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云》山海无川

60、第 60 章

　　穿透过土地时产生的撞击让许遂行在一瞬之间失去了意识。
　　但他心中警惕，很快便苏醒，只是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周遭无虫鸣、无风声，叫他一时忘记此地是何处。

　　他是狠狠摔下来的，在缓慢爬起身时四肢骨骼都在疼得不行，就算他靠在一面墙上不动，也能感受到骨头隐隐作痛。
　　他不敢用力呼吸，胸口上下起伏之际也疼，只能静坐。

　　许遂行双目熟悉了黑暗，隐约能瞧见周边石壁，但依旧不清晰。他伸手摸了摸，后背、前方与底下均是黄泥堆积形成的泥墙，上边他看不清，可他知晓上边便是阳光大道，不过上头与他所在地相距多远，他可不知道。

　　不过也真令人震撼——这片坟地下居然有这般宽敞的地洞。
　　宽敞归宽敞，这儿到底是死人呆的地方......难不成他被甩到了某个空坟里头？

　　想起被白色手臂拉拽下的那个瞬间，许遂行记得段山柏也一道被拉下。当时段山柏离他不算远，手脚上也缠了不少白色手臂，他们在同一时间被拉拽下地中，那段山柏应当离他不远。

　　若真是待在空坟里头，他还是有大概率与段山柏待在一块儿；若段山柏不在此地，这个空坟应当不至于这么宽敞。
　　但他得看看段山柏是否真在此地——他或许也晕了，只是没他醒得快。

　　疼痛给许遂行渐渐缓过，他取下剑，双手撑着剑柄，剑鞘底端撑着地，忍耐着起身，等疼痛的劲过了，才直起身，小心翼翼地探地洞高度。
　　地洞高度约莫比他还要高些，许遂行起身没碰到头。

　　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若危险来临他也难以应对。
　　他不能一直待在黑暗之中。

　　剑光不至于能照明，但万灵盘可以，给万灵盘渡一道灵力，在灵力消失之前，万灵盘的光芒都会存在。

　　只是方才落下，万灵盘没来得及收。

　　好在法器是他的所有物，黑暗中找不着问题不大，只要法器没被人带到十里八里之外，他还能催动灵力召唤法器飞来。

　　万灵盘真真被他唤来了，可来得有些慢，也有些粗鲁——它就像钻地的蚯蚓，随着召唤一寸一寸没入土中，将闭合的土地挖出一个越来越深的坑。
　　许遂行看到万灵盘时，万灵盘带着厚厚的泥土从上头砸来，碎碎的泥土撒了一地，万灵盘也砸在了许遂行面前。

　　除了那些脏兮兮的泥土，万灵盘还带了一束光亮。
　　那是万灵盘受召来时压出来的。

　　光亮不大，但足以看清周边。
　　他向万灵盘输了灵力，光亮扩大后他看清左右两边都有路，他端着万灵盘左右照，都没看到有段山柏的身影。

　　难不成段山柏被拉到别的地儿去了？

　　许遂行头顶迎着光，在选择要往左右哪边走这点上犹豫片刻。

　　他一手端着万灵盘，一手伸入乾坤袋，掏出一枚铜钱——他打算用铜钱决定去路。
　　铜钱从半空落下后，若是有字一面，就往左去，反之则矣。

　　铜钱被高高抛起，光映着它上升下坠的轨迹，许遂行视线不离铜钱，手掌上翻露出虎口与掌面里的剑茧，伸手要去接。

　　落在掌心的却不是铜钱该有的冰冷，手掌所触碰的“东西”虽然略有些冰凉，可相握之后温度互传，落在他掌心的“东西”居然跟着变得温热。

　　许遂行侧眼望去，同时抓着他手掌“东西”微微弯曲，紧紧扣住他的手掌——那也是一只手，手上有着与他掌心几乎相同的剑茧，那是段山柏的手。

　　铜钱落地轻响，他看见段山柏时有一瞬的诧异，呼唤还卡在喉中，他就看见段山柏神色肃然，双手紧握后，他的眼里没有那种寻到对方的安心感。

　　不等疑惑出口，段山柏已经拽着他的手将他往左边带，带了不过十来步，段山柏骤然停下，挡在他身前，手中结印，结界瞬起，像是形成一道墙，严丝合缝的堵住前路。

　　许遂行的疑惑在下一刻解答。

　　只听“咚”声巨响，面前撞到结界的玩意儿像是撞到了一棵大树，落下的泥土就像树上枯叶，簌簌直落。

　　“什么东西？”许遂行终于有机会开口，他握紧万灵盘往前探了探，只看见结界周边冒出的微弱光芒及结界对面那一片漆黑。

　　五官狰狞的面容在他们减少防备心的一刹紧凑到结界前，又是“哐当”一声狠狠装在结界上，许遂行惊得往后倒了倒，
　　但他到底是见过风浪的，很快稳住身姿，万灵盘的光又往结界对面那玩意儿照了照。

