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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缘一 ...

  •   我醒来时,身处黑暗之中。
      身上盖着的被子我都看不清。
      作为无惨的未婚妻,我当然知道他对耀眼光芒的厌恶,让我不由得恶劣的想,如果他碰到缘一,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我一定能看到他落魄的一面,那样我会感到非常的快活,比我想要得偿所愿的拯救他还要快活。

      血一般的眸子盯着我,他温和有礼的点灯,我看到了他手里的日记本。
      是我曾经写日记的日记本。
      后来变成了记载鬼名字的日记本。
      算是记录了我少女心事。
      居然能被保存的这么好,而没有被鬼给撕坏一点点儿,真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呢。

      我看到他眼里的嘲讽,嘴角弯了弯,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无惨是不需要心疼与爱的。
      他是京城最有实力的公子,贵气高傲,除却了病弱的身体,他一定是全京城最受欢迎的
      他分明不需要我,可以杀了我,却仍然保留我的性命。
      他想要什么呢?
      在鬼的眼里,很显然的是金钱与权势已经变得不重要了,长寿已经拥有,他现在想要见光且不死。
      无惨看我在笑,他眼里的笑意凝固,忽然褪的一干二净,「不为自己祈祷,却在替我祈祷,千乐你还是喜欢我的。」
      过分剖析过去的自己,对我来说,是加深了我的耻辱和痛楚。
      仿佛被鬼撕裂,被他们啃食一样痛。

      这么多年了,再次看到我那稚嫩难看的文字,我微微一愣。
      我笑出了声,咳嗽不止, 「不,是以前的我替你祈祷了半个月而已,就只是半个月。」
      原本的七年被缩减成半个月。
      我打乱自己的祈祷,变成给我的未婚夫祈祷,每天诚诚恳恳的祈求着我曾经厌恶的神明能让他变得长命百岁,健康长寿。
      可现在……
      我眼里带着笑意,用这份笑意,毫不犹豫的伤害我曾经最爱的人,「我后悔了,我应该在临死之前撕掉这个屈辱的日记本的,不能让你看见,然后拿过来嘲讽我。」
      无惨的表情凝固,他的眼神很复杂,复杂的情绪让我分析不出来,头也很痛。
      临死之前四个字刺痛了无惨,他脸色苍白,固执不开化的望着我,仿佛我才是他执念的根本。

      我一直以为心疼和爱能感化这个敏感的孩子,能给他带来快乐,而那些日子里的注视,估计也是他为了让我认为我有用而设下的陷阱。
      这么简单的陷阱,我却没有发现。
      鹤子小姐说不是我的错,那就不是。
      「千乐,不要再说了。」
      无惨很聪明,他能根据日记本想到我为什么记了几页自己的名字后,就成了他的名字。
      几百年过去了,看见无惨病弱的除了我,应该没有其他人了。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们就像是绕着一个圈,永远都是对立面,永远都是对方不喜欢的样子。

      很惨的对立面啊。

      在无限城的这段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暴露自己的杀意,而曾经被我砍了一刀,却仍然没有杀了我的无惨毫不在意。
      他知道我杀不了他。
      我的日轮刀坎不断他的脖子,甚至是胳膊都不会被砍断。
      他知道如今的我下不去手,就像我用的那把新刀砍完他,也变得如旧刀坑坑洼洼的。
      但我不会再爱那把变旧的新刀了。
      这里的侍女们对我报以善意,似乎觉得我是整座城里,最像人类且与之和平相处的人类了。
      有一日,无惨问我,「千乐,你很厉害,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呢?」
      我笑着反问无惨。
      有什么用吗?
      我不能违抗父亲的安排,无论我是否厉害,无论我是男女,我在神社的七年豆是为了无惨而生存的。
      现在也要为他而死。

      无惨血般的眸子竖起,冷酷的扫着我,像是要把我撕裂,语气温和的对我说,「千乐,你不是想让我长命百岁,健康长寿吗?」
      「时间对鬼来说是静止的,这不就是你期望我变成的样子吗?」
      「无惨,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他说他是为了我活下去,我成他的盾牌,一个活靶子。
      我被讽刺的脸色苍白,心口疼的不知该怎么办才能遏制,目送无惨微笑着的离开,他一定很讨厌我,很厌恶我的自认为。
      那些不值得提起的付出也不必说了,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说这些,除了加深伤口,还有别的什么吗?

