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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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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后期基本已经成了变形闹新房。新郎新娘嘴对嘴努力向挂在红丝线上摆动的红樱桃进攻,百宝出尽却仍未果,憨厚新郎憋了一额的汗,周围依旧永不知疲倦地起哄。
我坐在角落,静静观看这裹满烟火气的幸福。我是本着密友情意坚守到最后,男友虽掩不住倦容,却还一直等着送我回家。临走时他去了一次洗手间,我再度摸出手机,手机却没有任何动静。
情绪像被一层薄薄的蜡封住,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思考,因为太清楚,后果是我所无法承受的。但此刻终于有了一点点龟裂的征兆,我说服自己这仅仅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抑或愧疚,然后,摁下那个熟悉的快捷键——
那头隔了很久才接起,却是一个不熟悉的女声,慌乱且音量过大:喂?你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吗?!
不祥的预感攫住我:我是她朋友,怎么了?
她刚刚出车祸了!你能不能马上来XX医院一趟?
我如离弦之箭般向外冲去,半路却恰好撞见男友,他很惊讶:你去哪儿?
大脑荒芜一片,我对他草草扔下一句“以后再说”就冲出去了。幸好酒店门口总有很多出租车stand by,我火速跳上一辆,手却抖得几乎连门都关不上。
我忽然想到应该再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严不严重,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拨号;喉口哽住,呼吸困难,手机被死死攥在我手心里,几乎捏成碎片。
车上不过短短十数分钟,却如经年已逝。
小姐,你……没事吧?司机透过后视镜看我一眼,表情略微不安。我回过神来说没事,一开口,声音却残破到接近失声。
茫然抬头望向后视镜,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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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进医院我直奔病房,门口的陌生女孩一见我立刻蹦起来:她还在里面检查,不过医生说不是很严重,你先不要担心!
我怔怔望她,一口气松下来,整个人却止不住地虚软了,还好她眼明手快地扶了我一把。
你是……
我可不是肇事司机啊!那女孩连连摆手:她是自己撞到绿化带里去的,我只是送她来医院的人!
我茫然点头,昏黄灯光照进虚肿的双眼,让我有点思考困难。
你们是好朋友吧?别哭了,没事的。她友善地递给我一张纸巾:就是等她醒了你一定得劝劝她,再怎么想不开要借酒浇愁,也不能在开车的时候啊!这不是拿命开玩笑吗?其实……
喝酒?酒后驾车?
正在此时医生出来,我赶紧迎上去——
病人有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不严重,她现在已经醒了。不过我们还是建议她再留院观察两天,你们现在可以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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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她正半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然后抬头,看见我——
我们都仿佛瞬间丧失语言能力,我只能定定看她——确认她没有血迹斑斑,只是有些苍白颓然。
她只是轻轻说一句“你来了啊。”然后垂下头。
我木然地在床边坐下,似一场劫后余生的梦境,醒来却仍心有余悸,眼眶依旧灼热不堪。
时钟滴滴答答,一切静默无声。
你挑车果然有一套。她故作轻松地打破沉默:我都不知道有那么多安全气囊,出事的时候,还差点以为自己会被闷死呢。
别开这种玩笑。我冷冷顶回去,声音却依旧颤得厉害,我想我需要一支镇静剂。
闻言,她收起本就浅淡的笑意,把手伸过来,半路却顿了顿,最后停在我肩上——
我没事。
她掌心的热度很快熨透进去,我下意识跳起来:我去付钱。还有,要不要我通知你女朋友?
女朋友?她苦笑着垂下头:已经没有了。
我讶然: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三小时之前。
我停下脚步,回头,居高临下地看住她:所以借酒浇愁?喝完还继续开车?
她看着我,很久之后,才终于叹了气——
你知道的,不是因为这个。
我愣住。
是的,我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我从来都知道,没有人比我更懂得装傻。我倚在门口开始深呼吸,努力向内里吞咽来势汹汹的眼泪。
却还是失败了。
我的世界陷入洪水泛滥的混沌,听力也变得模糊,我背靠着冰凉墙面一寸寸向下蜷缩。直到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支撑住我,带我坐上一片柔软床榻;她的指腹滑过眼帘带来了短暂清明,却即刻被更汹涌的浪潮淹没。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耳边传来她柔声安慰,朦胧中我摸到她的脸,义无反顾地靠近。
嘴唇柔软,舌尖温热,眼泪咸涩。
为一个久违的吻,她收紧怀抱埋葬我,我仰起脸摧毁她。
从记事开始我就再也没这样哭过了,以至于筋疲力尽,最后完全瘫软在她怀里。
饮鸠止渴,至少有一刻畅快。
她轻轻抚摩我的头发:你要小心了,别忘了,失恋是会传染的。
我没回答。
失恋是会传染的。
在并不遥远的过去中,我们也不乏同时各自拥有伴侣的时光,也会失恋,也会互相安慰。我还记得有次她陪了我整天,送大束情人草给我,请我吃法国菜。
结果不出三天,她也失恋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失恋真的会传染,事后我们穷极无聊时计算过:总共是她被我传染两次,我被她传染三次。像一个命定的咒。
又其实,那都不重要。
因为在决定离开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失恋了。