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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离开西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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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风清依靠在榻上遣退影锋与映疆,展开未来得及开启的信封。
一如她所料,宁梓新答应与她合谋,招揽朝臣,确保宁风清回到东宁后能安然。而宁风清要做的便是帮助宁梓新,扳倒太女,登上帝位。
她要离开了,终究是要离开的,逼不得已。这天命从来没有一刻是眷顾她的,宁风清想,她爱上一人,却没有命与之厮守。
齐泓自那日送了糕点后消失了整整三天,在今日漫天红霞的黄昏终于再次踏足揽月阁。
他只身前来,牵了宁风清的手同她一阶一阶攀上揽月楼顶端。两人并身倚栏,远天霞光笼罩整座皇城,红墙黄瓦恢宏无比。
“明日便走吧,朕为你收拾了行装。”
宁风清勾唇一笑,“这几日没见人,原是急着给我收捡行李去了?”
“嗯。总要去寻东宁女帝替你解毒不是?”齐泓紧了紧宁风清的手,“要喝酒吗?”
“饮一些也无妨。”宁风清顺着齐泓坐在桌旁,伸手拎了酒壶斟满一杯。
齐泓见宁风清熟稔的姿势,问道:“观里也让饮酒?”
“上贞观道法众多,修习之途皆不同,再者,我未曾正式剃度。”宁风清灌下一杯,眼里有些湿润。
齐泓像是初识宁风清一般问了许多关于她的事,一直到两人皆有醉意,一直到月上中天。
朦胧的月光透过纱幔铺陈在二人周身,齐泓面容半明半暗,在眼前迷惑着宁风清的心。
“齐泓,你好美。”
齐泓哪容如此夸赞,面上更是红了,宁风清抚上他的眉眼将齐泓推倒在地。恰来一阵夜风,纱幔随风翻卷,红烛顷刻熄灭,齐泓痴迷地吻上宁风清的唇瓣。
“齐泓,等我回来。”
酒意更浓了,宁风清寻机掏出袖间的药丸吞下,随即与之共享极乐。
天光大亮之时,巍巍高楼唯有一地狼藉,只余这江山之主眺望远方,寻那望不见的人。
忽的,陆敬之气喘吁吁地奔来,闪身来到齐泓身侧,“陛下,不好了。”
“何事?”齐泓还未从宁风清离开的悲伤中缓过劲儿来。
“边防图失窃。”
“什么时候?”
“昨夜。”
齐泓斜眉一扫,栏杆碎在掌中,“岂有此理,她敢算计朕。”
“陛下,可要去追?”陆敬之急得满头是汗。
“追?骑着千里马半夜便走了,这会儿怕是都过了一个省府了。”齐泓言语冰凉,“尽快修整边防才是迫在眉睫的事。”
……
此时宽阔的官道上,影锋御马在前,宁风清与映疆跟随其后,连夜赶路三人并未休息片刻。
起初不觉,这会儿宁风清才惊觉不对。他们是得了齐泓应允返回的,怎的还似逃命一般?想到这里,她立即扬起马鞭奔赴向前,继而横在路中,迫使影锋停下。
宁风清骑在马上,背脊挺直,灼烈的日光为其镀上金辉,神圣不可侵犯,“影锋,停下……”
言语未尽,影锋抽剑出鞘刺向宁风清腰腹,他收着功力,并未伤到脏腑,却也让宁风清跌下马来,再无力阻挡他前行。
“殿下,奴才万死,待日后向您请罪。”影锋绝尘而去。
映疆忙上前扶住宁风清,他见宁风清面色不好,便就近寻了一处客栈住下,随后将一切袒露。
他是太女暗卫,而影锋是女皇亲卫,但他也曾是女皇赐予太女的。他们来此无一例外的都是奉命监视宁风清,也在预备着最后为其收尸,或是了结宁风清的命。
影锋还有一桩事,是映疆猜测的,但如今也得到了证实。女皇定是还命他盗取西齐边防图。瞧着影锋的模样,该是得手了,只是齐帝与殿下怕是再难如初。
这边防图失窃,齐帝定是要算在殿下头上的。
小镇上的客栈寥落,没什么人入住,四处都是寂静的。
“你怎么不跟着一道走?”宁风清面色苍白,低声问道。
“奴才不忠,决意叛主了。再者,太女并未让奴才相助。”映疆不知何时早已丢却冰冷,变得有了人味儿。
宁风清扯了扯嘴角,“莫为我担忧。我总还得寻机活命不是?”
