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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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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突然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是周怀礼的手机。
“帮我接一下。”
江晚意从座椅中间拿出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字后脸色立刻变沉。
“你自己接吧。”她把手机扔到他腿上。
“我在开车,你想让我被监控拍到罚款扣分?”
“我说了我不想接!”
她突然炸毛,让周怀礼有些懵。
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失控的。
周怀礼看了眼后视镜,向右打方向盘,把车停到路边。
这时电话已经挂断了,周怀礼调出通话记录,周怀瑾的名字映入眼帘。
周怀礼脸色一僵。
他下意识看向江晚意,车内光线昏暗,她的半张脸又隐藏在围巾下,看不出神色,唯独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周怀礼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还是周怀瑾。
周怀礼叹了口气,接通电话。
“大哥。”
车内寂静无比,江晚意“被迫”听到电话那头那人的声音。
周怀瑾声音浑厚:“干什么呢,怎么不接电话。”
“刚开完会,才看到你给我打电话了。什么事儿?”周怀礼撒谎不打草稿。
“这周末我回北京,咱爷说要在老宅聚一下,让我通知你来着。”
“行啊。”周怀礼回答得漫不经心。
“你别迟到,别又让全家人等你自己。”
“知道了。”
周怀礼刚打算挂断电话,周怀瑾又开口了。
“我这次回北京,主要是为了跟家里人说一声,煦仪怀孕了。”
白煦仪,周怀瑾的妻子,周怀礼的大嫂。
“哦,好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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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后,周怀礼没急着开车。
他在忖度着怎样开口。
他这边还没说话,倒听到了江晚意的抽泣声。
声音很小,能感受到她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偶有车辆驶过,车灯照亮车内空间一瞬,复又恢复黑暗。
周怀礼解了安全带,锁扣弹开发出“崩”的一声,已是车内最高音量。
他抬手摸了摸江晚意的头发,这一摸却让她情绪崩盘,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眼泪掉得汹涌。
怕她喘不过气,周怀礼轻轻拉下挡在她脸前的围巾。
一张惨白的,满是泪痕的脸显露出来。
江晚意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几乎要哭背过气,却硬是咬着牙忍住哭声。
他心情也不好,但还是耐着性子,抽出纸巾替她拭泪。
周怀瑾江晚意,一直是他的雷区。即使是再亲近的林舟,也不会在他面前同时提起这两个名字。
“我……”江晚意终于开口了,声音哽咽不连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是那样……”
周怀礼没有说话,他实在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语句,他还没有大度到那种程度。
江晚意哭到发抖,仿佛要把所有委屈都用眼泪冲刷出来。
“后来我听说你出了车祸……”她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脸,弯下腰,任眼泪肆意流淌。
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根源都是在她身上。
除了廉价的抱歉,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她愧疚,她自责,与此同时,是一万个不解。
怎么会这样呢,她醉酒后醒来时,身边躺着的那人怎么会是周怀瑾呢?
江晚意至今都忘不掉那个凌晨,周怀礼站在房间门口,盯着床上凌乱的两人,他眼中是怎样嗜血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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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礼躺回到座椅里,点了根烟,头微仰着盯着前方发呆。
他给窗户开了个小缝透气,青烟袅袅上升,顺着缝隙钻出车外。
左肩膀上早已愈合的伤疤仿佛再次开裂,露出血肉,疼得他心脏直缩。
那些被刻意遗忘掉的记忆卷土重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过了许久,周怀礼掐灭烟,启动车子。
他没有说一个字。
*
周末,周家老宅罕见地热闹了起来。
佣人们在客厅穿梭忙碌,周母在厨房盯着厨师烧菜,周父在院子里喂鱼。周怀礼今儿个回得早,正在书房里陪老爷子下棋。
前两年周怀礼奶奶因意外辞世,老爷子受了打击,精神头一直不太好。
周怀瑾常年驻守东南军.区,除了周怀礼经常往老宅跑,来得勤的,也就数林舟了。
林舟这人喜欢古玩字画,对历史也颇有研究,刚好跟老爷子的兴趣对上。
周怀礼是孝子,老爷子高兴最重要,他托林舟多来老爷子这儿,作为回报,给他拉了好几道客户关系。
“最近公司怎么样?有困难吗?”
周怀礼在棋盘中落下一颗白子,“没什么困难。”
老爷子虽然年近八十,人却一点都不糊涂。早年间他就退居幕后了,但在公司里还是有绝对的话语权。当年周怀礼回总部夺权,也是老爷子一直在背后支持他,给了他不少助益。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忌惮着老爷子,也要给周怀礼三分颜面。
老爷子那辈人,就剩下他一个了。
如今权力逐渐收归亲孙子手中,他老人家也能放心颐养天年了。
随着年岁增长,他老人家越来越觉得,活得久才是硬道理。
“前两天小舟来了,给我送了个大明嘉靖年制的瓷碗,品相极好,不是便宜货,你记得还礼。”
“好。”
一局棋毕,老爷子胜。
“你这小子就知道放水哄我!”
