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梦，就该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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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傍晚6点了，万家灯火渐渐亮起，给慵懒在昏黄日暮中的横滨带上一丝婆娑的韵味。
双眼中冷银色的光辉褪去，又变成了温吞的、朴实的褐色。
那种像是操使着游戏角色大杀四方的高高在上感逐渐从这具身体中抽离，身体的沉重清楚地传导到大脑中。像是穿着泳衣在水里遨游的人走上岸，沉甸甸的、湿漉漉的掣肘感油然而生，没有了那种玄妙的“浮力”，香取彻，又变成了一个凡人。
已经徒步走到了这里，没有乘坐海滨线或JK-根岸线，在刚才数个小时的自己就像是一台永动机一样，保持着均匀的步速，信步游庭地走完了一个让人瞠目的距离。
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超出了香取彻的想象，不对，或者说在今天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可以接受了。因为，不会更坏了，不会比昨晚长达十个小时的刑讯，不，是单纯的折磨还会更糟的了。
原来，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吗？
拥有那样强大力量的自己，可以一个响指就将人化为碳粉的能力，真的是自己所拥有的吗？在“死而复生”的那段时间的记忆，自己是完完本本的继承了的。
现在的香取彻，就好像是一个酒醒后的人，从脑海的记忆里还隐约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也知道，那就是自己做的。但是因为那和本身的自己，他所认为的自己，完全迥乎不同的行为，又让他无法不在内心中质询自己——这，真的是我吗？
当自己拥有那股强大的异能的时候，自己毫不怀疑，好像天然就掌握这种异能，不用学习、不用发掘，不用怀疑。就像是人不会学习如何哈哈大笑一样，运用异能不会比挥挥你的右手更难。
而现在，他可以感受到那种庞大的异能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了坑坑洼洼的裸露的、丑陋的沙滩。一切，好像是一场“绮梦”。
就好像灰姑娘参加了王子的舞会，午夜时钟敲响了，梦，就该醒了。
自己又变成了灰扑扑的本来的模样。
哈哈，真是糟糕透了。香取彻捂住脸，遮盖着那双永远逆来顺受，注视着，接受着生活给他带来所有苦难的眼睛。如果说，灰姑娘参加王子的晚会的入场券是经过继母和继姐的折辱和磋磨，那么，自己呢？是被那样，被那样……被那样随意地宰割后，被折磨，被凌辱，被活活地，活活地……，才能拥有奇迹吗？
可是，明明已经晚了不是吗！
如果自己真的有强大的异能，为什么不在小胡子折磨自己的时候就爆发，为什么不在自己死前就展现？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自己将所有的苦涩的“玻璃”生生嚼碎，吞咽进肚子里，绝望地接受自己必死的命运后，再给我这样的“馈赠”！
这的，好像是一场玩笑。
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面包店的橱窗上，清晰地倒映出这样一个“怪人”，破破烂烂的衣服，好像是两片互不相干的布，随意地被拼在了一起。路过的行人，下班的职员和出来买晚餐材料的主妇，以及下课的初中生，所有经过的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这个奇装异服的人，尽管他们很礼貌，没有用手指指点点，也没有和人窃窃私语。只不过是在平淡生活中，偶然看到的一处“西洋景”。
不要，不要再看了！
不要，不要再看了！
那些似有似无的目光，让香取彻难以忍受，经历了极限般的过去24个小时，香取彻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有着烟火气的大街上，做一个任人打量的“景点”。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我要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消化过去发生的事情。
他抬起脚步，钻进只有一人宽的两处建筑间形成的小巷子里。逃也似的，跑回家中。
