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路边的野菊花》阿芒1024

29、第二十章,工作

　　顶着烈日，骑着自行车四处去找工作，任汗水湿了衣襟。没有信息，不知道哪家工厂在招人，只能漫无目的的挨个找。厂子里没有贴招工启示的也要去问一问传达室的大伯。开始时还觉得不好意思，脸皮薄，不敢去问，总是要自己鼓励自己一番才敢上前去。后来就不管不顾了，见到厂里就去问，人家都嫌她年龄小，不要她。

　　来到一家塑料厂，门口贴着一张招工启示，招操作工若干名，男女不限，看得关月月心头一喜，忙上前去问传达室老伯。

　　老伯看着这个比孙女儿还小的女孩子，脸晒得黑黑的，满头大汗，伸出头来问：“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关月月停下自行车，走到阴影回答：“老伯，我是来找工作的。”

　　“哦，身份证给我看一下。”

　　关月月拿出刚领的身份证给她看，老伯戴上老花镜还没看先招呼她：“小姑娘，来来来，你到里面来歇歇吧，吹吹风扇。”关月月依言进去坐下，外面实在是热得狠了，整个人好像要着起火来一般。

　　老伯看完了身份证，说“小姑娘，我跟你说，你年纪太小了，才十六岁，我们是正规的企业，都要招十八周岁以上的人，你这样不行啊。”

　　关月月一听就急了，顶着大太阳也罢了，关键是已经找了那么多家企业，又经过了这么多天，内心的焦虑不言而誉，急切地说：“那，不能通融通融吗，我真的很需要工作。”

　　“不能通融的，我们是正规的企业，劳动局年年要来查的，要是查到有没满十八周岁的人那就叫童工，上面要罚款的。你怎么不去读书啊，这个年纪应该去读书的。”

　　关月月听了不免暗然神伤。

　　老伯以为她是读书读得不好，又语重心肠地说：“现在的孩子不懂事啊，书一定要读好，将来才能找到好工作，文凭就是敲门砖啊，你看那边，那边是车间工人工作的地方，钢结构的，里面要多热有多热，冬天嘛冷，住的宿舍在那边，集体宿舍；你再看这边，办公大楼，里面条件多好啊，有空调，有电脑，有花盆，工作服都是名牌的，住的宿舍都比集体宿舍好太多了，工资还高呢。”

　　关月月听了心里有点难受，那漂亮的办公大楼怕是与自己无缘了。既然这家也不行，那就再到别家试试了，就有点坐不住，站起来说：“老伯，谢谢你，我走了，再去别家看看。”

　　老伯瞧着这外头的烈日，坐在这里尚且全身冒汗，要是在外面，还不得晒掉一层皮么，忙说：“哎，你先坐一会儿吧，现在太阳最毒了，你要是中暑了，工作没找到，人先生了病，那就得不偿失了。我说你啊，要么再去读书去，要么，让你父母想想办法，托托人，找找关系，弄个出纳啊什么的做做，又舒服，钱还不少，关键将来可以发展成会计，挣钱多啊。”

　　“我才初中毕业，能做出纳么？”

　　“怎么不能，什么活不是人干的，我们以前那些老人，有几个读书读很多的，不都干得好好的，无非现在大学生多了，招人的要求高了。你让你父母去想想办法，找人教教你，你自己再懂事点，有什么难的啊。”

　　关月月想起当日继母说的让她去大姨的厂子上班，还说自己人也好有个照应呢，唉，人还是要靠自己啊。便无奈说：“老伯，我家没有那样的关系，您见识广，我怎么样才能找到工作呢。”

　　老伯指点她说：“我看啊，你就去那些比较小点的，不要太正规的厂里，那里控制得没有那么严格，你去找找工作看，或者那些店铺，工作就轻松些，还不用上晚班。”

　　关月月终是坐不住，在风扇下面坐坐，听着老伯说说话，心情一放松，就想打瞌睡了，因急着要去找工作，总不能在这里睡着了吧，便向老伯道了谢，继续找工作。

　　真的找到些招工的店铺，卖早点的怕她吃不了苦，卖衣服嫌她个子不够高，气质不够好，又晒得那么黑，头都要摇下来了。

　　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又忙着做饭，做家务。晚上照例是要串珠花的，工作没找到，钱总还是要赚的。

　　思前想后，不知道前路应该怎么走。忽然天真地想，继母是不愿意让我去大姨厂里上班了，可是她烧了我的录取通知书，难道心里不会有一丝愧疚吗，如今走投无路，是不是再去跟她说说呢。自从那件事后，继母还没有跟她说过话，虽然明明她有什么错。

　　忐忑不安地上了楼，爸爸和继母的房间早已紧闭，里面传出电视节目的声音来。

　　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呢，要不要去说呢，继母会怎么说，会是怎么个态度。

　　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了，试一试吧。

　　鼓起勇气，伸手去敲门。

　　“……不是我说，她真是太不懂事了，净给我脸上抹黑。这马路上这么多交通事故，每年死那么多人，怎么不把她撞死，我们也好弄点赔款。这个外地人生的杂种。”声音里咬牙切齿。

　　敲门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

　　“倒也是，月月要是被撞了，还真能赔不少钱呢，家里也太平了。”传来关水根的声音。

　　…………

　　原来那天的话真的像身上的伤痕一样，实实在在，自已还天真的以为都过去了，只要自己不去上学，一切也就结束了，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安安生生。那一天浑浑噩噩地没去多想，还以为是自己的梦呢，却原来是真的。后面的话一句也没听见，耳边好像刮着呼呼的西北风一样，把里面谈笑风声吹得远了。

