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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番外四:“星落,极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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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愿二十六岁这年,和夏连枝领养了两个孩子,一对兄弟。
大一点的那个来到家里的时候才两岁,小一点的不但刚出生,而且还是早产儿,危在旦夕。
两个小孩子在夏连枝医院里出生,当时几乎传遍了整个医院,母亲难产死亡了,父亲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找不到任何一个家人,妇产科主任报了警。
两个小宝贝的父亲在妈妈二胎五个月的时候就已经离世了。
母亲一面照顾年仅两岁的孩子一面走过辛苦的怀胎十月,没有人帮忙只是靠着已故丈夫的那些抚恤金一直走到了今天。
靠着两个小小的生命,走到了今天。
江愿来找夏连枝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情,两个人相视一眼,好像就心灵相通了。
这件事正式处理妥当,小一点的孩子顺利平安的活了下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月。
这些年冉晴和夏秋承慢慢的没有那么忙了,一直在国内,甚至大部分时间在家,对着两个孩子也是欢喜的不得了,怕江愿和夏连枝忙,就把两个孩子养在了图夏。
邵燃过年的时候来还说了一句:“这不挺好?跟我那年一样。”
他们当时去查了男孩已经上过的户口,巧合的是,他也姓江,叫江星落。
老二是夏连枝手术前抽烟被江愿抓包时取的名字,夏极云。
那个时候夏连枝面临一台难度极高的手术,是他从医这么多年见到的难度系数最高的病例,他做完刚好是第二天的清晨。
泛着霞光的朝阳打在医院露天的长廊上,一根烟被点燃,江愿特意早起来探班,没成想顺便也被点燃了。
他一脸黑线的看着夏连枝的时候,夏连枝慌忙把烟掐了,尴尬的环视四周,目光却定格在天边的云上。
恍惚间冒出来一句:“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采。”
江愿有点愣,从此就有了夏极云的名字。
生活的时候总觉得是慢节奏,可这些年日子一天天变好,哪怕是周而复始也总像流水,一年接着一年,夏秋承和冉晴还是业界领军人物,但年纪也大了。
夏连枝都已经成了神经外科的主任,江愿也在天文台有了一番伟绩。
江星落和夏极云也长大了。
还真就是谁养的像谁,虽然不太知道他们亲生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人。
江星落更像江愿一点,稳重但是爱笑,夏极云更像夏连枝,大部分时间宛如“面瘫”,可又帅的让人即使贴冷屁股也想靠近。
他们都在华附读书,有一天放学上高二的江星落黑着一张脸,拎着夏极云背后书包上的带给他怼进家门。
夏极云面冷,但对着亲哥还是很怂,江星落左脸颊上有一个淡淡的酒窝,小时候笑起来像天使,长大了也是个万人迷,但他冷脸的时候很吓人。
难得休假在家里看电影的江愿都吓了一跳,他今年已经四十了,看上去还是个青年才俊,一点不显老,他们两口子都这样,出门让人看见像大学生。
“怎么了这是?”他把电影调了个暂停,看见江星落把小区出入卡甩在鞋柜上,满脸写着不爽,然后进屋了。
夏极云也把书包放下,显得有点无奈。
夏极云今年初三,但个子窜的快,眼看着都要一米八了,江愿揽着他的肩问:“哥哥怎么了?”
夏极云摇摇头还没说话,江星落又怒气冲冲的出来,冷道:“怎么了?小爸你问问他。”
江愿就看向了夏极云,夏极云没说话,江星落觉得好笑,他弟一度被封为华附初中部校草,表白墙十条有八条都是他,现在难得怂成这样。
江星落收掉了一点怒气,对他说:“不乐意说就滚进屋去,别杵着。”
“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江愿从来不是严父的做派,但两个孩子都尊重他们,从来没有过今天这种情况。
江星落说:“被几个小丫头堵着表白,他没答应,人家攒了几个人要打群架,他单枪匹马啥也没带就真敢跟人家打,我刚好撞见。”
江愿被他这一段话唬的一愣一愣的,半晌蹦出来四个字:“打起来了?”
