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吻尽荷花叶》捌月野酒

12、你好，校友

　　何骅枼的理综答起来谈不上顺不顺利，就是平时做练习题的水平。前面按照正常进度做完了，就一个化学方程式背没背熟，现推又没啥头绪，就先放着跳过了。

　　现在还没做的就只有最后一道压轴题和那道不能确定的化学方程式了。

　　何骅枼看了看分值，又看了看手表。

　　方程式的是一道不定项选择题，全选对五分。最后一道压轴二十分，考试时间还剩二十五分钟。

　　摆在何骅枼面前的唯一难题是，他之前从没做出过理综最后一道压轴，一点思路都没有的那种。

　　这会儿在考场上，他周围的其他学生要么还在奋笔疾书，要么早就三两笔随便做完了选择，这会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第二觉了。

　　他心底的勇气来得陌生，催促他翻过了考卷，直接开始阅读最后一题。

　　不出所料是一道复杂的电路题。光是各种灯泡电阻、并串联结构都能按方块框出不同的好几堆。

　　他深呼吸了一口，用涂卡铅笔按照不同的力度描出了几条不同的线路。

　　他其实一直没能掌握这种复杂电路题目的解题思路。宛风做这种题是脑子里自成一套路数，看到题该列什么公式、代什么数字进去，都能心里有数。

　　他不太一样。之前整理过的题目里出现过的公式他记得几个算几个，都列在草稿纸上之后再把题目里的数字往里带，看哪个结论看上去更合理他就写哪个。

　　说白了就是蒙。

　　但他笃定了这种大型考试的试卷里绝不会出现太离谱又复杂的数字。

　　他一半时间用来回忆公式，另一半时间用来代入本题的数字。

　　平时他放弃这个位置的题目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就算把眼熟的公式都试过了，也依旧看不出哪个答案是靠谱的。

　　但他现在看着草稿纸上计算出来的那个“6”的时候，觉得这题好像有点谱了。

　　他抬手一看，只有最后五分钟了。他不想让已经过去的二十分钟浪费掉，想最后给这个看上去有点希望的数字再上一层保险。

　　他在脑袋里努力回忆着书本上提到过的、自己几乎能全部烂熟于心的知识点，匆匆过了一遍之后终于找出来一个看上去非常合适此情此景的理论，完全可以写在卷子上接续下面他刚碰出来的公式。

　　何骅枼有一个对做题非常没有用处的直觉，就是这题他可能不会做，但公布标准答案前，他只要看一眼其他人写的答案，就能百分百确定这题别人写对了没。

　　宛风也很奇怪何骅枼这能判不会做的技能到底来源于哪里。

　　但起码此时派上了用场，而且是很大的用场。

　　他从在草稿纸上刚落笔那会的忐忑不确定，到在答题卡上写完最后一笔时已是胸有成竹。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出来初中理综试卷的最后一道压轴题。

　　最后一笔写完的时候已经马上逼近了收卷的时间。在铃声响起前何骅枼凭感觉随便选了两个选项，算是做完了刚才空着的那道不定项选择题。

　　文综毕竟是开卷，只要题干所考察的知识点定位准确，结合书本上的内容和平时看过的习题的标准答案的说法，拿满分很难，但踩到大部分得分点还是容易的。

　　轻轻松松考完。

　　“我理综有一道不定项选择题可能没分了。”两人一起回去的路上何骅枼对宛风如是说。

　　宛风的表情有点担忧，有点惋惜：“啊？”

　　“但我最后一道题解出来了，是6吧？”何骅枼说话一个大喘气，在宛风正要开口安慰他的时候把考场上的情况如实以告。

　　宛风的眼睛显然是难以置信般地睁大了：“我靠！牛逼啊何骅枼，理综压轴题，头一回吧？”

　　宛风没回答是或不是，但这反应所代表的意思何骅枼心下已经了然了。

　　最后一题做对，就算不定项一分没得，也能净赚十五分。

　　“明天稳住，正常发挥就稳了！”

　　两人走到宛风家门口，何骅枼朝他摆了摆手：“那我先回了，晚上早点休息。”

　　“你等会，”宛风推开自家大门把自行车随手停在了院里，“你要是不想进屋就门口等我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

　　没一会宛风出来了，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白色的方块递给了何骅枼：“你把这个拿着吧。”

　　何骅枼一脸疑惑地伸手接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二手的滑盖手机，好像还是那种刚被淘汰掉没多久的，触屏滑盖一体的。

　　何骅枼皱了皱眉头，手上动作像是想要把宛风塞过来的东西再塞还给他。

　　宛风又塞回给他：“你放心吧，不是特意去买的。这是我上一个手机，换了一直放着，用起来应该没啥大问题。”

　　“我给你办了张新卡放里面了，这手机不难操作，你回去自己研究研究，”宛风说，“你拿着吧，要不平时咱俩也联系不上，怪麻烦的。反正他在我抽屉里躺着也是躺着。”

　　何骅枼看着那上面还挂着一个中二的海贼王的吊坠，对宛风所说的这是他不久前换掉的手机的说法深信不疑。

　　他把滑盖往上滑了一下，屏幕亮起来，又是另外一个不一样的海贼王。

　　“你这么喜欢海贼王啊。”他又滑了一下，把手机揣进了兜里，“行，那我暂时收下了。”

