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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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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清晨,微凉。
昨天,大概是下午在许南生那睡得时间太长,南客睡得并不太安稳。一整个晚上,都在做梦,梦里轮回重叠,她跟许南生分分合合,似从来没有在一起,又似从来没有分开过。
画面的最后,是许南生背着浅蓝色的书包,消失登机口通道转弯的地方,她蹲下身,把头埋在自己膝盖上,无声地痛哭。
他明明听到了自己叫他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不肯回头呢?
相聚和别离,他都没有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为什么?
梦境散去,南客身上沁出一层薄汗。迷迷糊糊之际,感觉到自己的大腿内侧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一股实实在在钻心般地疼痛立刻把她疼醒了。
睁开眼睛。
张倦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沙发边缘瞪着南客,发质很差,有肉眼可见的毛糙和分叉。
“死丫头,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的上半身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T恤,下半身还是只穿着一条大红的内裤,腹部赘肉突出,但腿脚纤细。
张倦恋长年酗酒,逢喝必吐,时间久了就算不喝酒身上也总有一股腐浊之气。
崔南客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饭桌上放着的红色小闹钟,离六点还差一刻钟,又躺回了沙发上。
半倦缩着身子,靠在沙发里面,睁着眼睛防备地看着张倦恋。
沙发是前年一个邻居家淘汰下来不用了,被自己捡了回来。也幸亏她捡了这个沙发回来,让她在自己的小床被霸占后还有个可以闭眼休息一会儿的地方。
说来也好笑,就连这张沙发都比眼前这个女人让自己更觉得安全可靠。
亲妈啊。
呵,真讽刺。
这两年,张倦恋酗酒很厉害,喝醉了酒就来这里闹,南客换过很多次锁,但是张倦恋不给开门就大喊大叫折腾不休,连离了老远的街坊邻居都能被她吵得半夜不得安宁,从先前的帮着南客一起谴责张倦恋的蛮不讲理,到后来实在受不了,狠着心求南客给她妈配把钥匙。
大家都折腾不起。
报警都没用。
醉鬼是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的。
报警的结果无非是屡教屡不改,屡教屡继续闹。
警察都差点被折腾疯了。
后来,南客实在是没办法了,还是给张倦恋配了钥匙,让她随时可以来这里休息,但是不能吵闹,不能影响到别人。
这个别人也包括崔南客自己。
比起自己身为张倦恋女儿的这个身份,她情愿自己是别人。
别人,很多事情,至少还可以有选择。
但是,做张倦的女儿这件事,她没有选择。
张倦恋喝醉了酒,就要找她闹事,家里不在去学校找,学校进不去就想方设法跟踪她,然后去她兼职工作的地方闹。所以,尽管她一直很努力地工作,但是,每一份工作都做不长久,类似于“庙小菩萨大”的话,已经算是很客套的辞退借口了。
没有理可以讲,只能认命。
张倦恋见崔南客不理自己,无名的怒火又腾地升了起来,上前推了一把崔南客,嘴里吼道:“起来了,起来了,你看都几点了,还不起床?”
南客没有出声,也不理她,只是把手移到了自己的大腿上,防止张倦恋冷不防地又掐自己的大腿。
她小的时候,张倦恋每次掐完了她,还总爱跟人津津乐道,对付小孩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掐她的大腿或者手臂内侧,这两个地方能让人又吃痛又不会有什么事。
当然,小孩子不能打头,这地方容易把人打傻。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沾沾自喜的笑意,仿佛十分骄傲自己的这个发现。
南客听得多了,被掐得也痛过,所以,知道这个女人对她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说的也是真的,这两个位置的皮肤显薄,肌肤也似乎比别的位置嫩滑,手指掐了,轻轻一拧,就能痛得让人流眼泪。
这种被掐后痛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的感觉,南客熟悉,也不想体验,后来,她长大了,知道防备了,一看到张倦恋就会离她离得远远的,但还是经常防不胜防,因为你不知道那个要掐你的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对你下手。张倦恋见女儿一副警惕的样子,笑得有些得意,同时眼神里又充满了轻蔑:“我要掐你,你也躲不掉。”
躲不掉。
呵,躲不掉。
这种让人吃暗亏的痛,却是一个母亲用在自己亲生女儿身上的手段,想来真地是匪夷所思啊。
所以,怎么躲得掉啊。
想到这些,崔南客本能地又往沙发里面缩了缩,防备是本能,现在,大概连惧怕也成了本能吧。
张倦恋估计早上刚醒,昨夜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倒也没有做出再过份的事,眼睛四处瞄之间,看到了沙发角落里的南客的背包。
“有钱吗?”她问。
“没有。”南客答了一句,猛地想起,包里还有几百块钱接散活结的工资,她还没来得及存进银行卡里。
小杰的医药护理费,都是她一百几十地筹出来的。
张倦恋很快,就把包抢到了手里。
南客愣了一下,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说道:“你不信,就自己翻吧。”
张倦恋这些年酗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神智不受控制,力气也大得吓人。若是硬抢,她肯定抢不过她。
“真没钱?”张倦恋显然不信。
“包里就是些资料,你翻翻不就知道了。”南客看了张倦恋一眼,便不再理会了,还不忘抱怨:“你说你搅黄了我多少份工作了,我上份工作刚上了两天班,你就去闹事,我被辞退了,人家连上了班的那两天工资都没有给我。”。
张倦恋,但凡清醒一点,都应该有自知之明。
“你不是天天有散活接吗?而且,我看你没早没晚地工作...”张倦恋一边翻包,一边大言不惭:“我也没怎么影响你,怎么会没钱?”