周怀礼扶爷爷起身,笑得温和,“哪能啊,我是真下不赢您。”
老爷子左手拄着楠木拐杖,右手牵着周怀礼,爷孙两人洗了手,一起向楼下走去。
“小舟结婚日子定了?”
“定了,六月初二。”
老爷子点点头,放心了,“那我应该能活到小舟办婚礼。”
“瞧您说的,您日子还长呐。”
“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老爷子睨了眼周怀礼,“倒是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总得让我见了重孙子再闭眼吧。”
“您很快就能见到重孙子了,我大嫂不是怀孕了吗。”
“我想看的是你的孩子!”
怕爷爷生气伤身,周怀礼连忙安抚道,“我努力,我努力。”
“这还差不多。”
知道他不爱听这些,老爷子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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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瑾下了飞机正好赶上晚高峰,耽误了一些时间才到老宅。
周母时间观念很重,眉头刚皱起来,就被他一句话哄得眉开眼笑。
“爷爷,爸,妈,煦仪怀孕了。”
老爷子不惊讶,他刚刚下棋时听周怀礼说了。
最开心的是周母,那张保养得宜,唯独眼角有几根细纹的脸写满惊喜,声音也跟着上扬起来,“真的?!太好了!我可算是当奶奶了!”
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白煦仪的肚子,“几个月了?”
孕期体内激素变化,白煦仪总觉着热,便把一头及腰的长发剪至锁骨。她穿着碎花裙,外套一件咖色毛衣,身材依旧苗条,根本看不出是位孕妇。
“刚满一个月。”虽说一个月的肚子根本没什么分别,但白煦仪还是象征性地挺了挺肚子。
“好啊,好。”周母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煦仪这是头胎,难免会没有经验,让李嫂去南京照顾你们吧。”周父说。
李嫂是周家的老佣人了,当初周母生周怀礼,就是她伺候的。
周怀瑾婉拒:“不用了爸,我们有保姆阿姨,李嫂还得照顾我爷呢。”
周怀礼走到周怀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哥,恭喜你。”
周怀瑾也拍了拍他。
他又看向白煦仪,“大嫂,新发型很好看,跟大学生似的。”
“就你油嘴滑舌。”白煦仪瞪他一眼,但很显然,这种夸奖她很受用。
“吃饭吧。”周父说。
佣人们陆续上菜,大家各自就座。
老爷子腿不好,不方便起身,招了招手让白煦仪过来。
“这个,是给你的。”
他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卡,递给白煦仪。
周怀瑾拦着不让收。
“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我给我孙媳妇的!”他看向白煦仪,因年老而浑浊的眼睛在此刻却炯炯有神,“你怀孕辛苦,拿这卡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你们离得远,我们也照顾不上,但如果在怀瑾那儿受了委屈,就给我打电话,我帮你出气!”
白煦仪嘻嘻笑着,接过卡,“怀瑾对我挺好的。
周怀礼隔着餐桌看向正说话的几人,思绪有些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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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家宴的话题除了对白煦仪嘘寒问暖,就都集中在周怀礼身上了。
一家总共兄弟俩,一个当了爹,另一个连结婚还没影。周母自然是着急。
周母说:“怀礼,你哥都要当爹了,你就没什么想法?”
周怀礼嚼着菜,装傻:“当然有,我就要当叔叔了,激动着呢。”
碍于周老爷子在场,周母不好发脾气,耐着性子道,“我是说你有没有生孩子的想法。”
“婚都没结呢,您就催我生孩子了,怎么不按步骤来呢?”
“你还好意思说!”周母放下筷子,声音拔高,“我之前约了唐家的姑娘,你怎么就放人鸽子了呢?!”
“我都说了公司临时有事。”他补充了句,“急事,真的。”
周母恨铁不成钢,“人家姑娘也是个有心性的,被你爽约一次,我再约她都约不出来了。她妈说她是跑国外做社会调查了。我看啊,就是敷衍我罢了!”
正如了周怀礼的意。他心里高兴,嘴上大口吃饭。
“就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成家,真是愁死人!”
周怀礼给老爷子盛汤,装听不见。
“行了。”周父打圆场,“吃饭的时候少说他两句吧。”
周父看向周怀礼,语气比妻子温和许多,“肩膀上的伤是不是该复查了?我那天散步遇到田医生,跟他约了一下,估计这两天他能联系你,你记得去医院。”
“好。”
白煦仪不了解当年车祸的背后原因,她光知道周怀礼出了车祸,左肩膀插进去根钢筋,差点被截肢,至今肩膀上还有个拳头大的伤疤。
“我有个朋友刚从国外回来,他是专做整形的,估计能把你的疤去掉,要不要我找他帮忙?”
周怀礼倒是不介意这道伤疤,吊儿郎当的,“不用了大嫂,男人有点疤,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