尽管他已经是一个20岁的人了，但是他还固执地认为家，会给自己带来可以逃离现实苦痛的宽慰。
尽管，当他气息喘喘地，哆哆嗦嗦地打开自己的家门，里面是昏暗的，并没有一个人。
是的，本身也不会有别人。没有父母的孤儿，从13岁开始，香取彻就是一个人。
没有人会为他一夜的失踪而忧心，没有人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坏人。
即使他死里逃生，即使他已经死过了一次，可是这样的离奇的经历，他甚至没有一个贴心的、亲近的人去倾诉。没有一个人会给他提供一个臂膀，让他依靠，也没有人给他一个膝头，可以让他将所有遇到的非人的苦难用眼泪倾诉。
——
一个人的香取彻，是连遇到开心的事情，或是悲伤的事情，都无处向人分享或哭诉的可怜虫。
其实，他已经是一个20岁的大人了。像是那位有名的十七岁的太宰干部，尽管他只是遥遥地在人群中见过。即使那人比他小好多的人，但是却有着掌握自己人生的意志与能力。
看来，有的人的年岁是徒劳的增长，并不代表着他会变得更加的强大。
打开屋内所有的灯，缓缓合上了门。香取彻打开电视，VCD里面还含着一张《蜡笔小新》的光碟，听着电视里，小新一家吵吵闹闹的声音，听着美伢大声的一波三折地喊着“小新~！”，听着那个马铃薯头的小鬼臭屁地、搞怪的样子。
香取彻一直压抑的泪水，顺着脸庞刷地流下。这样的日子，好像与往常没什么不同，就像是往常他作为一个底层的Mafia，做一些打杂种的打杂的dirty work后，去711买上一两个饭团，有时还会小小地犒劳自己一颗抹茶味的冰激凌球，打包一份关东煮，回到他这个小家，播放《蜡笔小新》，一边看一边吃。好像一个人的生活也不苦涩了。
但是，他知道，所有的都不一样了。
他经历了即使是温驯如他也无法承受的□□和精神的折磨。
他已经死掉了一会，以最凄惨的模样。
而他又觉醒了强大的异能复生，将两个血肉铸成的活人，变成了薄薄的碳粉。
死亡——复活——复仇。
24个小时内，自己好像是舞台上的□□使的皮套玩偶，为不知名的观众上演了一出绝处逢生的“大戏”。
——
在电视的背景音中，香取彻解开了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的衬衣，搭着毛巾，走进卫生间。他没有选择狭小的一米长的浴盆。而是打开花洒的喷头，开到最大，任水将附着的海盐和汗水冲刷掉，也将脸庞没有拭干的泪迹一并带走。
水幕下是白皙而丝滑的肌肤，甚至可以用完美来形容，一个人成长到20个年头，不可能不在身上留下些什么暗疴和疤痕，但是这具身体完美无瑕，如最上乘的缎面，好像粗手笨脚的人抚过都会带起这矜贵之物的细密的丝线，只能放在匣中，去观摩。
那些被虐打的痕迹，那些皮下渗出的可怖的青紫色的血瘢，都像是错觉一样，统统不见了。
白茫茫，一片好干净。
十分钟喜好后的香取彻，从冰箱中取出一瓶他在三天前买来的买一赠一的明治牛乳，他之前喝掉了一瓶，现在还剩一瓶。赏味期短暂的牛乳，如果今天他的主人死在外面再也没有回来，那么它只能徒劳地留在冰箱里渐渐地腐败变质。
可喜可贺，今天的香取家是有灯火，有晚餐的。
即使头脑里的想法像是紊乱的，但是香取彻还是凭借着身体记忆给自己泡好了一碗日清拉面，还是咖喱口味的。
有冰牛乳，有热腾腾的拉美，有电视里快活的声音，香取彻，在这些的陪伴中，用过了死而复生后的第一餐。
还是晚上的八点钟，正常这个时候香取彻是很难有机会早早睡觉的，因为Mafia毕竟还是夜间活动的团体。在晚上八点就上床，无论对于Mafia的底层，还是对于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来说，都是可望不可即的美事。
今天，香取彻决定放纵一把，没有联系自己出任务的新上司的电话，正如昨天自己落在小胡子手中一样没有人联络自己一样，不被人打扰。
他留下一顶昏黄的小灯，这是他精挑喜欢的，非常非常暖暖的黄色，光晕照射出来不晃眼也不冷清，营造出一种人造的温馨，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一点，但并不关掉。
没有光，没有声音，香取彻无法入睡，从13岁时就这样了。
或许他今天这么笨，也和他总在有光有声的环境中睡眠，脑松果体分泌的褪黑素不足导致的。
把被子紧紧地包裹起来自己，只留出一个脑袋。被子就好像是结界，即使20岁的香取彻仍有着小朋友似的固执。
——
渐渐，渐渐，时钟走向了10点。
香取彻终于入睡了，露出毛茸茸的浅咖色的头顶，蜷缩的模样，乖巧而可怜。
今夜，无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梦，就该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