      千乐,你该死了。
      别延续几百年的天真,那样就不是天真,而是蠢货了。
      我这么对自己说。

      见不到光的日子里,我太无聊了,我只能咀嚼过去的记忆,让它教会我一些道理,完成我没有和过去自己和解的任务。
      这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这条路行不通,我只好另辟蹊径。
      可哪条路都是充满荆棘,刺破我的皮肤,浑身都是疼痛。
      我是个脆弱的人,被伤害了提醒我,我只会浑身是刺的扎着每个妄图靠近我的人,并且对脆弱这种事简直是深恶痛绝,我也只会在梦里哭着喊母亲,带我离开。
      醒来时,我只会漠然的擦掉眼泪。
      在有一天晚上,梦魇住的我醒来了,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
      无惨眸子里带着不解,表情冷酷的看着我。
      他比那把冷兵器还要冷,我不敢再看他,我怕也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他摸了摸我的脸,手冰的捂不热,我已经不敢再想自己是救世主的事了。
      不过,虽然他穿的是女装,看着很善良,可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我轻声问他。
      无惨看着我,竖起的眸子让我后背发凉,他缓缓地靠近我,「千乐,你永远都是这样,是你想和我说什么吧。」
      啊,是吗?
      我一直都是这么口是心非,把表情浮现在脸上?
      我很久没见过他,不适应和别人靠的那么近,毕竟已经几百年了,婚约早就不做数了。
      下意识的我往后退了退,无惨像是被激怒了,人类的眸子竖了起来,让我想起一种花,他头一回咬着牙,像是在压制汹涌的怒火。
      我摸了摸被子里的簪子,上面的包浆被我一点点的扣掉,紫藤花的花粉在小坑里面,这些足矣让无惨行动迟缓。
      「我的第一世是个病人,和你一样。」
      我很无耻,我开始了我对刽子手的感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一定要离开。
      「无惨,我从生出来就一直在病房里,你还能见风见人,我不能,我必须要在病床插着各种仪器,度过我的一辈子。」
      无惨在听见我的叙述时,居然垂下眸子,认真聆听我的话。
      他从未这样对过我,享受着我全部的真心,时不时送给我一点小惊喜。
      以前的千乐会快活的疯了,甚至得寸进尺的提出各种无礼的要求,而现在的千乐不会有半点欢喜。
      我攥紧了手中的簪子,「我死在了病床上,后来我转生了,我在看到你时,就很心疼你,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病弱之人。」

      无惨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而我没有。
      我并不甘心的接受死亡。
      现在的我也不想为无惨而死。

      我缓缓起身,走到了窗边,无惨知道我跑不了,他看得出我现在身体很不好。
      「我以前只能看到窗子外的景色。」
      现在也只能看窗子外的景色。
      以前是缠绵病榻,现在是笼中之鸟。
      「我明明有了健康的身体,被你创造出来的鬼夺走了。」

      无惨像是明白了我对他说转生是为了什么,赶紧向我走来,几秒之间,他就到了我的面前。
      他想要抓住我的胳膊,我却抢在他的前头,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是我的主动触碰,无惨错愕片刻,然后我拿着簪子扎向他的手就被紧紧抓住。
      力气大的我的胳膊像是要被扯断。
      那段被鬼吃掉的记忆犹如潮水向我涌来,我来不及发出抗议,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恐惧感就压迫了我的脑海。
      无惨竖起的瞳孔泛着冷光,「你想杀我?为什么啊,千乐,你不是想让我活下去吗?不是吗?你难道不希望我长久的活下去吗?」
      「这是你期待的啊。千乐。」
      我嘴唇颤了颤,该死的心脏还泛着疼痛,像是被一把刀的搅动,疼的要死。
      我冲他冷笑一声,「我一直想杀你,无惨,你和我都不是该存在的,身负诅咒的我们都该死。」
      胳膊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他捏碎我的胳膊就好像捏碎冰块简单,那是他不曾有的能力。
      我缓缓闭上眼,可等待我的不是人首分离,而是冰凉的唇。
      无惨吻了吻我的侧脸,像是蛇吐出蛇信确认我的温度一般,让我忍不住抖了下。
      「不要碰我!!」
      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把簪子丢在另外一只空余的手里,狠狠的扎在无惨的胸口上。
      紫藤花的药效发作。
      无惨眼里带着杀意看我,仿佛那个吻只为了麻痹惶恐不安的我,我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难过。