　　这个家是我的家吗？如此陌生，如此寒冷。

　　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间，可是这又怎是“我的房间”呢。于是又像梦游一样走出来，走下楼，走向外。

　　三十八九度下格外闷热的夏日，难得有一丝风吹过来，她紧紧地抱紧了自己，只觉寒气逼人。

　　往哪里去呢？奶奶？她一把年纪了，不能再跟着伤心难过了。那么，天下之大，竟无自己的容身之处了么。

　　走着走着，江风习习吹来，竟是到了钱塘江边。因为炎热，堤坝上坐满前来乘凉的人。

　　一直走一直走，找到一个背风清静的地方，坐下来，抱着膝盖，似乎这样才能温暖些。

　　夜深人静，只有江风。

　　不记得是怎么样回到家中，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二层小楼，好似隔了一层纱，变得蒙胧起来。

　　又去交珠花，老板娘看着她的样子笑说：“看看，半个月下来，黑成这个样子，都快成非洲来的了。工作找好没？”

　　又碰上上次的那个妇女甲来，一副八卦的样子说：“你妈就没给你到李明大姨那里去说说？随便安插个位置好了。”

　　关月月笑说：“我还是自己找工作吧。”

　　她便又说：“自己找多不容易啊，谁家在招都不知道，天气又那么热。”

　　老板娘便说：“其实网上到是有信息的，不过月月家也没电脑。”其时，电脑才刚开始进入普通人家，价格又极高，连在电话线上，两三块钱一个小时，宽带还用的人还很少很少，大部分是企业在用，装的人自然少了。

　　妇女甲问：“月月，那些厂家为什么不要你？”

　　“正规的大厂子嫌我年龄小，他们要十八周岁以上的。那些不那么正规的，很多都说要做十二小时，怕我年龄小，个子小，吃不消，也不要我。”

　　妇女甲又说：“你爸妈就真的不给你想想办法？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女儿搞得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说是天气热，一步也不肯出门。”

　　几个人又唏嘘了一回。

　　老板娘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月月，我有个小姐妹，她在一家大工厂里做人事的，老公还是车间主任，我帮你问问去，看行不行。”

　　妇女甲马上笑说：“那要是招，帮我女儿也留意留意啊。”

　　老板娘便说：“我问问再说吧。”

　　妇女甲又说：“那要是成了，月月可得好好谢谢老板娘啊，真是个好人。”

　　月月当然高兴了，不管成不成，你有这份心我就应该感谢你。

　　第二天上午，老板娘果然有了好消息，她便带着月月去找她小姐妹。

　　“雅英，”老板娘敲敲她小姐妹办公室的门。

　　“哎呀，燕子，来来来，坐坐坐。这就是你说的月月吧。”雅英见到老朋友也是十分高兴。一边招呼她们，一边倒茶。

　　“月月，叫张姨。”

　　“张姨。”

　　张雅英两杯茶往桌子上一放，拿出表格来给关月月地填。一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文件夹，“哗啦听”一声掉到地上，文件撒了一地。

　　关月月第一时间蹲下身去，张雅英索性不去捡，看着她将文件纸一张张捡起来，放在一边，将沾了水的一张用纸巾擦干净了，整整齐齐码起来，发现底下还有数字表示页码，又按页码检查了下，没有问题，才交给张雅英。张雅英貌似不经意的一翻，实则看得清清楚楚，里面的文件整整齐齐，每一份文件页码一页不差，还将自己早先掉下去的笔也捡了起来，不禁对她印象好了三分。又见她填表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字迹清秀整洁，脸上竟微微露出笑意来。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让她抄，也是一字不差。

　　燕子看在眼里，心里松了口气。便趁热打铁说：“雅英，你看有没有好一点的岗位，月月挺聪明的，年龄又小，能学点东西就好了。”

　　张雅英说：“月月呢年龄是不够的，十八岁才算成年呢，严格地说，十六周岁以上，十八周岁以下是未成年工，不能做三班倒，一般情况下，这类人我们是不招的。不过啊，我看你面子上吧。”

　　燕子笑说：“那我先谢谢了，那报出去会不会有问题？”

　　张雅英说：“哪有企业什么都照实报的啊！不过呢，月月还是要三班倒的，有个跟班统计要辞职，哎，对了，月月会用电脑么？”

　　关月月回答：“不会，不过我可以学。”能够学会使用电脑也算一项技能吧。

　　张雅英想了想说：“这样吧，那个人我们再多留她一个星期，月月就跟她学，反正是三班倒，你有空就找个培训电脑的地方先去学学。”顿了顿，又说：“你什么基础都没有，怕是连鼠标都管不住。“

　　燕子忙说：“不会的，月月很聪明的，什么都一学就会，你试试就知道了。”

　　张雅英笑了说：“我说小姐妹，还真上心啊。唉，那这样，月月你先去培训电脑的地方学一个星期再过来，总得有点手感吧。一个星期后，你来找我，我带你去车间，对了，三班倒能行吗？”

　　关月月点点头，十分笃定。事到如今，没的选择。

　　燕子又问：“那工资怎么发啊。”

　　“压一个月。”

　　燕子笑了：“谢谢啊，请你吃饭？”

　　“是要好好宰你一顿，你不是老板娘嘛。”

　　“哎哟，哪有你舒服，这么漂亮的办公室坐着，空调吹着，完全感觉不到是夏天嘛。”

　　“再怎么说不还是给人家打工，有压力的。哪像你，做了都是自己的，别人要看你脸色的。”

　　…………

　　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儿，燕子就高兴地带关月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