“没有,他给人家老大领子都拎起来了,拳头还没抡就让我撞见了。”江星落喝了口凉水降火,“那几个男的都是外校的,谁知道身上带没带利器,平时脑子挺好现在跟缺心眼儿似的。”
江愿都笑了:“他都十五了,你就这么不相信他?下次让他打打看。”
江星落一口水差点喷他小爸脸上,呛的直不起来腰,被江愿拍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人家要是有武器怎么办?”
“你就是太紧张你弟了,你以为他这么多年年级第一是白拿的,就跟你一样啊。”江愿笑笑,“你不是初二就揍人了?对面二百多斤当时你怕了?”
江愿说的是江星落初二那年,大概因为人生的太好看,人气高成绩好,被同班同学看着不顺眼,约体育课打球玩脏的打急了,放学就打了一架。
到底还是身形差距太大,江星落当时也就一百斤,被打的眼角和颧骨青青紫紫,直接送派出所去了。
包扎直接送去了夏连枝医院里,夏医生几十年血压没窜过这么高,江星落长了十几年第一次挨骂献给了他爸。
夏连枝冷着一张脸教训他:“人家比你壮这么多你就敢单枪匹马的上?长没长脑子?”
当时的江星落也不服他爸这么说,他只知道今天不打以后就还有下次,会被人觉得好欺负。
再到了今天,想着想着他也笑了,这不就跟夏极云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吗。
江愿说:“我看你就是让你爸传染了。”
“爸以前没打过架?”
江愿闻声把手里的水杯放下了,笑道:“我没见过他打架,不过他当时那气场往哪儿一站,没人敢跟他打。”
吃晚饭的时候夏连枝刚好下班,被问到这个话题的回答是:“打过。”
江愿很意外,因为他没见过:“什么时候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夏连枝手下还夹着菜,漫不经心的回:“高一联校竞赛的时候,你腿摔了,两天没出酒店。”
“你跟……张子恒打的?”
“嗯。”
这事过了得有二十多年了,这个名字再提起太陌生,江愿最后一次听见关于他的事情是二十多岁回学校的时候宋逸说的。
那年张子恒不服夏连枝,但也有所耳闻他家的权势和地位,又被碾压着出了这么大丑,不服,江愿没去联赛的那天他大着胆堵了夏连枝。
国际中心人流很多,他居然把夏连枝带去了一片还没开发的停车场。
江愿皱着眉问他:“你就真的跟他去?”
夏连枝现在还是一脸无所谓,像个年少轻狂的孩子:“去呗,他敢怎么着?”
他真的去了,年轻的时候谁还不是个阴阳人,张子恒比脑子动嘴都玩不过他,也真的跟他动手了。
嗯,武力也比不过他。
夏连枝打量了张子恒一眼,脑子里还是有个思路的,真到了打的时候没费什么劲,他身体灵活,躲开了张子恒的第一下,一拳抡过去就给他打服了。
江愿倍感震撼:“……所以他带了两天口罩啊?”
“嗯。”
两个小辈都不敢说话了,就静静地吃饭,静静地被他们俩爹的故事震撼。
夏医生最后还是双标的提醒他:“你哥说的没错,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先过脑子。”
脑子这东西兄弟俩不光有,还很好用。
一年后江星落被保送了T大的计算机系,从此一名黑客的成长历程正式开始。
再过了两年,夏极云放弃保送参加的是高考,状元势在必得,所有人都不意外,考去了P大的经管学院。
夏家第一个学管理的孩子。
被问到那种老套的“为什么没去T大”的问题,夏极云勾勾嘴角:“我哥在T大,他太厉害也太帅,不跟他抢这风头。”
看上去挺敷衍的,但两所屹立在京华市的高校各自的校草竟然是亲兄弟,这搁谁都得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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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落刚好是于澄教,是她的最后一届学生。
她刚接班的时候觉得这孩子和从前的江愿确实很像,但也确实没往那方面想过。
再到后来开家长会,夏连枝走进班里的时候于澄吓了一跳。
她已经年纪大了,夏连枝还是一脸少年气,有些淡忘了他的模样,第一眼还以为是个学生。
“于老师,不记得我了?”夏连枝笑着问她。
于澄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她从前的学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年纪大啦。”
夏连枝笑意渐淡,虽然很不愿意承认,时间真的会带走很多东西。
“真的是你家孩子,我就说。”
夏连枝问她:“就说什么?”
