着起来,似乎就在那严丝合缝的包裹之下,无法阻拦地透出一丝鲜艳的引诱。也许,他本人并不知道罢。
舒书轻轻敲了敲门板,那人转过头来,片刻,他似是惊诧万分的,晃了剪刀,戳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