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为空》困困的小玫瑰

13、第 13 章

　　陈玉柱脸红脖子粗地跳起来大骂：“你们他妈真黑！我一共借了一万多，现在已经换了小两万了，你们……”

　　“借钱时候就告诉过你利息要怎么算。怎么，借的时候挺痛快，要还钱了就想耍赖？”

　　“你可以不认，但天道承认这份契约。”

　　陈玉柱瞬间没了气焰，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下去。顾灵钰看着门槛处一株垂着头的狗尾巴草，纤细的茎被沉甸甸的草头压的直不起腰，有那么一瞬间，陈玉柱佝偻的身子，与被压弯了腰的狗尾巴草，形成两道重合的曲线。穷人们的卑微如出一辙，理智告诉他，因烂赌欠下巨债的人不值得可怜；可情感上，眼前这个卑微的男人，与曾经为了生计欠下高利贷的他似乎又没什么区别。他别过头去，不动声色地移动到窗边，似是在警戒。

　　“如果还不上的话，这里有一个提议。”徐莲蹲在陈玉柱身旁，看着这个妄图反抗而被康义打翻在地的可怜男人。

　　“想得美！那是我家传的宝贝，是我本命灵器！我陈玉柱再不堪，也绝不会打这宝贝的主意！”

　　陈玉柱失去理智地啐了一口，被徐莲躲过，登时又挨了钻心剜骨般的一击。悲惨的嚎叫声在这间又小又破的房间里盘旋回荡，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本不情愿的听众顿觉无处可逃。

　　粗重的呼吸声引起闻超人的注意。他早就发觉顾灵钰从站在自己后侧方慢慢挪到了窗边，但他觉得既然已经进入这方世界，早晚都要熟悉其中规则。也许残酷，也许黑暗，但规则就是规则，只能遵守，难以打破。

　　他因此没有开口叫人暂时回避，但顾灵钰脸上的隐忍并非出自对烂赌之人的同情，而更像是代入其中。他看过顾灵钰的资料，知道这人小时候是怎么一点一点拖着个更小的妹妹，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艰难长大。瞬间的不忍好似春天亟待萌芽的悸动，让他的心跳空了一拍。他的下颌线有刹那的绷紧，再三想要叫徐莲带顾灵钰出去。可嘴唇翕动数下，最终没能说出口。

　　面向窗口背对众人，顾灵钰才能放下伪装。年轻的脸上写满茫然，那是对生活，对命运的不解。

　　屋外群鸟啁啁，一尊破烂的石像立在院子中央，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形。阳光洒落，石像的一处有什么一闪而过。

　　顾灵钰对禁制十分敏感，见此不由好奇。看看无人注意自己，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不看不知道，这处禁制看似简陋，实则返璞归真。布阵人手法精妙，以最严丝合缝的手法将数和基础阵法结合在一处，只增添寥寥数笔，整个阵法就活过来一般，变化万千。

　　屋子里的逼迫陷入僵局。一个烂赌鬼能在刑讯中坚持这么久仍不肯解除在宝塔上的神识印记，简直让人刮目相看。但是也仅止于此了。修仙者的手段可不止这些，控魂和傀儡术这类奇门法术下，他一个将将筑基的人，不消片刻就会任人予取予求。

　　看到顾灵钰出门，闻超人忽然觉得屋子里的惨叫声恼人了些。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蝼蚁，哪里值得浪费这许多时间。

　　念及此处，闻超人不耐地一摆手：“徐莲？”

　　徐莲停下刑讯，看一眼三少，立刻了然。掌心一团乌光凝结，深灰的雾气对准陈玉柱的灵台识海。陈玉柱绝望地嘶吼着，竟然立刻就要自爆神识。

　　邓阿莱等人踏前半步，防御阵盘处于随时能激活的状态，徐莲也有所准备，一道复杂的发觉打出，封印直奔陈玉柱的气海。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顾灵钰猛地推门而入：“等等，不必控魂，他的本命灵器根本不是石王塔。”