“有点儿像你,但更像江愿。”于澄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但眼角带上了些许皱纹,“还真是谁养大的像谁,笑起来一模一样,但可比他爱笑多了。”
“小儿子像我,现在上初二了。”夏连枝说,“没准你也能教上。”
于澄有些遗憾:“没机会啦,该退休了。”
是啊,岁月总是恍如隔世。
夏连枝那年也已经四十三岁了。
他始终觉得两个孩子像他们,更多的是性格。
他们两个人教给两个孩子的知识和道理都只是单单的一层,最浪漫最伟大的是他们的亲生父母。
他们两个大点了之后,每年去墓地都是四个人一起去。
每次得买很多花束,因为他们要看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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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落后来问过夏连枝,自己的名字是哪儿来的。
夏连枝回了他一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江星落当然知道这首词,只是他更好奇是谁取的。
“你的亲生父亲也姓江,名字是他们取的。”夏连枝看向他,意味深长,“很浪漫。”
江星落的记忆里,夏连枝一直都是个话少的人,对着他们话少也严肃,但好在他们兄弟俩都很省心。
很小的时候他总觉得,爸爸没有小爸爱他们。
江愿后来告诉他,根本不存在。
是夏连枝当年毫不顾忌的把他们带回了这个家。
“星落,长大了。”夏连枝那天没有忙着写病历,而是坐在办公椅上拍了拍江星落的肩头,手指比了比,“你来的时候才这么大点。”
夏连枝开玩笑的问了一句:“你会不会觉得,跟着我们没有跟着正常的家庭好?”
“没有。”
江星落说的很笃定,也很认真。
“我只知道是您和小爸把我们养大的,我有时候觉得,你们做的比很多亲生父母要好。”
夏连枝眉峰舒展,静静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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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社会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还存在一些腐朽在角落里的陈年缺点,比如重男轻女,比如“自我式父母”。
他们也常常听自己的同学抱怨。
“为什么我什么好的都得留给我弟弟?”
“怎么成绩就这么重要?”
他的同桌有一天被打的后背都肿了,跟江星落说:“我考了第二,我妈也不满意。”
“星落,咱们不一样。”
他确实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的,后来江星落空了个填空题,拿了次第二。
同桌喜笑颜开,一直以为江星落这次没发挥好。
江星落也没不高兴,反倒有点好奇的拿回家跟夏连枝和江愿说了。
啥事没有,反倒江愿觉得他压力太大了,比平时好吃好喝的,大补着伺候了他好几天。
江星落觉得自己被补的快上火了,觉得过意不去了就主动承认了。
“我们是不太看重这些的,你考的好不好都一样。”江愿没责备他,“但你下次别这么做,真实水平是什么就是什么,星落,如果你的同桌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那确实是江星落十二年读书生涯里唯一一次拿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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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极云多年以后成了第二个夏秋承。
图夏跳过夏连枝,继承给了第三代。
他把图夏打理的非常好,让自己没有夏秋承那么忙,时不时的要回家看看两个父亲。
夏极云也不是一个人,他的爱人比他小一岁,他上学时候华附的师妹。
后来江愿和江星落才知道,夏极云当年打架为的不是自己,是怕那伙人找自己喜欢的姑娘的麻烦。
一家四个人,三个都是大情种,就剩个江星落迟迟不谈女朋友,夏连枝和江愿也不管他也不催他,孩子大了,随他去吧。
有时候岁月就是一场电影,画面不会持久的定格某个瞬间,长镜头随着时光的洪流越拉越远。
不同的是电影会有结局,生命没有终点。
浪漫的人在诗词和爱意中长大,朝着夕阳轻轻挥手,送走了一去不复返的今天。
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坠落的星。
都已在多年前,被摘星的人收入囊中了。
——主CP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