呵。
南客在心底冷笑,你也知道我天天没早没晚,拼命地工作~啊?
“真没钱了,我也需要钱,你要有钱,借点我?”南客被气笑了,侧眼睨着张倦恋,微抬下巴,有些挑衅地说道。
张倦恋果然上套,拒绝道:“我哪有钱啊?”
她扬了扬手里的包,还是有些不信,问:“真没钱?”
“包在你手里,你自己不会看啊。”
“也是,我自己找。”
南客的背包里,有一本资料袋,还有两本专业书,张倦恋翻得很认真,连书本页码都是一张纸一张纸地翻。
“都跟你说了,没钱。”南客冷笑。
“呵”张倦恋轻哼了一声:“你这丫头心眼多,以前跟着老太婆的时候就会把钱一张一张夹到书本里,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那个老太婆捡了那么多年的废品卖,到死了竟然没留下钱来,谁信啊?你说,她的钱是不是都给你了?”
南客没有理她。
当初,奶奶过世的时候,留下的几千块钱被崔友军给抢先占走了,为此张倦恋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老太婆肯定还有私房钱,偷偷摸摸给藏起来了,要不就是早被崔南客给转移了,有事没事逮着机会就追问这笔钱的下落。
刚开始南客还会争辩,现在,呵呵,已经懒得搭理了。
张倦恋翻了一会儿,见书里果真是没有钱,有些生气,借题发挥骂道:“你最近都在吃什么闲饭啊,穷得要死的,对了,你是不是把电话号码换了,最近打你电话总是打不通,要不,你就是躲我,我是你妈啊,你有没有良心啊,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是吧,你妈都不管了,是吧?”
南客仍然淡漠着一张脸,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张倦恋。
这个女人一直都这样,有一点不如意,就会口不择言。自己若是顶嘴,只不过是让她更有借口发疯而已。
张倦恋骂了一通,见南客面无表情,更是气疯了:“从小就这样,一跟你说话就跟个哑巴一样,你是死人啊,跟你说话吭声都没得吭的啊。”
南客无力辩解:“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真地很累。”
她确实累了。
天都亮了,她只想着张倦恋赶快闹,闹完了赶快放过她,一天又开始了,她还得为生活努力。
张倦恋看了一眼南客,终于不再叨叨了,可是......她还是有些不信崔南客没有钱了。
书本里没有翻到钱,又开始翻资料袋了。
资料袋里面是南客收集的一些准备毕业论文的参考资料,因为没时间长久地对着电脑查,她都是托同学帮自己打印了出来,随身带着,有空的时候就看看。
眼见张倦恋把那些资料翻得乱七八糟,南客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我真地没有钱了,上次......”
她嗓子有些发哑,停了停道:“上次,赚的钱不是都...被你拿走了吗?”
上次,她在奶茶店上了一个月的夜班,刚发的工资还来不及转存到银行卡,就藏在了家里。结果......
说是拿,其实是客气了。
南客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个“偷”字咽回了肚子里。
张倦恋闹了一阵,眼见着从南客这里实在是闹腾不出钱,这才骂骂咧咧地去找自己的衣服。眼见着自己带过来的衣服,被南客扔到了外面,又是一阵骂咧。
时间尚早,南客强迫自己又眯了十几分钟,实在是睡意全无,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洗了个澡。拿了换洗衣服后,热水器不知道怎么突然打不着火了。
眼见着南客只能用冷水洗澡,张倦恋笑得十分开怀:“忘记跟你说了,昨晚我做饭时,燃气就用完了。”
南客干脆洗了个凉水澡。
透心凉的水,让自己清醒,还能驱梦魇。
趁她洗澡的间隙,张倦恋卷了她半桶食用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