　　“你放屁！”

　　陈玉柱色厉内荏地大叫起来，徐莲几人交换一个眼神，保持以灵力控制陈玉柱的状态，缓缓退开几步。

　　同情、愧疚和怒其不争，种种表情交杂在一起。顾灵钰神情复杂看着狼狈的陈玉柱，说：“真正的石王塔应该是院子的石像。”

　　闻超人沉声道：“去看看。”

　　徐莲应“是”。

　　下一刻，陈玉柱蓦然暴起，须发怒张，灵力在筋脉中燃烧，一双手臂变为石头的青灰色，条条血管膨胀似石头上勾勒出的脉络。

　　陈玉柱不要命地扑了上去，徐莲修为高他不止一个大等级，也在“石王一怒”之下连连后退。康义纵身扑上去缠斗，只觉每一次拳脚落在肉上，都在剧痛后短暂脱力。

　　闻超人的剑气在指尖吞吐，顾灵钰知道，若他出剑陈玉柱必死无疑，情急之下他快速捏起移山诀，小院那座石像拔地而起，撞破窗子挡在闻超人身前。

　　闻超人手指间剑气一顿，红光闪烁几下熄灭在指尖。

　　陈玉柱收势不及，石王一怒轰在石像之上。陈玉柱目眦欲裂，眼中充血，慌乱中徒劳地抓住石像掉落的碎片。绝望的人哭嚎着，将散落一地的碎片拢在身前，喷出一口心头血。

　　“不——”

　　一只散发荧光的石芯沾染了心头血，缓缓飘了起来。虚空一个少女的倩影恍若透明。

　　“靓靓…”陈玉柱神思缱绻，很难相信一双浑浊的眼中也能迸发出如此温柔。

　　顾灵钰默默上前，在凌乱的碎石片中扒拉出一只草编的同心结。

　　“我以为石王诅咒不过是传说。”

　　陈玉柱颓然瘫坐在地，苦涩道：“靓靓…之前，我也一直以为是传说。”

　　传说石王血脉曾被诅咒，若同一辈中出现龙凤胎，则必须立刻杀死其中一个。不然两兄妹必然相爱，相爱的两人有一人会渐渐石化，直到最终失去生命，另一方则会失去理智，变得偏激疯狂，直到两人中有人先死亡。

　　当年陈玉柱和陈靓兄妹是一对龙凤胎，母亲舍不得杀死孩子，就将女孩远远送走，想着两人相隔万里，将来难有机会碰面。可惜命运弄人，不幸最终还是发生了。

　　陈玉柱因为有宝塔保护，受到影响较小，但靓靓的石化却十分迅速。为了心上人，陈玉柱不得不解除了与本命灵器的绑定，将宝塔与已经快彻底石化的爱人炼化在一起，希望能维持爱人的生机。

　　“我本可以完成目标的。”陈玉柱的眼神悲伤又愤怒：“我费尽心机得到了同心草，只要先于靓靓意外身亡，同心草就会将我本该有的寿数转移到靓靓身上，她就能从石像中复苏。”

　　“是你们毁了一切！”

　　陈玉柱猛然暴起，自杀般用出一招玉石俱焚，灵力摩擦出高温将他烧成一团泛着灰白冷光的火团，裹挟着冲天尸气扑向闻超人。

　　“小心！”

　　顾灵钰条件反射拦在闻超人身前，灵力勾连碎石瞬间升起一座防御法阵。康义和邓阿莱从闻超人身后冲到前方，将人牢牢护住。

　　玉石俱焚的威力将防御阵冲击的龟裂，几片碎石被飞溅而出，一块锋利的石片冲着顾灵钰的咽喉激射而出。顾灵钰惊恐地睁大眼睛，这样短的距离，他连反应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碎片奔着咽喉飞来。

　　“啪”地一声，碎石惊险地擦过顾灵钰的颈侧，被赤红小剑搅碎化作齑粉。

　　陈玉柱眼中光芒慢慢熄灭。徐莲伸手一探，平静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