　　那玩意儿这次没走，他一张脸都贴在结界上，两只眼睛似乎脱离眼眶，目光落在许遂行身上，一种极其异常的情绪从他眸中出现。
　　看着十分骇人。

　　“厉鬼。”段山柏似乎先与她前方的厉鬼有过一场硬仗，说话时一直喘着气，“我方才落地与你不在一处，我看到这边有光，猜是你醒了，便赶了过来。”

　　没想到这面容难看的玩意儿，竟然就是师姐的怨念。
　　许遂行仔细看看，确实看到她一身红衣。只是红衣与久远的血迹混在了一块，红色中带了些褐，万灵盘的光又不算太亮，在看到时愣是没注意到。

　　这厉鬼不好对付，段山柏独自一人将其引开，又再次倒回，居然能全身而退？

　　想那厉鬼被隔在结界那头，危险暂时被隔绝，许遂行放心的转过身，伸手就要去扒他的衣服，要去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嘴里也不忘问：“可有受伤？”

　　与此同时厉鬼再度用力撞击结界，巨响再起。

　　段山柏顺着晃动后退一步，恰巧躲开许遂行的触碰，他勾起一个笑容：“不必担心，我没受伤。”

　　许遂行眼底还有担心，段山柏没心思在原地与他拉扯是否受伤等问题，他靠近许遂行，听后边厉鬼更加猛烈地撞击结界，却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拉起许遂行的手腕，说：“结界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我们先往后撤，待安全了再回地面！”

　　被对方握住的手轻轻拉回，许遂行向他点了点头，向后边用力撞击结界的厉鬼看去，又被催促着快些跟上。
　　许遂行应了声“来了”，向前去两步，又是一回头。

　　厉鬼的撞击停下了，他与许遂行对视着，眸中像呆了一只老虎，恨不得冲过结界将其扑倒、啃咬。
　　可那只“老虎”在与他短暂对视后，居然有了些恳求、悲恸的意思。

　　这是为何？

　　“快走！”前方人又一度催促。
　　许遂行不再想，停止与厉鬼的对视，抬起脚步跟上段山柏。

　　他三步做两步跑去，万灵盘的光比不久前暗了些，但足矣看清前方的路——前方依旧是一道泥路。

　　许遂行在后头问他：“我看那厉鬼撞了许多次都没能把结界撞毁，若此刻开始挖回到地上的道，时间应当是够的。”
　　段山柏：“这可不好说。”
　　许遂行笑着说：“你从来都是最厉害的，结界术更是一流。我从前不就是冲着你这点，才来寻你学东西，要与你结拜为兄弟。柏哥，我可相信你了。”

　　段山柏回头瞧了他一眼，嘴角还带着平和的笑，“那是自然，只是厉鬼修为不浅，我们不能贸然行动。等走远一些，地方安全了，厉鬼过不来，我们再挖出口。”
　　“好。”看他转过头，许遂行语气不变，脸色确实冷了几分。

　　柏哥？

　　随他走了几步，许遂行又是停下。
　　段山柏听他脚步未动，稍稍扭头问：“怎么不走？”

　　许遂行再次试探：“柏哥，我有个东西落下了。”
　　“什么东西？”
　　“我的玉佩。”
　　“玉佩而已，那哪能有命重要？丢了便丢了，回头我再给你买。”段山柏带着一个他熟悉的微笑说，“走罢。”

　　看着那笑容中夹带着的温柔与耐心，许遂行沉默着点点头，待他回过头，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

　　万灵盘的光又暗了几分，他与段山柏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少许。
　　许遂行伸手摸了摸背在身后的山纹剑，抬起冷漠的眼眸看向前方身影。

　　长剑出鞘时几乎没有声音，连剑光都被他掩了几重。
　　剑锋随动起风，长剑冲刺，即将穿透前方带路人的后背。

　　冒牌货，有些东西也不摸清了再出来招摇撞骗！
　　许遂行何时唤过他“柏哥”？他们作为信物的玉佩，又岂能说丢就丢、说买个新的，就能算数？

　　剑锋抵达“段山柏”的后背，就在要刺中的那一刻，有一块坚硬的东西抵挡了攻击，许遂行提剑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前方已经停下脚步、稍稍转过目光来看他的“段山柏”。

　　“段山柏”嘴角勾出一个不寻常的笑容，那笑容带着一丝阴鸷，“怎么发现的？”

　　许遂行没为他作答，长剑再出，就冲着“段山柏”的心脏去。

　　“你想好了。”段山柏转过身，将所有弱点暴露在外，特别是许遂行的目标，更是赤/裸裸的展现在前，“这一剑刺中，死的是我，还是他？”

　　即将触碰到肉/体的山纹剑被控制着收力，许遂行连连后退，看段山柏被淹没在黑暗之中。

　　他娘的！
　　这具肉身，竟不是厉鬼自身所化！

作者有话说

　　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