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乔莫昔

2、绕床弄青梅

　　夜晚，李昊比平素就寝要早些，他对侍婢说身体不适，想休息。

　　李昊闭上眼睛，等着小妖来。

　　小妖真的来了。

　　半夜，李昊又听见了小妖脆脆的笑声，听见小妖打开窗户的咿呀声。

　　李昊开心地蹦下床。

　　李昊走出卧房，执起小妖的手。

　　他知道一处碧绿的小湖，锦鲤满池，水草波荡。

　　李昊很想带小妖去，他觉得小妖一定会喜欢。

　　小妖欢喜地随着李昊跑到了湖边。

　　李昊知道，只要小妖一出现，他们身边就不会再有其他的人。天地间的一切美好都是属于他们的。只是他和她的。

　　小湖的对面是一座座绵绵的山峰，峰顶笼罩在层层叠叠的白云里。

　　山脚下是一座座红漆的阁楼，碧波小船，甚是惬意。

　　小妖坐在船头，探出手臂，拨着水玩。李昊在船的另一头，划着桨。

　　小妖很开心，李昊也很开心。

　　不知不觉地，李昊发现小妖仿佛成了他生命里不可缺的一部分。每天晚上，李昊都要和小妖一起玩。这些日子是李昊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时光。

　　有一天，小妖对李昊说：“你活得累么？母亲不疼你，父亲不关心你，你的兄弟伤害你，你还要呆在这里吗？”

　　小妖说这些话，李昊很惊诧。

　　他不明白小妖为什么问这些，更加不明白小妖此时睁着明亮的眼睛是在期待他什么样的答复。

　　李昊久久不语，小妖有点心急，“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你留在这里不会幸福的，你会孤单一辈子的。”

　　“走？去哪里？”

　　小妖望着虚空处，仿若是看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憧憬地说：“浪迹江湖，过平民的日子，清清淡淡地过一辈子。”

　　“我不要！”李昊很肯定地道。

　　李昊反问小妖道：“我不孤独，你不是说过只要我想你，你就会出现么？”

　　小妖无语凝噎。

　　良久，小妖才道：“你舍不得放弃吗？放弃以生拥有的一切富贵荣华，你想走到那个位置上去，是不是？”

　　李昊皱皱眉头，有点不悦地道：“我为什么要放弃，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的。”

　　小妖晶亮的眼眸里泛起了泪花，她颤着声音道：“你决定又要抛弃我了，是吗？”

　　李昊攀上小妖的双肩，无比坚定地道：“母亲说，等我坐上了那个位置，我就可以拥有全部。包括你，都是我的，一个也逃不掉。”

　　小妖静静地听李昊说话，满脸都是落寞的神色，“你会活得不快乐。”小妖缓缓地道。

　　李昊凝视着小妖，肯定地道：“不，我很快乐。每当我把他们踩在脚底下，父亲赞赏地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无比的快乐，母亲也很快乐。你不会明白的，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除非我死了。”

　　小妖放弃了，她偏过头，暗自神伤，泪两行。

　　那天之后，小妖再也没有出现在李昊的梦里。

　　李昊很懊恼，他惹她生气了么？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再也不愿意来见他了？

　　前世，李昊与小妖是深山里的两只小狐狸。

　　李昊和小妖一起觅食，一起玩耍，在一个草窝里睡觉，他们过得很幸福。

　　小妖对李昊说：“我们就一辈子呆在深山里，永远都这么快乐，好不好？”

　　李昊很坚决地说：“不，我不要一辈子当一只狐狸。人类说我们是畜生，多难听的名字！我要修炼成仙。”

　　小妖很着急地说：“你要修炼？到山顶那个洞里去修炼么？那样的话，你就再也不能陪着我了，我会一个人孤零零的。”

　　李昊怔怔地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无情地道：“我要成仙，你在洞外等着我，等我成仙之后，我再帮你修炼。”

　　“我不要修炼成仙，就算当神仙也没有现在这么快乐。”小妖很执拗，李昊摇摇狐狸头，也不劝她。

　　因为他觉得总有一天小妖会明白的。

　　李昊进了山洞，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小妖很伤心。

　　修炼之时，李昊与小妖共同经历了天劫。

　　他们躲不过，逃不了。李昊与小妖没能熬过去，都死了。

　　小妖在冥界见到了冥王。

　　冥王对小妖说：“你是一个纯良的好孩子，玉帝说让你位列仙班。你可以上仙界去了。”

　　小妖反而不关心冥王说的事情，她只是着急地问，李昊现在在哪里，他是不是也成仙了。

　　冥王说李昊投胎成了人类，他这辈子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小妖低眉敛首半晌，方才抬起脸来问冥王：“小妖有一事相求。”

　　“讲……”

　　“我不想当神仙，我要到他身边去。”小妖揪住胸前的衣襟，坚定地道。

　　冥王摇摇头，脸色很不好：“最烦你们这些痴男怨女了。你知道吗，放弃了这次机会，就算是再等千年万年，你都等不到了。”

　　小妖甜甜一笑，“冥王大人，谢谢你的好意，可我真的不想当神仙，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冥王道：“你若是执意如此，便到人间成为他屋前的一株茶花。但是，你只能看着他，却不能和他说话。”

　　“我愿意。”比起在天庭里一个人孤单地想念，能够每天见到他，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小妖就是李昊屋前的茶花，小妖一直在等着李昊长大。

　　小妖离开李昊这段漫长的日子，李昊只梦见过小妖一次。

　　那次，李昊梦见小妖穿着大红喜服，成了他的新娘，她，是皇后。

　　然而，李昊梦醒之后，他很自嘲得笑了，这个梦好遥远。

　　很多很多年之后，李昊得偿所愿，当上了皇帝，睥睨天下。

　　可他，依旧孤独。

　　李昊有了一个美丽的皇后，然而，皇后不是小妖。

　　李昊日理万机，操劳政事。这一晚，他很辛苦地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李昊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自己还是皇子的时候，住过的那间屋子。

　　李昊走到屋外，他看到屋前的茶花，很美很纯洁。他又想起了小妖。

　　茶花绽开洁白的花瓣，花底传来了小妖熟悉的声音，李昊又惊又喜。

　　李昊哀怨地问小妖：“你不是说只要我想你，你就会出现么？我很想你，可是你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来找过我了。”

　　小妖悲伤地想起了当年冥王说的话“如果他最后没有选择你，那么你便什么也不是了。你成不了仙，也做不了妖，你将会化作一缕轻烟，随风而散……”

　　前世你选择了修仙而抛弃了我，今世你选择了皇位，再次抛弃了我。

　　如果你没有选择我，我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这辈子，我不会再出现，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