      假的,不要信,千乐,鬼舞辻无惨最会骗人演戏这种东西了。

      我踩着窗子,轻声道,「无惨,人为了自由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我和你很像,你能为长寿作出夺走人命的举动,我也能。」
      「不自由,毋宁死。」
      在无惨冰冷错愕的目光中,我一跃而下。
      我当然知道无限城有多高,对我这个普通的人类有多危险,夜晚时,是最适合无惨眺望远方的地方。
      他看不到,摸不到阳光,他总要有机会站在高处偷偷看一眼夕阳。

      他恐怕不理解我为什么要为了自由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因为他想长久的活着,就认为别人也想和他一样无视时间的活着。
      这简直是压在神明大人的头上作威作福啊。

      我睁开眼,看见干燥的柴堆起的火堆,火苗跳动着,像那年我和无惨相依相偎,甚至我看着烛光,得寸进尺的约定结婚事宜。
      幸好没结婚,否则我应该获罪。
      故意伤害丈夫罪吧。
      是谁救了我,我已经不在意了。
      这就像个闭环,我永远无法偏离轨迹。
      缘一将毛巾放在我的头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我逐渐冷静,我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沉静的青年按住我的眼睛,轻声道,「睡吧,阿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声音轻柔,手也很轻,像是怕吓到我一样,我泪水止不住的流出。

      不会好的,缘一。
      我想和他说。
      如果我没许下愿望,就不会经历这些。

      对不起,被夺走生命的很多人。
      对不起,我太脆弱了。
      对不起……

      人需要发泄情绪,我憋的太久了,本来说出转生的事,我就该哭的。
      可无惨不会为我擦眼泪,他会不解的看我哭,顺便思考该如何铐住我。
      我在缘一面前哭了。
      这个沉静的孩子永远都是手足无措的,他的淡然在眼泪之下灰飞烟灭,我抬不起手臂,我想抱着他痛快的哭一场。
      缘一察觉到了,他轻轻的环着我。
      他和鹤子小姐一样,怀抱是很温暖的,让我昏昏欲睡。

      鬼杀队的阵营不大,未来的家主产屋敷过来看我,那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眼神单纯干净,让我看了一眼,就飞快的移开目光。
      小孩子单纯的看着我,让我沐浴在那目光下,心里没由来的产生一点儿被冒犯的感觉。
      「阿千小姐。您觉得怎么样?」
      我微笑着,「我觉得我很好,谢谢你的问候。」
      站在对面的医师表情错愕,我表现的仿佛我断的不是胳膊和腿,而只是一点磨人的小伤口。
      缘一平静且失落的眼神我没有看到,或许是我太疲惫了,来不及照顾他的情绪。

      因为病痛,我很怕疼。
      所以才会心疼备受折磨的无惨。
      我没和无惨说这个。
      说了,也只会是我看不出的嘲讽,实在没必要。
      而日渐忙碌起来的缘一却发现了我的想法,在一次回来时,他给我带了一根糖葫芦。
      「阿千,吃吧。」
      我接过糖葫芦。
      自从目睹无惨杀了医师,我就再也没有吃过糖葫芦这种东西。
      我咬了一口,有些压不住的反胃,缘一看了我一眼,我觉得那眼神里是带着期待的。
      我不忍心让他失落,微笑着点头,「很好吃,谢谢你,缘一。」
      缘一垂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像是在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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