　　当天晚上何骅枼没打算熬太晚，拿着错题本又把最近一段时间新增的错题过了一遍，收拾好了第二天要用的东西，准备上床睡觉。

　　宛风给他的那个手机被他放在了床头。

　　何骅枼起身关了卧室灯，侧着身躺在床上。

　　刚闭上眼，何骅枼感觉眼前一亮。他睁开眼，看见床头放着的手机屏幕亮了，屏保上的海贼王对着他张牙舞爪。

　　他伸手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有一条新信息。

　　宛风：睡了没？

　　何骅枼推开滑盖打字回复：没呢，正准备。你呢？

　　宛风：一样。

　　何骅枼：那你给我发信息干吗？

　　宛风：纪念一下我们之间第一次非口头聊天。

　　何骅枼心想，有必要吗？

　　他还没回复，宛风又一条信息发了过来：睡吧，明天好好考试，加油。

　　何骅枼笑了笑，关上手机扔到了床头，闭上了眼睛。

　　假寐了没几分钟，还是挣扎着把手机拿过来，敲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宛风平躺在床上死盯着手机，直到微微震了一下收到何骅枼的来信：你也是。

　　这才安心睡去。

　　中考第二天没什么好说的，男孩子一般很少在理科项目上出什么大问题，只不过数学压轴题何骅枼不会就是真的不会，没有前一天考理综大题那么好的运气让他再碰一次。

　　英语更是个随缘的科目了，除了宛风平时帮他总结的一些语法和时态在选择上派上了用场，剩下的完形填空靠的是“语感”，阅读完全靠在原文里找题干的复现。

　　唯一一个让人有点头疼的问题，是放听力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

　　听力的所有题型都会播放两遍，前面的对话和短句类型的题目因为播放时间短，何骅枼都听足了两遍。

　　到了短文的时候，何骅枼提前看了题目，听一遍就把答案都选出来了。

　　他对这篇的答案胸有成竹，播第二遍的时候他走了个神。

　　结果很遗憾，放第二篇录音的时候他神游远了，没走回来。

　　他看着第二篇听力对应的四个选择题，数了数前面写好的答案里ABCD各自的个数，然后凭感觉往每道题的答题框里填了个答案，最后保证了二十道听力答案里四个选项各占了五个。

　　总之下午六点响起了最后一声交卷的铃声，随后英语考试结束了，中考结束了，夏天的味道也终于伴着初三的最后一天，逐渐由淡转浓。

　　宛风和何骅枼迎来了最轻松的时刻，接下来只要静下心等出分就行了。

　　张榜那天是他们最后一次回各自的学校。班里有的关系好的女生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男生则已经约在一起开始畅想放假后的安排。

　　他在学校里又没有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匆匆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他在学校没敢查成绩，回家的一路上手里攥着宛风给他的手机攥出了汗，也还是没敢查。

　　他没这么怂过。

　　显然宛风比何骅枼自己更关心他的成绩，早早地就已经在巷口等着他从学校回去。

　　宛风满面春风，一脸轻松，正想开口问何骅枼却被他抢了先：“你考得怎么样？”

　　宛风以为何骅枼问他自己能不能上一中：“那能出问题吗，肯定稳啊。”

　　何骅枼问他：“你考了多少分？”

　　之前刚考完没多久他们对完答案宛风估了大概六百二十四五的样子。

　　到不了宛风的巅峰水平，但去一中绰绰有余。

　　“636。”

　　何骅枼以为自己要么自己听错了，要么宛风就是在骗自己：“真的假的？”

　　“真的呗，骗你干嘛。”宛风被何骅枼难得吃惊的样子逗笑了，咧着嘴靠墙上看着他笑。

　　“你怎么比估分还高十好几分？”何骅枼只见过比估分考得低的，没见过比估分不仅高，还高出这么多的。

　　更何况这还是这么重要的大考，判分不知道比平时小打小闹的考试严格了多少。

　　“那你这分是不是能冲个状元？”

　　宛风笑着一巴掌在何骅枼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想什么呢，光我们班比我考得好的就好几个呢。”

　　何骅枼来不及替他惋惜，宛风的脑袋便凑了过来问：“你呢？”

　　何骅枼手机还在手里攥着，海贼王的吊坠因为他的用力稍微晃了晃：“没查呢。”

　　“查啊，”宛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三两下娴熟地点进了查成绩的界面，递给了何骅枼，“给，考号、密码，查。”

　　何骅枼这一下一点也不怂了，接过宛风的手机三下五除二输好了个人信息，一手挡着主屏幕，另一只手的拇指在下面“查询”按钮上方悬了半天没按下去。

　　宛风从他手里抽走手机，顺便直接帮他把那个“查询”给摁了。

　　宛风的手机网速当之无愧是最新款触屏手机的顶配，页面查询，跳转，没几秒结果就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定睛看了一眼，笑了，拿着手机怼到何骅枼面前：“你紧张什么，你自己看看你这分你紧张什么？”

　　何骅枼目光聚焦在宛风手机屏幕正中间的那个数字上，视线清晰后看到了黑体标出的那个数字：588。

　　何骅枼一瞬间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倒是宛风看上去更淡定些，眼睛里快溢出来的喜悦根本不比何骅枼少多少。

　　他靠在墙上一脸笑意，朝着何骅枼伸出了一只手：“从今天开始是校友了，何骅枼同学？”

　　何骅枼嘴巴咧着笑，眼睛看上去却有点闪光。他盯着宛风伸出的手看了一会，伸了同侧的手和宛风在空中击了下掌。

　　他捧着宛风的手机又定睛仔细地看了看，声音里是少年独有的清昂：“这数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