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顾十年回头》陌千秋

4、长风星夜清凉

　　我写得有些恹了，倒是即使停笔，那天在我睡着的时候入我梦的那个女人，仍然是历历在目，如果她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知和我笔下的人到底像不像，我有没有真的很好地刻画出来她呢？那个在樱花树下，笑意朦胧的人。
　　已经天黑了，倒是窗外，星星缀在墨一样的幕布上，总是让人猜测到底是什么，蒙住了我的眼睛。

　　和俞琰到达小岛上时，天色已然全黑，暮色之下，只有小艇停靠在砂石岸边，随着海浪往海里面摇。倒是抬首之间，星辰席卷，灿烂无比。
　　二人相对无言，颜拦枝一袭亚麻白色收腰长裙，黑夜之中，裙尾上大朵的红花在摇曳的海风里妖冶地绽开。

　　“这就是我送你的海岛小筑，”俞琰推开白色的栅栏门，小楼就在几步远的位置，“纯白色的二层小楼，风格比较混，还特意设计了红瓦屋顶，好看嘛，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设计。”
　　“你还设计了一步阳台，”颜拦枝摘下墨镜，凝视着这栋小楼，“白石红瓦，线条流朗，庭院之内有落花之树，动静得宜，俞琰，你还真是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呐。”
　　“遇美人如枝，当以琅屋赠之。”
　　“哈哈哈，俞琰，你当真是个解风月的妙人啊。”颜拦枝会心大笑。
　　“过奖了，小颜。”俞琰一直双手插兜望着屋顶，倒也看不清他的眼神，“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我要回到岛中心的皇宫去了。”
　　“好，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我领你到哈瓦那去逛逛。”
　　天黑的时候，天空就显得低矮，颜拦枝就站在篱笆外，目送头发被吹得有些凌乱、低矮天空之下更显单薄的身影离开。

　　天刚亮的时候，俞琰就来找颜拦枝了，颜拦枝已经醒了，做好了早餐。
　　上岸之后，俞琰提议步行，颜拦枝会心一笑。
　　两人沿着公路漫步了一整天，俞琰听了一整天的建筑风格科普。
　　颜拦枝习惯地拍下了几幢老城区的楼，准备回去洗出来做临摹。
　　哈瓦那这座城市给人一种在生死之间的感觉，新旧城区就是生与死之间的循环。城市曾经累累的伤疤却辅以鲜明跳跃的颜色，在灰蒙蒙的氛围里，更显出人是如何在生存与消逝之间挣扎。

　　颜拦枝跟着俞琰回到了岛上，俞琰领着她到了岛中央，颜拦枝看到这个岛的中间架了一座很高的桥，从岛中央直开到小岛的外面，也即岛外岛，在岛屿边缘外的圆形小岛上，搭了一座夜晚金碧辉煌的一字城堡。
　　俞琰领她走上盘旋的楼梯，登得越高风越大，登到顶端的望台，俞琰问：“我修了个滑梯，又修了一个车道，车道在下面，你要和我一起坐滑梯走吗？”
　　颜拦枝望了望下面，原来这种双层的设计是这样，上面是滑梯道下面是车道，上窄下宽，上坡下平。
　　颜拦枝和俞琰一起坐进气船里，歘地从望台滑了下来，风呼呼地刮着，“下次你可以考虑设计个滑翔翼，你就可以飞过去了！”颜拦枝喊道，进了满嘴的风。
　　“安排上！”俞琰笑了一下吞了一口风。
　　十分钟就滑进了小岛周围的水上，俞琰从汽船中间扒出船桨，在夜色里划起小船向岛上泅渡。
　　颜拦枝笑得十分了然：“你说你自己是最懂情趣的人，还真不是大言不惭。去一趟自己的家都要这么大费周章，这般风趣，当真是模仿不来呀。”
　　俞琰慢慢地划着船，看着自己的这座熠熠生辉的宫殿，颇为欣赏地应到：“我几时说过大话，懂风雅的人没我有钱，比我有钱的没我知趣，像我这样绝世的富家公子，你遇见了可不要错过呀。”
　　“我是怕你误了你注定的那个人！哎呀。”
　　这夜河泛舟不过也方寸几许，却当真是如世外桃源，如在星河之外。泛舟于异世之中。
　　某些时刻，颜拦枝也能了解，俞琰嬉皮笑脸、夸夸其谈背后，孤独的无言。

　　到了岸上，俞琰把船系在锚上，拉了颜拦枝一把。
　　铺得庄严的红地毯，夹道都是新鲜的玫瑰，在宫殿灯的映照下显露暗红的魅惑。
　　这回俞琰领着颜拦枝直奔三层上的阁楼，在建筑物顶部的露台。
　　虽然只有三层，但是因为层高八米左右，所以三楼顶上的露台可以望到小岛的另一边。
　　宁静，万籁俱静。
　　只有头顶上璀璨的星河，潮湿的夜风，和置身于其中的自己。
　　万古长天星河明。

　　回到小幢时已经深夜了，颜拦枝点起一盏小灯，开始对着照片速写。
　　她绘着绘着忽然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她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呢。
　　每一幢建筑虽然是死的，但是各有各的色彩，各有各的结构，每一个线条，每一寸泥土，都诉说着独一无二的历史和居住过的印记。
　　她出生之后，便一直克己复礼地生活，俞琰追求的是超世的洒脱，她的很多同学追求的是疯狂的热烈、极致的灿烂，在他们都已经富有物质的情形下，她还一直简单地生活着，看上去正常得都有点不正常。人总是要有欲望的，她的欲望是什么呢？平静地生活吗？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吗？还是在已经拥有很多的时候再去追逐一些很难得到的东西从而觉得不满足和不满意呢？
　　她仔细想了想，平静就是最好的快乐。再极致、再绚烂的相遇和经历，也难免是夸张想象的泡沫。反而是平静，才是神对人类最恩赐的馈赠。
　　她拽起被子，在万籁俱寂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