她继续道:“走吧,再不走怕是不好走了。”
西齐发现边防图被盗必定会迅速修整边防部署,而东宁一旦拿到边防图便会立即出兵攻打西齐,届时战乱一起,确是不好走。
“殿下不向齐帝解释吗?”映疆不解。
“清者自清。再者,齐泓不会信我。他或许心上有我,但他是帝王,天下远比我重要。有此一遭,他更是能说服自己把我当棋子了。”宁风清早在不知不觉间将齐泓了解得彻底,甚至比他自己更懂身处皇室骨子里带着的狭隘与偏私。
映疆懂事地没再多言,替宁风清换了药便忙着收捡行装去了。
未过多久,宁风清与映疆便一人一骑消失在黑幕中。
一行两月,他们已至两国边境。
宁国与齐国于大陆之上各占东西一侧,因而常以“西齐”、“东宁”与之相称。两国交界之地为一片山林,地势不算陡峭,林子是西齐之地,其外便属东宁。
西齐与东宁的摩擦十之八九都能取胜便是得益于这片山林。士兵隐身其间各有阵法,常打得东宁落花流水。
如今东宁盗取了边防图,西齐短时间也难将所有防御工事改换,倒也有了一战之力。
宁风清与映疆踏上东宁国界之时,两国已经交战了一回。西齐败落,退回山林死守边防。
这边境上人烟稀少,只有一处小镇供来往客商歇脚,宁风清亦落脚在了镇里的客栈。
连日赶路,宁风清身中剧毒又被影锋剑刃所伤,如今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但她尚不能停歇,因为女皇早在她抵达之时便派了人跟着。
客栈大堂,映疆扶着宁风清在窗边落座,而后转身防备地盯着尾随而来的几名士兵,“你们想做什么?”
宁风清端着粗碗饮了口热茶,抬眸数过,共九人,领头的正是当初送她和亲的那将军。
“属下等奉命迎五皇女回宫!”九人单膝跪地,掷地有声。周遭人等俱是一惊,忙跟着跪地,胆大些的还在偷偷打量宁风清。
宁风清勾唇一笑,“陛下有何吩咐?”
“五殿下盗取边防图有功,陛下自有恩赏。”那领头人率先答道。
宁风清陡然明白女皇的意图,大肆宣扬她盗取边防图一事,一来可在众国之间挽回东宁颜面,只道东宁能屈能伸,屈辱和亲为的是给西齐致命打击;
二来便是挑拨她与齐泓的关系。想来影锋回去已将她与齐泓之间的纠葛说与女皇,女皇断然不会让她得齐国助力;
三则是以此恩赏,掩饰自己多年刻薄。最后她毒发身亡也碍不着太女宁梓涵什么事。
“将军,你叫什么名?说来咱们也是熟识了。”宁风清拿出话家常的态度,邀着那领头的坐下。
“回殿下,属下慕容成殷。”
宁风清不知慕容成殷,但却知道慕容家。慕容氏先祖曾同宁氏先祖共创宁国,是以宁氏历代君后皆是慕容氏所出。
“慕容将军?久仰久仰。”
“殿下客气。您快些用饭,也好尽快启程。”慕容成殷虽然坐在宁风清身边,却并未跟着一道动筷。
“也好。”
宁风清唤来映疆坐下用饭,她并未特意拖延,甚至比以往更快了些。放下筷子,宁风清识趣地跟着慕容成殷出了客栈,继而跨上马背便顺着官道走了。
慕容成殷看着那瘦了一圈的人影,终究带领属下跟了上去。
一行人行至富庶的勒川府便没再继续赶路了,慕容成殷带着宁风清在驿馆安置了下来。
照例静默无言用过晚饭,慕容成殷护送宁风清回房途中,宁风清终于想起了一桩事,不由开口,“慕容将军,西齐与东宁正剑拔弩张,你不上阵杀敌去?”
“回殿下,边境是属下二妹驻守的,如今西齐已现颓势,用不着属下了。”慕容成殷说起其他的常是漠不关心的模样,一旦说起战事来眼里也浮上了几丝自豪。
宁风清倚在门框处回首,郑重地望着她,“难保不是西齐故意诱敌深入,将军还是嘱咐她小心些吧。”
语毕,宁风清转身闭门,门扉相碰惊得慕容成殷浑身一颤,但她有自己的骄傲,终是没将宁风清放在眼里,随之便将她的话丢在了脑后。
屋内,映疆已将床铺整好,只等宁风清歇下。
不知何时,似乎便是从入了东宁开始,映疆自发的将自己变成了宁风清的贴身小厮。平日言语也少了,只悉心照顾着宁风清的衣食起居。
眼见宁风清坐下,映疆正要告退,宁风清张口叫住了他,“映疆,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映疆迷茫地抬首,定定地看着宁风清,眼里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
“我是说,你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或者相见的人吗?”宁风清赶忙解释。
“奴才自有意识以来便在暗卫营,从前只会杀人,后来只能屈于太女后院。在您身边,哪怕如今不算个男子,奴才也是高兴的。”映疆揪着袖口,言语颤抖,“您不愿带着奴才这样的人了?”
宁风清显然没想到映疆一向清冷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模样,她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只近身上前,抬手落在映疆肩头,“去歇息吧。跟在我身边,怕也不得安生。”
“殿下,奴才不怕。”映疆倔强地开口,却垂下了头默默转身出了屋。
是啊,这是在东宁了,被净了身的映疆在这里便是异数,她早该察觉他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